第48章 喬遷宴(一)
過了門檻，呂雉居然一臉得意的回望了胖子一眼然後才往裏屋走去，倒是胖子尴尬了，頭戴草帽提着魚竿空竹籃腋下夾着馬紮楞在那裏。兩個男的站在門外氣氛有些怪異，呂公也見看見了，見胖子手足無措哈哈一笑：“呵呵，讓王小哥見笑了，吾之女倒有些男子氣，從小又聰慧的緊，小哥怕是着了吾家閨女的道了，又何苦過來為她擋災。”
原來呂公心裏明鏡似的，還真應了那句老話“知女莫若父”，兩人相視一眼生出我懂你的感覺，皆哈哈大笑起來，送呂公回去還沒走幾步，呂公去而複返記起一事便高聲道：“對了，明日吾家諸事皆畢，吾好友也不理吾百般推脫非要大舉喬遷之喜，吾也只能大擺宴席，王小哥為吾佳鄰屆時定要來坐坐。”
胖子在自家門前朝呂公那遙遙一禮答道：“多謝盛邀，自是不會錯過。”
“哈哈，那便一言為定，恭候大架。”
“不敢不敢，呂公請先進。”胖子望着呂公回去也進了自己屋子，高手與公孫輸已等候多時，見胖子進來皆是搖頭，胖子便知消息依然沒有，于是道：“兩位不用每日都去打聽了休息幾日，明日呂公喬遷之喜，邀了縣令，也邀了本少，準備準備明日一塊兒登門。”兩人點頭應是下去準備賀禮。
呂公的好友是縣令，也就是等同于現在的縣高官兼縣長，屬地方上的一把手，他的朋友喬遷之宴那可是個巴結上司的極好機會，第一時間沛縣有些地位的人都通過渠道知曉了此事。縣令是呂公多年好友，膝下育有一子，知呂公有女，便打着親上加親的意思操辦此次宴席，自然是尤為上心的，為此還特意尋了其左膀右臂的蕭何吩咐他打理此事。蕭何點頭答應其他的事情都僅僅有條唯獨在排坐上犯了難，尤其上席的皆是本縣頗具身份的人，古人對座位很是講究，左上為大，右末最小，呂公邀請之人他也不知道，還要考慮到那些不邀自來的關系戶。蕭何靈光一閃索性來個一刀切，于是叫來呂家的管家吩咐道：“汝家主名聲高顯宴時必高朋滿座，座有限可命下人于庭前唱禮，不滿千錢者至于堂下，高者請于堂內就座。”說白了就是按送禮物價值分配座位，想來關系緊的人情送的定是不少，如此安排應該是最合理的。管家聽了大點其頭拜服稱贊，心道都說蕭何主吏能力不俗，如此困難之事到他手裏居然輕松解決，真是了不得的人啊。
于是第二日一早，縣裏比平時熱鬧多了，百姓好奇的看着大小車馬都往一個方向趕去，八卦的總會一臉期待的詢問，知情的總會一臉滿足的釋疑，然後人群吃瓜衆“哦”的一聲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成為日常百姓談資之一。既然是大宴，身為主人的呂公自然忙的不可開交，各種官吏帶着大包小包慕名而來，人家有備而來總不能掃出門去吧，便只有招呼周全。
小厮于外唱着賀禮單，果真如蕭何交代的做了，下一千的都安排在外面，上一千錢的迎入內堂。見門外再無他人便要轉回，此時卻見一牛車緩緩駛來，車上載着三名大漢，前頭一老男人痞性十足，嘴上高唱：“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後兩人一者虎背熊腰一身殺氣令人望而生畏，二者一看倒算正常的讀書人白白淨淨的身着官服小厮定睛一看乃獄掾（類似典獄長，獄曹屬吏），小厮心下大安，定是晚來的客人于是便上前牽牛問道：“可是來見呂公乎？”
牛車帶頭之人跳下車來應道：“正是，十裏亭長劉邦攜好友獄吏曹參、壯士樊哙前來拜見呂公，恭賀喬遷之喜。”劉邦沒指明曹參的官名是因為曹參的職位比劉邦這位派出所所長大的多，男人嘛，死要面子。身為劉邦好友也知其德性，曹參下車也沒反駁與樊哙一起跟在劉邦身後。
“可帶了禮單？諸位爺不知，堂中賓客衆多虛席不多矣，管家囑咐禮數滿千者入內，不滿者只得領進下堂，三位貴人莫要讓小的為難。”小厮見三人欲進連忙大着膽子攔住他們。
“千錢？”劉邦微微一愣，三人剛在青樓喝酒聽聞藝妓提起才慌忙趕來，哪裏準備了禮物，更別說千錢，唯一的百錢都充作嫖資哪裏還有寬裕。劉邦拉過小哥嘿嘿一笑道：“若有贈萬，可是入的廳堂？”小厮一喜，沒想到這位亭長那麽大方，居然提出一萬錢作禮，那自然是請入內堂了。連忙點頭道：“若是萬錢必為座上賓。”接待一早上都沒遇到過這麽闊綽的主，最高的縣令也只送了五千之數。
樊哙和曹參相互使了個眼色向拉着劉邦，劉邦卻快人一步，提起筆已在書帛上寫上“泗水亭長劉邦賀錢一萬。”一甩筆連小厮看都不看便入內而去，曹參樊哙低頭捂臉也跟着進去了，兩人心中皆道：“這下子慘了。”
見三人入門，小厮急忙拿起單子高喊道：“泗水亭長劉邦賀錢一萬，攜好友二位恭賀。”後面接應負責領座的另一個小厮聽了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一萬錢啊，還不屁颠屁颠出來迎接入內。這裏要介紹下秦朝的貨幣系統，從秦始皇一統六國後改制貨幣，分二等幣，規定黃金為上幣，單位“镒”（約合二十兩）；銅為下幣，單位“半兩”，所以制錢又叫秦半兩，是圓形方孔的樣式，單位最小的叫铢，一兩合二十四铢，一铢約0.67克。成語锱铢比較便是指這種份量也要計較的意思。
與現今不同，我們手裏的紙幣或者金屬幣都是代幣，其本身是不存在價值的，而本身存在價值的金銀銅等鑄造的貨幣被稱為稱量貨幣。比照當時秦朝基礎人工費用和糧食價格比得出推算一枚秦半兩約等于現在的十塊錢左右，所以一萬錢的價值就可以想象了，送人情禮哪有這麽大手筆的一出手就是十萬。而說道金那就屬于上等貨了，按照秦半兩重量（約8克）推算秦時的一镒黃金為320克左右，但是實際上制式镒金圓餅份量肯定不足三百，甚至只有250克左右，畢竟金本身具有價值而且出産量比較銅幣少的太多，一兩黃金換算成現今的貨幣大概有個八千上下，足足是一枚銅幣的八百倍。換句話說一镒金就是相當于一萬六千錢，等同于現在的十六萬左右。一萬錢用銅幣算那有多重？八十千克，足足一百六十斤，誰會沒事帶着那麽多銅幣在身上，所以黃金上幣的好處體現出來了。正是居家旅游逃難避禍必備之物，剛好王胖子出來前讓高手準備了三十镒，十五斤的重量對高手來說完全感覺不到，但是不得不說那是一筆巨款，跟中體育彩票特等獎一樣。
禮單幹嘛用的，就是以後有個憑據，誰也不會帶着大堆銅錢往人家家裏搬，所以用禮單為憑，酒席過後自有下人押送過來，然後換回禮單。
劉邦三人前腳剛進王胖子帶着公孫輸與高手便過來了，也是胖子考慮出門在外低調一點，提前過來少不了跟陌生人應酬，抛頭露面的那就不是很好了。三人站在門外往裏面一瞧“嚯”，呂家堂下已是人滿為患，草席鋪了一地三十幾張矮幾後都是有人，高手有些埋怨道：“早知如此，定要早點過來，現在可好，連個座位都無了。”公孫輸卻哈哈一笑解釋道：“看來有能人排了座位，汝只見堂下人滿為患可上堂卻有，定有人上下其手。”高手尴尬一笑道：“不知如何才能進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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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送走劉邦的小斯複回準備關門，見三人大包小包提着東西立在門前，便趕緊招呼，又聽高手之言便笑答：“哈哈，可是來賀的貴人，外間已無座只有內堂還未落座，這是禮單，管家吩咐上千錢可入內堂，不知諸位貴人……”
胖子沒等小厮說完便示意高手上前自己接過空白禮單書寫起來，高手會意從袖口戀戀不舍的掏出一镒黃金交予小厮之手，見小斯顫抖的接過高手便提醒道：“呂公與吾家少爺是近鄰，自是禮數周全，還不速速請入內堂。”胖子寫完禮單交予小厮道：“煩勞前頭帶路。”小厮反映過來連道不敢，做了一個請将三人帶入門，待送走三人拿起禮單一愣，然後回味過來高唱：“鹹陽王少禮真金一镒，疊塌三床，香皂十塊，攜好友二位恭賀。”
前後兩波大財主啊，這次更厲害，黃金一镒啊，接應的小厮更加勤快将三人引入內堂，自然兩波人馬一前一後被下堂的客人行了注目禮，紛紛打聽來人是誰，竟然如此闊氣。
內堂忙活招呼的呂公一聽小厮報告有人送萬錢自然大為開心，于是道：“還不速速去請。”倒是一旁的蕭何聽到上前跟呂公與小厮說道：“小哥且慢，呂公有所不知，吾知劉邦此人，昔年游手好閑毫無建樹且家財不厚，萬錢一說怕是虛言，請呂公三思。”蕭何為人呂公信服，自然是不會欺騙他的。臉上一黑，心道：“小小的亭長居然敢如此不要臉，倒還真想見上一見。”在蕭何眼中呂公不以為然說道：“來者便是客，還是請上來吧。”蕭何微微一嘆，見勸說不住也沒再多言，回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