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直到定上城外徑道,餘小小才回過神。

看着那人嚣張得意的臉,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一張嘴,開開合合了老半天,終于吐出:“我娘會氣死的……上回你沖進我家當着提親的人面前說長得沒你好看還妄想吃天鵝肉,把對方氣昏過去,這事她還惦着。”

“你娘是閑慌了。兩個兒子太安分,讓她覺得日子太無聊,把腦筋動到我頭上,存心鬧騰。”一想到就來氣。“她難道不知道你是我的!”

“誰是誰的?”

“好吧,我是你的。”無妨,他大爺不計較。

餘小小無奈地翻了白眼,這人的臉皮真的愈來愈厚了。

而自己竟然容着他——驀地,想起他剛在城裏當着衆人脫口而出的話,又嘆:“還有剛那什麽大樹底下的……你到底還要臉不要,那種話竟然說得出口?”唉。很虛弱的氣音,開始為明日城裏又要傳出什麽流言苦惱。

“你不是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咦!”愕然。她有說過嗎?

“你到州令府上和扉幽喝茶的時候,就我開始變聲那年。”他提醒。

呃,好像真有那回事。“就算有,也只是随便說說的順口溜……”這人什麽話不聽就聽這句,還往心裏擱去,而且身體力行。

難怪當年自閉之後再出來就變得纏人又無賴,原來是立志不要臉了這人!

“對我來說,那可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東方展言戲谑地說。“當時在不聞君一言,只覺醒醐灌頂,霎時茅塞頓開——”

“你可以再肉麻些。”餘小小甩開他的手,抱臂搓撫,俊顏揚起嚣張得讓人想扁的得意笑容。

“我說的是真的。”再度牽起她的手,拉她躲開經過的牛車,轉上一旁的石階,往高臺上的觀景亭走,邊道:“真不要臉之後發現好處還挺多的,反而覺得以前的自己真笨,竟然為這麽張薄薄的臉皮、不存在的面子看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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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不一會,腳程都算快的兩人走進石亭,跳望天邊遠山,雲霞斑斓。

“想想,那些好面子的人為了守住顏面,行為舉止處處掣肘,倒不如我們這些不要臉的來得輕松自在。”長臂擡起,欲搭上身邊人的肩。

她閃。餘小小往旁邊跨步。

“橋歸橋、路歸路,別把我算進去。”誰跟他不要臉來着。

黑眸細了細,哼笑。“已經太遲了。”長臂一張,再度出手抓人。

再閃。“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很遺憾,羊都跑光了。”他抓!一個撲空。

餘小小趁機一閃,一屁股坐上石欄杆,長腳利落擡高一跨,整個人跳出石亭,迅速沖下石階。

這女人——竟然連打情罵俏都這麽認真,還真逃了。

東方展言倒也不急,慢條斯理地踩上石欄,縱身一躍。

“你怎麽可以用輕功——哇啊!”

東方展言在石階的中段成功攔截,抱着她往旁邊斜坡滾了兩三圈才停下身勢。

餘小小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撐起上身,俯視被壓在下方的“肉墊”。

噗嗤,呵……啞然失笑。

東方展言挑眉,仰視難得笑開懷的她,收錄她少見的天真風情。

“你什麽?”

“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愈想愈好笑。“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像個姑娘家,人玩你追我跑。”

嘆息,“你本來就是個姑娘。”

餘小小不語,靜靜地趴在他身上休息了會。

半晌——

她忽然翻身坐起,眼睛直盯着前方景色,好一會,才啓唇輕聲道:“展言,我三日後啓程。”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她不敢看向身邊的人。

一會過後,她身邊飄來沉沉的嗓音、帶着遲緩的語調:“三日麽?”

“……嗯。”

“先往南,我想先去看看華佗的故鄉毫州。”

“嗯,當地的毫芍、毫菊、毫桑皮、毫花粉是出了名的,記得買些帶在身上。”

“百泉、樟樹兩地也別錯過,如果能遇上藥交會,可以看見來自各地的藥材一飽眼福。若有機會經過廉橋也去看看,聽說那裏的藥市雖然才剛開始發展,名聲倒也不差。還有——”

“我以為你會留我。”她打斷他,忽然覺得心酸酸的。

雖然行醫是自己的決定,可身邊所有的人只要一聽見這兩字,多少都會流露出不舍,就這人,連一點點都不肯透露。

“你想我說麽?”身後的聲音更沈了。“我說了,你就真走不成了,這樣還要我說麽?”

餘小小低頭,把臉埋進曲起的雙膝。“所以我不會說。我說過要成為讓你态意翺翔的天、任你盡情徜徉的地——在做到之前,我不會、也沒有資格說。”東方展言呵呵低笑。“不過做到之後就更沒理由說了,到時無論你往哪去,都有我。”

總而言之一句話:無論如何,他不會拘束她,永遠,不會。

聰慧如她,怎會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這人竟對自己如此用心——

“展言……”她回頭,發現他平躺在自己身邊,一手擱在腹部,一只手曲臂壓住上半張臉。

餘小小盯着露出的紅嫩唇辦,那唇辦正被他的主人緊抿淩虐着。

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實在不忍……

“小——唔。”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兩片溫熱的柔軟打斷,沒空再說,擱在腹部的手游移至身上帶着淡淡藥草味的人兒腰背,逐漸收緊。

等餘小小嘗夠輕薄美男子雙唇的滋味,兩個人也差點因為久末換氣而窒息。

餘小小斂眸,滑低身子,枕着東方展言的胸膛,沒膽擡頭,就貼在那聽着與自己同樣急促的心搏。

“別哭。”情動的聲音有點喑啞。“我會回來的。”

“你哪來那麽大面子讓我浪費眼淚來着?”

咦!餘小小撐起上身,俯視——與自己對視的桃目黑白分明,還參了點惱怒,一張俊臉幹爽得很。

那你遮眼遮個什麽勁,唉。“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知道就好!”

東方展言帶着她起身,兩人并肩而坐,共賞向晚紅霞,沒有人開口說話也不覺得尴尬,自然得仿佛他們已經習慣這麽相處。

懷中的女子就要離開他……東方展言收臂,下颚抵着她的額。

他不是不舍,但必須強迫自己放她走,若只想要将她留在身邊——東方展言比誰都清楚,一旦自己真這麽做了,一定會失去她。

懷中的這名女子,要的不是罕籠,而是無邊無垠的天地。

“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如在家,一切小心為上。”

“我知道。”

“別讓人看出你是姑娘,這應該不難。”

“我知……”一邊聽一邊點頭響應,直到他說完才知道自己被人趁機調侃。“東方展言,你可以再過分點。”

過分的男人笑得很歡。“遇到有人對你示好,叫他們滾遠一點。”忽然想到了什麽,趕忙補充:“男的女的都一樣。”

“這話說過頭了吧你。”用得着草木皆兵到這份上麽?

“防忠于未然,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周屏幽——”屏幽?這與屏幽何幹?”

“沒,與她無關,是我——”東方展言轉身蹲在她面前,眼神哀戚。

“你得為被留下的我想想,若沒有這些保證,你要我如何安心?”

“比起我,更需要擔心的是你吧。”餘小小橫眉一豎。“你東方公子名滿金陵,最近重新在城裏露臉,又惹得不少姑娘春心蕩漾。娘說得對,你和爹一樣,是朵會走動的桃花,走到哪花開到哪。”

“你莫不是在吃醋吧?”

“雖然我覺得吃醋是小家子氣的行為,但我畢竟只是平凡人。”她間接承認。

“若我東方展言是朵桃花——”他大笑,樂得收緊摟肩的手臂。“我向你保證,這朵花永遠只會為你開。”

“最好是。”餘小小沒有掙紮,相反的,她調整自己的坐姿,配合他的動作,乖順地靠在他肩上。

和他一樣,她也需要一點承諾,哪怕只是陳腔爛調、甜言蜜語,她都想要。

聽進耳裏、記在心裏,做為未來相隔兩地時,思念的依據。

原以為自己可以用平常心淡然處理與他的感情,卻在不知不覺間跟着患得忠失了起來,任兩人走到今日這境地。

情愛果真不由人,不是理智所能掌控的哪。

“三日後何時啓程?”他問。

“巳時二刻。”

“我去送你。”

“嗯。”

***

三日後。

卯時,餘人居外。

餘小小的視線先掃過家人;再往後一些,看見淚眼汪汪的總管林伯;再後頭,是排成三排的學徒夥計們……

有必要這麽誇張嗎?全跑過來送行?

如此潔浩蕩蕩的場面讓餘小小莞爾,反而減了離情依依的氣氛,多了好氣又好笑的況味。

“女兒,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餘無缺撫須道。“那小子這幾年是變得沈穩了沒錯,但不表示他不會生氣,尤其當他發現你騙他。”

“爹,女兒不想讓他送行。”

她不想在離開的時候還得強忍離別的憂愁故作輕松。

她裝不出來,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若最後離開的表情會那麽狼狽,她寧可悄悄離開,至少能放心地苦着一張臉,不怕被他瞧見。

雖然知道這樣不告而別一定會惹他生氣,但當她回來的時候他那氣也差不多消了。餘小小就是抱着這想法,才會謊報啓程的時間,故意錯開。

“誰理他呢。”何婉柔對東方展言那個“疑似”未來女婿的人選并沒有愈看愈有趣,始終沒有好感,随時在找機會惡整。

“柔兒,你武功高不用怕他,可我和大兒、中兒沒那本事,好歹也替我們爺兒三人想想。”兩個兒子還在牙牙學語,總得有人代為請命。

“姐、姐姐……抱……”在爹娘懷裏的餘大大、餘中中張着長了幾顆小白牙的嘴兒依呀叫。

忍不住俯身親親兩個弟弟紅通通的嫩臉。望着兩個年紀尚幼、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多好笑的嬰孩,餘小小不禁為他們的未來擔心。

唉。“娘,希望女兒回來時,大弟二弟能有更好的名字。”

“看你爹叫得那麽順口,我看是難了。”何婉柔對丈夫取名的本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你路上一切小心,若遇到什麽困難,盡管去找懷德莊的分號,拿你爹交給你的令牌給他們看就知道了。那些個江湖人一看到這破令牌就蔫了,什麽都會依你的,就算你想當武林盟主——”

“柔兒,那是不可能的。”餘無缺打斷愛妻的天馬行空。“該啓程了。”

“那我走了。”餘小小翻身上馬。這幾年在東方展言的教導下,她也學了一身不錯的騎術。“爹娘保重。”

“一切小心。”

餘小小點頭,輕喝一聲,扯缰駕馬。

“小姐要記得回家,別玩野啦,”林伯說。

“小姐保重啊,”學徒們激動大喊,舍不得好脾氣的小姐遠行。

“我們會照顧老爺夫人……”夥計們嗚啊,最憨實的那個忍不住跳出來大叫:“我會記得把夫人的苗刀藏起來,不讓夫人找……”

不意外,身後傳來她娘親的咆哮。唉,傻夥計。

睦嚏嚏,馬蹄聲響,行行重行行,行過大街、穿過城門,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心下,有離別的怆然,有不舍的情懷,更有對未來所遇所見的期待。

待出了城門,走上馳道——

“駕,”餘小小輕喝,雙蹬一夾。

蕭蕭馬鳴,胯下馬匹感覺到主人興奮的心思,跟着精神一振,四蹄生風,朝南方飛馳而去。

***

巳時,餘人居外。

為什麽是他?

餘無缺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看着站在面前一語不發、那“疑似”未來女婿的東方展言。

至于他那一個時辰前很神氣地說“誰理他呢”的愛妻跑哪去 了呢?

“我告訴你,”何婉柔站在丈夫身後,聲音依然很神氣。“小小已經走遠了。”

“你這樣做對嗎?”餘無缺轉頭,對拿自己當擋箭牌的人苦笑。“又不是打不過他,何苦拿為夫當肉盾?”真正弱的是他啊。

何婉柔端出正當理由:“那張臉看了就生厭。”

東方展言一臉陰沈,發現自己被騙的他,已顏不得表面的禮貌,光是壓抑滿腹怒火不因餘家夫人的挑釁發作,就值得他為自己的修養喝采了。

“她走哪個門出的城?”

“南側門。”餘無缺立即道,沒有隐瞞。

“你追不上的,小小已經走了一個時辰。”哼哼。

“餘夫人,”東方展言壓着聲音,不讓怒火失控飙出,畢竟對方是自己未來的丈母娘。“連同上回你自作主張讓人上門提親之事,這兩筆帳展言記着了。”

“好大的口氣。難不成想跟我算賬不成?看吧,無缺,這人目無尊長,根本配不上我們小小!”

餘無缺忙做和事老。“我說柔兒,人家小兩口兒女情長,你就別添亂了。”

一廂,東方展言先足朝二老作揖,之後看向還在氣頭上的餘家夫人。

“比武功,展言自然萬萬不及餘夫人。”

“那是當然。”何婉柔一哼。算他有自知之明。

“但你會老,我可以等。”

“嗄?”餘氏夫妻傻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待反應過來,何婉柔整個人也炸開了鍋。

“好你個東方展言!這算什麽?等我老了,非但不奉養還想欺負,你這沒天良的!連老人都要欺負,你是要臉不要?”

東方展言一個跨步上馬,邊道:“若餘夫人視展言為半走,展言自當奉養天年;若不然……”扯缰,掉轉馬頭。“別怪展言失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展言可以等餘夫人二十年。”

言下之意:為懲罰她摔打鴛鴦為自己出口氣,東方公子可以——不、要、臉!

饒是年少闖蕩江湖、自诏行事乖張刁蠻的何婉柔也不禁怔了,望着駕馬離去的背影,不自覺出了神。

“看吧,長江後浪推前浪,你不在乎人言、不重臉皮,可還有個人比你更不在乎。非但不在乎,還能白個兒撕下來丢在地上踩呢。”餘無缺搭上愛妻肩膀,摟她進屋。“小兩口的事兒你就別攪和了,還是想想怎麽調教我們那兩個兒子吧。”

“哼!哼哼!我決定了!”回神過來,何婉柔氣得橫眉豎目,當機立斷為兩個兒子立下鴻鹄志:“兩個兒子,一個當武林盟主,一個做魔教教主!就不信治不了他東方展言!”

“你……有必要這麽玩嗎?”餘無缺傻眼。“好柔兒,你退隐江湖很久了。”

“又不是我出江湖,怕什麽!”何婉柔杏目橫瞪夫君,頭一甩,大步流星走進屋裏教兒子去。

餘無缺啞然,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愛妻,就算兒子真能一個當盟主一個做教主,最快也是二十年後的事。

唉,真的是被氣到不行哪。

***

時值正午,餘小小決定先下馬休息片刻再繼續上路。

算一算路程,離金陵大概有四十裏遠了吧,她想。

将馬綁在一旁吃草,她取下幹糧和水袋,坐到一旁樹下。

獨自旅行對她而言并不陌生,可這還是第一次走得這麽猶豫。

原以為不道別比較好,沒想到反而更不舍。

他一定很生氣。

嚏睫嚏嚏……馬蹄聲由遠而近,經過,繼續往前奔。不一會——

嘶!剛方的馬忽地人立乍停,嘶鳴。

睫嚏嚏嚏……去而複返,随着距離接近,蹄聲愈緩。

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餘小小沒有發現有匹馬經過又折返,更沒有發現那馬正朝着自己接近。

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馬背上的人正處于極度憤怒的狀态。

“餘、小、小……”氣得連聲音都抖了。

咦!發覺眼前視野忽然一暗,餘小小才警覺過來。

一擡頭:訝然:“你怎麽會來?怎麽可能追得上我?”

“就你那匹牡馬快得過我的踢雲烏雖?”東方展言握拳,忍住朝她咆哮的沖動,哼哼冷笑。“我不來怎行?總得問明白某人不告而別是為了什麽。”

“我沒有。”餘小小否認得有點心虛,“只是錯開了時辰,不想讓你送我。”

“為什麽?”

餘小小向自己內心的軟弱投降,坦減道:“怕自己看見你不舍,怕自己也舍不得——展言,如果我說,本以為自己能灑脫離開金陵行醫歷練,卻因為你曾經一度動搖,你可以別這麽生氣嗎?”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風塵仆仆追來的男人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

“不想我送別,怕你走不開,怕我留你,你都可以告訴我、讓我知道——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坦白?我寧可你坦言相告,都好過誰騙我。你可知當我前往餘人居發現你已離開是什麽樣的心情?被你娘趁機戲弄又有多難堪?”

他的指控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狼心狗肺的薄情郎。

“我很抱歉。”這次是她理虧,活該被罵,也應該道歉。

“就算你恕留,我也會推你走,絕不留你。”話雖然這麽說,他的手卻矛盾地将人拉進懷裏牢牢抱住。“就像當年你推我一把,讓東方展言成為今日的東方展言一樣,我也會推你一把,讓你成為你想做的餘小小,你——你至少該信我這點。”

“嗯,我信,我真的很抱歉。”

“不原諒。”他說,感覺到懷中人一個激靈。

“展言……”

“除非你答應,回金陵之日便是你我成親之時。”

“好,我回金陵就嫁你。”她說,不再猶豫。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餘小小反手抱住他:臉埋進他頸項,輕輕磨蹭,用她天生的溫潤嗓音低聲道歉:“說你不氣我了。”

任東方展言一開始帶着滔天怒火前來,也很難十在這稀少的溫馴嬌态中敗下陣,火氣蔫了一半。

若再加上那讓人心簇動搖的珠玉妙嗓……饒是鐵漢也很難不化成繞指柔。

“嗯,不氣了。”再次投降。

“那,我走了。”

“嗯,也該啓程了。”東方展言放開她,先她一步拿起她的幹糧和水袋往她坐騎走去。

“我可以自己來——”

“我們下午得趕點路,”東方展言一邊幫她整好行囊,看了天候一眼便說道:“不然很有可能會錯過宿頭。”

咦!我們?“你剛說……我們?”

“是啊,我們。”東方展言理所當然道,長指指向她,再點向自己。

“你、我,我們。”

“我是要去毫州——”

“我也是。”東方展言順手扶正她坐騎的鞍座,再将肚帶綁得更緊些,忽然想到什麽,“啊”了一聲,轉頭看她。“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七皇子已經答應當我的合夥人,所以我得去毫州看看當地藥市的買賣情況以便參考。”

“你的确沒說;”餘小小雙眼眯了起來。“這事什麽時候定 的?”

“兩天前。東方展言側頭想了想,笑亮一口牙。“我想你正忙着準備啓程,我也得準備行李,心想到時一塊兒走你便知曉,才沒跟你說。”

“我可不可以把方才閣下哀戚的指控視為詐騙的手段,目标是為了騙取我的內疚,允諾你那等同于把我自己給賣了的‘一言為定’?”餘小小問得非常冷靜,冷靜到聲音裏的寒意都可以凍壞人了。

“不行。”得逞的男人斷然拒絕。“你的不告而別是真,你娘的作弄譏諷是真,我的傷心氣憤也是真,不算詐騙。”至少策馬出城時,他是傷心氣憤沒錯。

至于之後——不過是順水推舟、順勢而為,說他詐騙未免太過火了。

“……”那誰來解釋一下她為什麽有被訛詐的感覺?這人——根本就是故意趁機下套來騙婚的!

什麽推她一把……是啊,他是推了她一把——将她推進婚約的坑裏!

餘小小很氣,氣到怔忡,任由得逞的男人扶她上馬,牽着她的坐騎往毫州的方向走。

途中終于有一次忍不住,順手摘了樹上的野果往男人的後腦勺丢。

“哎喲!”

聽見前方男人痛呼一聲,轉頭哀怨地看着自己。

嗯,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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