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程方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郝明……不, 是淩暗。
只有淩暗才會毫不猶豫地推開他, 也只有淩暗才會用這種毫無感情的眼神看他。
程方霖皺了下眉, 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淩暗側頭對着空氣說了句：“你可以個屁。”
這句話很明顯不是對他說的，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他說完這句話，又回頭給了程方霖冷冷一瞥後, 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出奶茶店。
程方霖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放他出去, 連忙疾走兩步追上他,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淩暗！”
淩暗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程方霖直截了當地問他：“兩年前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淩暗脫口而出, 然後用力掙了下程方霖的手，居然沒能掙脫。
程方霖：“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不想恢複清白嗎？”
“不想。”淩暗又是脫口而出。
“……”意料之外的答案, 以至于程方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淩暗回頭看了眼自己被程方霖抓住的手腕，然後視線上移, 給了程方霖一個警告的眼神：“松手。”
“如果我不松，你打算做什麽？”程方霖毫不退縮地跟他對視, 絲毫沒有被他吓到的樣子。
如果怕死, 程方霖當年也不會收養郝明了。
“你要殺了我嗎？”程方霖故意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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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暗沉默着和他對視, 沒反應。
就在這時，池鑰帶着郝氏一家從餐館樓上走了下來。
淩暗跟程方霖所在的奶茶店就在餐館旁邊, 再加上淩暗一只腳已經踏出了奶茶店, 所以從餐館裏出來的人只要轉個頭就能看到他。
郝父率先看到他, 連忙去遮擋郝母的視線，可因為太過刻意，還是被郝母覺察到了，她看到淩暗，免不了又是一番鬧騰：“我要殺了他！別攔我！都末世了，誰也判不了我的罪！我今天就要替我家希希殺了這個惡魔！”
“啧。”池鑰死死抓住郝母的胳膊，已經不想勸了，也勸不動。
聽到動靜，淩暗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到這一家三口後，本就黑暗無光的眼眸變得更深邃了。
跟郝明一臉懵逼的樣子不同，淩暗對女人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顯然知道她在說什麽，以及為什麽會這麽說。
池鑰：“程博士！別愣着，快過來幫忙啊！”
程方霖聞言，向池鑰投去複雜的視線。
還沒來得及回應，附近的人便紛紛趕了過來：
“怎麽回事？”
“都啥時候了還起內讧？”
“什麽問題不能坐下來好好談？”
“他殺了我兒子！就是他！殺了我唯一的兒子！”郝母停下掙紮，指着淩暗哭訴，“他就是個惡魔！”
聽到這句話，不明真相的人都是一臉懵逼，也就顧不上阻攔。
池鑰以為郝母終于消停了，一時松懈。
沒想到下一秒郝母便掙脫他的手往前一沖，對着淩暗的臉一巴掌打過去！
“郝明！”程方霖急忙拽着淩暗後退。
淩暗踉跄了一步，站穩後皺了下眉，顯然并不滿程方霖的拉扯。
而郝母那一巴掌根本沒打下來。
因為在那之前，一個人瞬移到了淩暗面前，試圖為他抵擋。
而另一個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郝母身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那只揮起來的手。
瞬移到淩暗面前的人是宋漣，他雙臂交叉擋着自己的臉，已經做好了挨下那一掌的準備，可想象中的疼痛遲遲都沒有來。
而那個直接抓住郝母的手阻止她的人，是祁尊。
淩暗愕然地看着這兩個人，顯然沒想到他們會來保護他。
別說他，郝母也愣住了，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拼命掙紮：“你們憑什麽攔我！憑什麽？！”
宋漣放下擋臉的手，暗暗松了口氣，然後好言好語地勸：“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殺人是不對的，不管有沒有法律都不能這麽做。”
郝母被他這句話氣笑了：“那我兒子呢？就白死了？！”
緊接着，她聽到了一句更讓她生氣的話，來自祁尊，只有四個字：“不準動他。”
郝母：？？？
“你算哪根蔥？你……”
郝母想說祁尊什麽都不知道，根本沒有發言的資格！可她這句話才說了一半，祁尊便抓着她的手臂一扭，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腋下，按上她的肩膀，一個擒拿把她壓到了地上！
郝母發出一聲慘叫，周圍的人都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艹，你咋也動起手來了？！”池鑰一個頭兩個大，阻止完這個還得阻止那個……
郝父見自家老婆被放倒，氣得掄起拳頭就朝祁尊沖去，五六個人都攔不住。
然而，在他的拳頭觸碰到祁尊的前一秒，淩暗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揪着他的領子往後一扯！
別看祁尊的動作那麽專業那麽迅速，他是放了水的——他對郝母根本沒用力。
而淩暗下手就完全沒有輕重了，他那一扯差點讓郝父窒息不說，還直接借着慣性把郝父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淩暗！”程方霖後悔松手了。
在看到祁尊把郝母放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急着去阻止，一不留神就讓淩暗跑了，于是有了剛才淩暗摔郝父的這一幕。
淩暗不僅揪着郝父的後領把他摔到了地上，還在摔完後一腳踩在了郝父的胸口上。
池鑰的頭更大了：“艹！都幹嘛！祁尊你撒手！郝明把你的腳拿開！”
他說完才意識到……“等等，你是郝明嗎？”
郝明不可能做這麽危險的動作……
意識到這個殼子裏裝的并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芯子後，池鑰一陣頭皮發麻。
可不等他想好該怎麽阻止，淩暗忽然把腳從郝父身上挪開了，然後轉身就走，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在臨走前，他側頭看了祁尊一眼。
而祁尊不知道接收到了什麽信號，居然在跟他對視了一眼後，果斷松開了郝母。
“老婆你沒事吧？！”郝父從地上爬起來，焦急地查看郝母的情況。
郝母這會兒已經懵了，縮在郝父懷裏瑟瑟發抖，看着淩暗和祁尊的背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此時此刻，兩人的女兒郝馨就站在不遠處觀望，絲毫沒有要過來安慰他們的意思，反倒一直把視線停留在淩暗身上，神色複雜。
淩暗放過郝父後便上了車，祁尊跟着上了車。
程方霖遠遠看着兩人，嘆了口氣，說不清這口氣裏是嘆息更多，還是釋然更多。
看了淩暗對待郝父的方式後，他知道淩暗對自己已經算客氣的了。
淩暗不是不會動手，只是沒有對他動手。
而一旦動手，他下手根本沒有輕重。
要知道，淩暗剛才那個動作是很危險的，要不是郝父摔倒的時候本能地蜷了下身子，讓肩膀先着了地，萬一他先着地的是後腦，然後摔的角度再巧一點，一命嗚呼都不是不可能。
風鳴上完廁所下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淩暗收回腳的那個動作，一向冷漠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
他想的是——老好人生起氣來果然可怕。
完全沒往雙重人格的方向想。
不過這也正常。
無論是雙重人格還是多重人格，在全世界範圍內能找到的病例都不多，很多國家甚至不承認這種疾病的存在，所以乍看到一個人性格大變，都不會直接往雙重人格的方向想。
但是，祁尊是知道郝明有雙重人格的，并且在他動手的那一刻便認出了他：“淩暗？”
淩暗并不喜歡跟人靠太近，所以在聽到祁尊的聲音後，他第一時間爬到了裝滿食物的麻袋上面，坐在麻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遠處的喪屍，試圖讓祁尊明白自己并不想搭理他。
而祁尊顯然沒有讀懂他的意思。
他的視線随他而起，試探着問了句：“你剛才是為了保護我？”
淩暗皺了下眉，不耐地回應了三個字：“想太多。”
祁尊：“那幾個人是誰？”
淩暗：“不認識。”
祁尊愣了一下，因為完全相信淩暗的話，所以壓根兒沒考慮撒謊的可能性。
他歪了下頭，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他們是認錯人了？你為什麽不解釋清楚？”
聽到這句話，淩暗這才把視線轉移到祁尊臉上，漆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緒，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眼中的蔑視，仿佛在說——你在逗我？
兩人就這麽一個俯視一個仰視，安靜地對視了幾秒鐘。
因為都面無表情的關系，給人的感覺劍拔弩張，不了解他們的人肯定以為他們下一秒就會打起來。
程方霖跟兩人都有過交流，也算是對兩人有點了解。
在他看來，祁尊的冷是假的，祁尊只是單純地不會借助面部表情來表達自己的情緒罷了。他似乎并不排斥跟別人交流，卻在交流上存在一定的困難。
而淩暗的冷，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更确切地說，是對一切潛在危險的抗拒——他抵觸所有人靠近自己，更別提進入自己的世界。
所以，兩人看似劍拔弩張，其實都沒有要攻擊對方的意思。
幾秒鐘的對視過後，祁尊終于再一次開口了。
他的語氣依舊冷清，卻不帶絲毫敵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淩暗又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什麽也沒說，面無表情地往麻袋更上方爬了爬，試圖用動作表達自己對他的嫌棄。
這一次，祁尊總算意識到自己被嫌棄了，把視線從淩暗臉上收回來，低頭開始反思。
就是在這個時候，程方霖上了車。
發現淩暗不會亂跑後，程方霖放心了很多，所以上車的動作并不急，上車後也沒有刻意對淩暗采取什麽措施。
但要他不注意淩暗是不可能的。
他上車前視線就沒離開過淩暗，上車後更是一直緊盯着淩暗。
在他上車後不久，何禀跟宋漣也上了車。
但他們就不像他那麽沉得住氣。
何禀上車後第一句話就是：“淩暗，你好呀~初次見面我是何禀！”
他這句話是笑着說的，谄媚得連他身邊的程方霖都看不下去，偷偷翻了個白眼。
淩暗皺了下眉，有種不想跟這個人坐在同一輛車上的沖動——要不是麻袋後面沒有空間，他這會兒絕對能鑽那後面去。
但現在，他已退無可退，只能用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何禀，然後從嘴裏擠出一個字：“滾。”
何禀：“……”
見何禀吃癟，宋漣居然有點想笑，然後也試圖跟淩暗對話：“淩暗，你知道我是誰嗎？”
淩暗将視線轉向他，眯了下眼睛。
本以為他又會說“滾”，或者幹脆不說話。
沒想到這一次，他平靜地開了口：“宋漣。”
這個名字說出口的瞬間，不僅宋漣愣住了，程方霖跟何禀也都愣住了——為什麽淩暗會知道宋漣的名字？！
目前為止，淩暗這個人格只跟兩個人正式地交流過，一個是祁尊，一個是程方霖。
他跟宋漣根本沒說過半句話！
可他知道宋漣的名字！
程方霖突然有了個震驚的猜測：“你有郝明的記憶？”
有，肯定是有的。
但不是全部。
不過淩暗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無所謂這群人怎麽判斷他和郝明的關系。
反正他只是短暫地接管一下這具身體而已，并不打算出來太久。
身為一個人格并不想擁有和控制一具身體——這聽起來很奇怪，但淩暗确實有這樣的想法。
目前為止，他只會在兩種情況下出來：一個是郝明遇到危險無法靠自己解決的時候，一個是郝明失去意識的時候。
——是的，他能自由控制自己出來的時機。
今天郝明并沒有遇到危險，也沒有失去意識，所以他本來并不打算出來的。
可他沒想到郝明知道自己“殺過人”後，情緒會波動得那麽厲害，居然強行剝開了他意識藏身的地方，險些真的達成跟他“腦內對話”的目的。
沒辦法，他只好主動出來霸占這具身體，讓郝明睡個覺冷靜下。
見淩暗沒有要回答自己問題的意思，程方霖嘆了口氣選擇放棄。
然而宋漣還沒有放棄：“如果你真的有郝明的記憶，應該知道我跟他關系還不錯。我們是好朋友。”頓了頓，“我也能跟你交個朋友嗎？”
“不能。”淩暗脫口而出。
“為什麽？”宋漣知道淩暗這個人格很危險，但他相信，只要是具備正常思考能力的人格，總有辦法交流的，“為什麽不能，可以給我個理由麽？”
他覺得，只要能獲取淩暗的信任，進一步了解他，總有辦法來改變一些東西。
可惜，除了“保護郝明”之外什麽也不想做的淩暗，根本懶得聽他說什麽，眼睛一擡看向前方。
卻沒想到這一眼剛好看到了幾只正朝他們這個方向沖過來的喪屍。
“喪屍！師兄，有喪屍！！”發現危險後，何禀揪着程方霖的胳膊就是一頓猛搖。
程方霖無語了一下，耐心掰開他的手進行安撫：“數量不多，我能解決。”
失去郝明這個adc之後，他們只剩風鳴這個apc了，偏偏風鳴在另一輛車上，并不能第一時間覺察到他們這邊的危險。
而回去的路上也需要風鳴的異能，不能現在就把他的mp全耗盡。
所以程方霖沒有告訴風鳴，打算自己想辦法解決。
與此同時，一些發現情況的救援隊成員也迅速拿上了槍，随時準備開槍擊殺喪屍。
然而，就在大家對來襲的喪屍嚴陣以待的時候，淩暗擡起一只手朝向喪屍。
下一秒，紅色的光憑空出現，纏繞在他手上，然後化作一道道鋒利的利刃朝喪屍彈射出去！
短短一瞬間，所有的喪屍被紅光擊中腦袋，整齊劃一地倒下。
？？？
已經跳下車的程方霖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回頭，去看車上的淩暗。
淩暗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把手挪到自己眼前。
鮮紅的血液從他手掌上數道細長的傷口中流出來，沿着他的胳膊蜿蜒而下，看得他一陣失神。
奇怪……
不是已經有人去殺喪屍了麽？他為什麽還要動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