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車禍
陵梧山鐘靈宮寝殿
牧瑟褪下柔軟的中衣,肌膚在明珠輝映下呈現一種冰冷的玉白。然而他的脊背和手臂處卻有大面積的燒傷,皮肉翻開,血絲和骨骼清晰可見,傷口邊緣還呈現一種焦黑。
這種傷口,一看就知道是天雷劈出來的。
牧瑟拍開一壇藥酒的封泥,手一翻,透明的酒液從壇口傾瀉而出,盡數倒在傷口上。泡酒的靈草藥效霸道,酒更是沉了千年的烈酒,倒在傷口上的痛感可想而知。然而直到最後一滴藥酒倒完,牧瑟的表情都沒變一下。
清洗完傷口,用藥膏擦過,牧瑟随意包紮一下,就擦拭身體換上衣物倚在榻上阖目休息。
他身上的傷口正是阻攔季雲斟時天雷劈出來的,當時季雲斟要取走季恒的魂魄,牧瑟出手阻攔,勸阻無用後動了殺心,誰知天道竟然庇佑季雲斟,示警幾番被牧瑟無視後,直接降下了荒火天雷,此種天雷乃是牧瑟晉為帝君時所受的天雷,威力非凡,他當初受完八十一道天雷,神魂都被劈得有些不穩。天雷躲不了只能硬抗,好在牧瑟收手及時,天道也不打算動真格,劈了十幾道就完了,等他應付完天雷,季雲斟早就走了。
十七道天雷算是白挨了。荒火天雷劈出的傷口極難愈合,疼痛異常,而且傷口愈合前,自身的靈力也會收到體內殘存的天雷之威的影響,牧瑟不願被白華看出端倪,只好窩在陵梧山養傷。
不過他大概是自作多情了,白華連見都不願意見他。抹了他的宮室,封了他常用的物件,白華的心也是夠狠,幾千年的關系,說斷就斷了。不是他不願意解釋,每次他想解釋的時候,總是無法出聲,白華又不會被三言兩語就說服,不說清楚前因後果,她不會信的。
也真是倒黴,他找季雲斟,偏偏被白華撞倒,季雲斟還火上澆油,他說又說不清楚,只好眼睜睜看着白華拂袖而去。
“帝君。”文珠小心敲了敲門。
牧瑟睜開眼睛:“什麽事?”
文珠道:“昌寧仙子求見。”
昌寧仙子?誰?牧瑟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在文珠跟了他許多年,了解自家帝君,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複便道:“昌寧仙子幾日前借了您的坤火爐,今日來還。”
牧瑟最近滿腦子的白華,壓根不記得這事兒,現在也沒有精神去應付別人,道:“我正休息,不便見客,你讓她留下坤火爐便回吧。”
文珠道:“是,帝君。”他行了一禮後退下,自去回複昌寧仙子。
昌寧仙子萬萬沒料到自己等來這麽個回複,失望地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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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本來還想請教帝君如何煉制丹藥,現下是不可能了。”
文珠暗暗撇了撇嘴,這位昌寧仙子打的什麽主意他用腳都想得到!還請教帝君呢,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就要送客,擡眼卻見文白急匆匆跑上來,一張臉都急得通紅。
文白第一眼就看見昌寧仙子,頓時急了,拼命沖文珠打眼色,示意他快把昌寧仙子從另一條路送走。
然而文珠和他雖然是孿生兄弟,但實在沒有任何默契可言。文白眼睛都快抽筋了,文珠愣是沒看懂,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文白內心絕望,待會兒鏡虹娘娘上來看見昌寧仙子,掉頭回去告訴璇光帝君,我倆都得完。
文珠明白文白意思的時候已經遲了,他眼睜睜看着璇光帝君身邊掌事鏡虹娘娘在侍女的帶領下走到昌寧仙子身邊。
文珠:“……”這下完了。昌寧仙子對自家帝君的心思可謂是人盡皆知了,鏡虹娘娘該不會亂猜什麽吧?
昌寧仙子認識鏡虹,更知道鏡虹是璇光帝君的掌事。論起品階,她這個正兒八經兒的狐仙居然比一個侍女低,昌寧仙子心中不忿,但礙着文珠文白沒有表現出來。
鏡虹微微點頭,對文珠道:“青丘鏡虹,求見沉珩帝君,勞煩通報。”
文珠窘迫,結結巴巴道:“帝,帝君正在……呃休息,不便見客,娘娘先在偏殿歇歇腳,歇歇腳。”他剛才回絕了昌寧,如何能當着昌寧仙子的面将鏡虹娘娘請進去?
昌寧聞言,暗自咬了咬牙,憑什麽自己求見就在殿外站着,而鏡虹卻能在偏殿等着?
文珠心道:這下好了,兩個都得罪了。得了,還是都請到偏殿去吧,也省得昌寧仙子埋怨帝君不公平。至于帝君怎麽辦,随便吧。
文白将兩人請到偏殿,茶水糕點一應備齊,邊離開了。
文珠則再次敲響了寝殿門,硬着頭皮把事情說了一遍。
牧瑟聽完半晌沒回話,文珠心裏正忐忑,牧瑟終于開了殿門,道:“我現在去偏殿。”走了兩步,牧瑟又回頭道:“你學學文白,下次也機靈一點。”
文珠垂着頭,恹恹應了一聲。
這幾天可能是犯了天道的忌諱,倒黴事能趕上的都趕上了。牧瑟一進偏殿,頓時頭疼——昌寧仙子紅着眼睛,而鏡虹則優雅端坐着,不急不緩地喝着茶。
昌寧仙子性子倔強,剛晉升的時候就得罪了鏡虹,她既沒有鏡虹的伶牙俐齒,又沒有鏡虹的大度溫和,每每挑釁,都會反被鏡虹收拾。
文珠那個傻孩子,稍微伶俐一丁點,他都不需要應付昌寧仙子。他畢竟貴為帝君,昌寧這樣不入流的品階,原是連他的面都見不到的。倒不是他多看重品階,只是不喜歡昌寧的過分要強而已。
幸而昌寧不想在牧瑟面前丢臉,強撐着氣勢告辭了。
牧瑟松了口氣。
鏡虹道:“我帶我家帝君歸還您落在赤白宮的物品。”說完一拂袖子,手中出現一個錦袋,鏡虹将之遞到牧瑟面前。
牧瑟暗恨白華薄情,道:“放這兒就可以。”可又偏偏挂心她身體,牧瑟問,“白華最近還好?”
鏡虹道:“帝君身體康健。”不待牧瑟再問些什麽,鏡虹便道,“宮中雜事頗多,小仙告辭。”
牧瑟只好親自送她出去,回道寝殿,他将錦袋中的東西查看一遍,發現白華将他用過的東西全都收拾進錦袋一股腦送過來了。
一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牧瑟随手丢開錦袋,一張小小的紙條摔出錦袋。牧瑟伸手,紙條飄進他手心,牧瑟展開一看,只有七個字:黎澄、季雲斟、白凝。
最後的名字讓牧瑟心中驀然一驚!
牧瑟翻開紙條背面,左下角落了很小的一個款:蘇聞。
鏡虹幫蘇聞帶信?不,不可能,肯定是蘇聞想辦法把信送進來的。牧瑟将紙條撚成灰燼,略微思考後不再猶豫,轉瞬挪移到了人界。
此時,黎澄在幻境的時間想加已經有一個月,而現實中,時間才過了一個晚上而已。
那種古怪的熟悉感越來越重,黎澄慢慢開始懷疑幻境裏的葉故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這個念頭一出現,就會被黎澄迅速否決——怎麽可能,這是幻境,一切都是季雲斟捏造出來的,更何況葉故知十多年前就死了,他面前這個難道是鬼?
某種意義上,他真相了。
今天是二十四號,雖然葉故知不準備出差,但黎澄內心的不安并沒有消減,反而越來越重。他想盡力避免外出,但幻境中的二十四號他要上學,葉故知堅持送他去,黎澄阻礙無用,只能跟着葉故知一起上了車。
彎過四岔路口時,黎澄的心狂跳起來,他看了眼周圍,忽然厲聲道:“倒退!倒退!”
然而遲了,司機來不及倒退,左側路口的大貨車闖紅燈攔腰撞上他們的賓利。
葉故知最先反應過來,撲過去将黎澄牢牢罩在身下!
賓利在路口連翻幾圈,最後砸進綠化帶。
黎澄被葉故知死死壓住,車子天翻地覆,他愣是只有幾下磕碰,反倒是葉故知,雖然壓着他的力道分毫不減,但黎澄清楚地感受到有血不斷滴在他身上。
車頭埋在綠化帶裏,左側的車門完全凹陷,車頂變形,車窗碎的所剩無幾,而葉故知為他擋了所有飛濺的碎玻璃。
車子終于停下,葉故知屏着的那口氣頓時松了,讓黎澄完全無法動彈的力道一松,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聲音微弱但咬字清晰:“跑!”
黎澄一手摟着葉故知,另一只手竭力去開變形的車門,好在車門完全損壞,黎澄在這樣的絕境裏也爆發幾倍于尋常的力量,推開破損的車門,将葉故知推了出去,自己也緊跟着擠出去。
至于司機,黎澄擠出去前叫了好幾聲,但沒有對得到回應,車頭的凹陷變形很厲害,司機的幾乎不可能存活了。
黎澄撐起葉故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左腿似乎被劃傷了,劇痛伴随着湧出的鮮血越發鮮明,黎澄連傷口都顧不上看一眼,盡全力撐着葉故知遠離賓利。
他拖着一條傷腿還撐着一大男人,根本走不快,沒走出去幾步,身後的賓利就爆炸了。
黎澄腦子一懵,身體卻用最快的速度帶着葉故知前撲在地上,熱浪卷着火舌,黎澄被爆炸的沖擊波及,陷入昏迷。
合上眼睛的時候,雪白狐貍再次出現,嘴裏還叼着一塊壺形的玉佩。
那是白小姐送給自己的墜子……怎麽不在自己的身體上?
這只狐貍難道不是幻境的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