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澈被折騰至後半夜,又痛又累,迷迷糊糊被人用轎擡了回去,又是一路颠簸,沈府的人對此事早已是諱莫如深,沈七曾将在背後議論此事的人生生打的脫了層皮,其他人不敢議論,而且自家大人那樣玉琢似的人,回來之後面無血色,精神萎靡,他們也不願議論。
沈澈未上朝,劉瑞明只講他受了風寒請了休憩,其他官員對沈澈的事實在沒有興趣參合,但林永聽後一早上都心不在焉,早朝散後也不顧其他人叫他繼續喝酒,急匆匆向沈府趕去。
沈府下人早已與林永十分熟絡,林永從一丫鬟手中接過藥碗,那丫鬟說沈澈房裏坐了一位從未見過的公子,林永心中疑惑,走向沈澈的房中。誰曾想,剛一進屋,便看見劉瑞明坐在沈澈床邊,兩人仿佛也沒什麽交談,只是四目相對的坐着。林永心裏一驚,藥差點灑在地上。劉瑞明眼睛往門口一瞥,笑了一聲:“林愛卿與沈愛卿交情之深可見一斑,竟沒換下朝服就趕了過來。”
林永仿佛夢中驚醒,立即叩首:“參見皇上。”
旁邊站着的沈七聽見林永的話才意識到身旁的人竟然就是皇上,吓得腿一軟,也跟着跪了下去,想到方才劉瑞明蹑手蹑腳的進來生怕吵醒沈澈,後來又在沈澈給他問安之前按住他的嘴唇的模樣真是太駭人了,自己方才還暗中贊嘆他的長相氣質,心中又犯了別扭。
劉瑞明走到林永面前,接過他手中的藥碗,說了一聲免禮,又走回去坐在床邊,舀了一勺藥湯向沈澈喂去,沈澈張嘴,一聲不吭的喝下。這藥端着時都能聞到一股澀味,沈澈喝下去的時候卻連眉頭也不皺。
林永看見此情此景,心裏又驚又疑,誰都知道皇上平日裏根本不待見沈澈,沈澈私下裏對皇上的态度也是不鹹不淡,那這番場景又怎麽解釋呢?
林永忍不住開口試探性的問,:“皇上……”
沈澈聽見林永說話,眼睛就往他那裏看了看,林永看見這個眼神後後邊的話立即吞到了肚子裏。沈澈又朝林永看了一眼,後者馬上說道:“微臣先行告退了。”
劉瑞明未回應,卻是看着沈澈,用只夠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林永到是聽你的話。”沈澈看着送到嘴邊的藥,終于皺眉,又看向劉瑞明,說:“皇上多慮,微臣方才沒有講話。”劉瑞明拿着藥碗的手突然不穩,藥都灑在了沈澈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劉瑞明一慌,拿起手邊的毛巾擦着沈澈的手臂,被滾燙的水淋過的皮膚哪經得住粗糙的毛巾擦拭?沈澈白皙的手臂上立刻起了一片紅色的濕疹狀物。
林永看着實在心疼,但也不好走上前去,趕緊喚來大夫。
大夫給抹了藥膏,又裹了層紗布。弄完之後沈澈便面露疲色,劉瑞明也知他身體弱,此番折騰又耗了他氣力,便不再為難他,擺駕回了宮。劉瑞明剛走,林永便坐在沈澈床邊,問:“子墨,你和皇上何時……”沈澈一擺手,打斷了他,說:“我實在乏了,你走吧。”說完便睡下了。林永不想擾他,便給沈七使了個眼色,沈七随他走出去,林永便詢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沈七跟在沈澈身邊多年,什麽該講什麽不該講,心裏明鏡似的。他看着林永,說:“皇上給我家大人氣受,不是一天兩天了。”話講到這兒,已是禁忌,林永低了聲音,說:“那方才……”方才這一出君臣情誼是怎麽回事?
沈七眼睛紅了紅,說:“皇上的心思哪是我們敢猜的呢?他高興了,便喂我家大人吃藥,不高興,我家大人便受了傷。我家大人個性要強,誰知何時又惹了他?”沈七想着皇上在人前都這樣欺負沈澈,再想想沈澈清早回家時不成人形的樣子,鼻頭又是一酸,沈澈受的委屈太多了,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林永心裏也是一陣酸楚,他拍了拍沈七的箭頭,說:“子墨性格我最了解,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站在他這邊,我護着他。”
沈七是沈澈來長安城求取功名時便帶來的家仆,他了解沈澈與林永的關系,沈澈字子墨,林永字子玄,他們自幼相識。沈家是商家,雖然富可敵國,但商人地位實在太低,于是沈家便立下家訓,立志要把沈家變為書香門第,為此,不光讓沈澈自幼拜于一代儒家大師李立輝門下,更是為府上請了許多頗有名望的幕僚門客,林永的父親便是其一,林永與沈澈年紀相仿,便一同接至府中與沈澈伴讀,不過,林永在讀書之上又有舞刀弄槍的喜好,且在武術上天資異常,最後,沈澈成了文官,林永成了武将。
林永又回屋看了一會兒沈澈,囑咐完沈七要好生照顧沈澈便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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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婉芸早已在正堂等着林永,她花了一早上的時間在自己的臉上撲抹脂粉,卻怎麽也掩蓋不了自己昨夜一夜未眠的憔悴模樣。她的憔悴,不是因為與林永夜間纏綿,而是一夜胡思亂想後的心累。她仰慕自己的丈夫,他玉樹臨風,神明爽俊,最重要的是身上有着其他武将所沒有的儒雅文氣,她期待了這樁婚事很久,也為此做足了準備,卻沒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一夜都未碰她,她躺在林永的身旁,從開始的嬌羞,到疑惑,再到難過,她從未受過別人的冷淡相待,心中異常沮喪,所以她坐在這裏,期望林永能稍微做一些解釋。
婉芸終于看見林永回來,她起身,親自接過林永換下的朝服,說:“我一直在擔憂,夫君怎麽回來這麽晚,飯菜都有些涼了,用不用拿下去熱熱?”
林永的态度也是畢恭畢敬,說:“謝夫人關心,不過太麻煩了,不用熱了。”說罷便坐在桌旁開始吃飯。婉芸看着林永的反應,心情明顯十分低落。站在林永身旁的管家低聲對林永說:“大人,夫人也未吃午飯呢。”林永一愣,停下碗筷,心中有些懊惱自己的愚笨,問道:“夫人還未吃飯?”不等婉芸回答,便對管家說:“飯菜拿下去熱熱,不能讓夫人吃涼飯涼菜。”婉芸這時心裏才舒坦了一些,說道:“夫君常年征戰在外,一定受了不少苦,以後也盡量少吃涼飯。”林永笑笑,說:“一定一定。”
趁着等飯,婉芸接着與林永說話:“夫君今日為何回來的這樣晚?”
“沈大人病了,我去看了看他。”
婉芸記得沈大人,當初她偶然遇見劉瑞明帶着一些官員在禦花園裏賞花吟詩,她只偷偷掃了一眼,便記住了沈澈,原因無他,那人長得實在出衆,面若冠玉,身材高挑,翩然俊雅。之後幾天她還一直暗中期待能再見到他,不過,有件事讓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沈澈大人?”林永“恩”了一聲,有點驚訝婉芸竟然知道沈澈。“夫君,你可否答應婉芸一件事?”劉婉芸語氣急切,表情嚴肅,吓得林永又是一愣,說:“什麽事,夫人盡管說。”
“夫君往後可否少與沈大人來往?”此話一出,林永立即訝異問道:“此話怎講?”婉芸神态更是急切,卻支支吾吾半天,一時又不知如何解釋,只說:“我也不知怎講,但是夫君記住,沈澈大人開罪不得,與他來往時千萬別得罪他。”聽見此話,林永笑了一聲,心中也沒多想,他以為沈澈不知什麽時候給劉婉芸留下了個陰郁的不能得罪的形象,便說:“怎麽會呢,夫人多慮了。”劉婉芸也不再多說,兩人沉默着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