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祁尊乖乖把淩暗腿上的食物撈走, 用自己的衣服擦起包裝上的血跡。

淩暗看着他一陣失神。

他剛才那是笑了麽?

不等淩暗回神, 池鑰便走進來, 把自己手上的食物和祁尊的那堆放在一起,然後詫異道:“你全給他了?那你自己吃什麽?”

“我不吃。”祁尊頭也不擡地說。

“不是,你不吃你怎麽……”池鑰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麽似的, 一只手按上祁尊的肩膀,“你身體怎麽這麽涼?”

然後摸上他的後背:“有心跳的啊?”

“把你的手拿開。”淩暗冷冷地看着池鑰, 漆黑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殺意。

被他氣勢壓倒, 池鑰幾乎是本能地擡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好好好, 我不碰他……你就這麽喜歡他?”

淩暗無視了他的問題,看向自己受傷的那只手。

此刻,程方霖已經幫他止住血, 完成了包紮。

然後問他:“你攻擊到郝馨了麽?”

淩暗沒回應。

沒辦法,祁尊只好再次幫他回答:“沒有, 被她逃走了。”

程方霖知道沒辦法跟淩暗好好溝通,幹脆把視線轉向祁尊, 直接問祁尊:“你們确定你們看到的是郝馨?”

祁尊:“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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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霖:“親眼看到她從這個房間裏出來?”

祁尊:“對。”

程方霖:“捅了你一刀?”

祁尊:“對。”

程方霖:“然後你自愈了。”

祁尊:“是的。”

“真能自愈啊?”池鑰不敢置信地插嘴, “喪屍不會攻擊你, 攻擊了你也能自愈,你到底何方神聖?”說到這裏, 他突然一愣, 然後小心試探, “你不會是什麽神仙下凡來拯救蒼生……”

“不是。”祁尊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

程方霖暗暗翻了個白眼,再次開口卻是接着池鑰的話問:“現在你能告訴我們你的異能是什麽了麽?”

祁尊欲言又止,陷入沉默。

就在大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看着淩暗問了句:“他們是壞人麽?”

淩暗:“……”

問一個最像壞人的人,別人是不是壞人?

然而,确認過祁尊的眼神,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是認真的,淩暗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回答了他:“他們看起來很壞,但不是壞人。”

看起來很壞的池鑰:?

看起來很壞的程方霖:……

“好。”得到淩暗的回答,祁尊徹底放下心來,向兩人坦白道,“我死過一次,複活後,無論受多重的傷都能痊愈——這就是我的異能。”

一陣沉默。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以至于大家滿腦子疑問卻都不知道該先問什麽。

最終居然是淩暗率先開口:“你死過一次?怎麽死的?”

祁尊看着他,平靜地回應:“EY公司爆炸的時候,我在現場。”

所有人:?!

祁尊:“我不想死,然後我活了。”

這句話聽起來很詭異,可在這個喪屍橫行,異能覺醒的末世,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衆人判斷這應該就是祁尊異能覺醒的原因——他臨死前不想死的念頭達到頂峰,于是獲得了不會死的異能。

“那喪屍為什麽不攻擊你?”池鑰問。

“不知道。”祁尊脫口而出。

他又不是喪屍,他怎麽知道喪屍為什麽不攻擊他?

“那你的力量呢?”程方霖問。

這一次,祁尊張了張口,什麽也沒說。

沒有回答“不知道”,說明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怎麽來的。

可他沒有回答。

是什麽難以啓齒的原因麽?

淩暗張口想要喊停,可還沒來得及出聲,程方霖便率先叫停:“算了,這是你的私事,不說也沒關系,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郝馨。從你們的話裏可以推斷,她的目标是郝明,不到萬不得已應該不會攻擊別人。”

這也是為什麽在聽到郝馨攻擊過淩暗後,程方霖并不急着去找郝馨,而是先幫淩暗處理了傷口。

自從淩暗允許他處理過一次傷口後,他現在對于處理傷口配合多了,讓程方霖很欣慰。

“但是,能毫不猶豫拿刀捅人的人還是太危險了。”程方霖說着,擡手推了下眼鏡,“而且我們得知道她的動機——她究竟為什麽要襲擊郝明,跟兩年前的事有什麽關系?”

“這還用想?!她就是想殺人滅口吧!”池鑰激動地喊出來,“郝希說不定就是她殺的!”

程方霖無奈地看向他:“你身為刑警的嚴謹呢?換了身份連腦子也換了?在有确切的證據之前不要胡亂猜測。”

池鑰翻了個白眼:“我這叫合理猜測,你才是別被什麽狗屁嚴謹限制了腦子。”

程方霖沒說話。

他用餘光瞄了眼淩暗,只見淩暗自始至終乖乖地坐在床上,時不時地撥弄一下手上的繃帶,一副“你們說什麽都與我無關”的姿态。

然後程方霖又看了眼祁尊。

祁尊那身衣服本來就破,現在幹脆被他當成了抹布,也不知道他用衣服擦完食物包裝後還會不會穿回去……

畫面太美不敢想。

程方霖試探着問池鑰:“你那兒有備用衣服嗎?”

池鑰:“沒。”

程方霖:“我們這次帶回來的物資裏也沒?”

池鑰:“廢話,車就那麽大點地方,哪能什麽都裝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補充了一句:“哦,這裏好像本來就存着些衣服,救援隊的隊服。”

“可以,幫他拿一套吧。”程方霖說着,從床沿起身,“你去幫祁尊拿衣服,我去找郝馨談談。”

“你一個人去?!”池鑰不敢置信地開口,剛想阻止,結果還沒來得及伸手,就看到一個人率先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程方霖的衣擺。

程方霖愕然回頭,看向揪着自己衣擺的那只手。

那只纏滿繃帶的手,顯然是淩暗的。

淩暗就這麽伸手揪着程方霖衣服的後擺,死死地盯着他,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我不允許你去”的意思表達得再明确不過。

那一刻,程方霖的心突然就軟了,溫柔地摸了下淩暗的頭:“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淩暗側頭避開他的手,露出嫌棄的眼神,可揪着程方霖衣擺的那只手怎麽也不肯松開。

在他遍體鱗傷地躺在病床上,對整個世界感到絕望,想要毀滅全世界,想讓全世界的人為他陪葬的時候,程方霖對池鑰輕聲說了句:“要不我來收養他吧。”

池鑰:“你瘋了?”

程方霖:“不然怎麽辦?又定不了罪,送那兒去也沒人願意掏錢。”

池鑰:“你收養他,你未來老婆答應不?”

程方霖:“噗,我不結婚。”

那個時候,淩暗的意識只清醒了一小會兒,也就只聽到了這幾句對話,但他一直記在心裏。

所以,他雖然抵觸程方霖碰他,不喜歡被程方霖抓着、束縛着,但他再怎麽掙紮也從來沒傷害過程方霖。

現在當然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去涉險。

程方霖早在淩暗伸手揪住他的那一刻,就知道淩暗跟郝明一樣,都是真心把他當家人的,只不過淩暗比郝明更別扭,更不願意表露自己的情感罷了。

程方霖是個不容易感動的人,可這一刻也不禁有些動容。

他柔聲安慰淩暗:“別忘了,我也是有異能的。”

淩暗還是沒說話。

終于,池鑰受不了了,一巴掌拍在程方霖背上:“行了行了,好好的煽什麽情!等我去把衣服拿來,帶人跟你們一起去!”

程方霖想了想,覺得确實不急于一時,便點了頭。

見他點頭,淩暗終于撒手放開了他,然後就不搭理他,去看祁尊了。

池鑰走後,程方霖坐回床沿,也向祁尊投去好奇的視線:“所以你不吃東西也不會死?但會不會餓?”

祁尊猶豫了一下,吐出兩個字:“還行。”

不是“不會”,而是“還行”,說明他還是感覺得到餓的。

意識到這一點,淩暗拿起一包餅幹就往祁尊身上丢去。

祁尊第一下沒接住,餅幹碰到他的手彈飛了起來,他連忙伸手去接第二下、第三下,總算将餅幹抓到手裏,然後直接丢回給淩暗:“我真的感覺還行,一點都不難受。而且我不喜歡吃這個。”

“那你喜歡吃什麽?”淩暗重新拿起餅幹,沒再丢回去,而是把玩一般地在手上抛接了幾次。

“我沒有喜歡吃的東西。”祁尊答着,沉默片刻後,又破罐子破摔地說了句,“我一點都不餓,我不需要吃任何東西。”

淩暗又一次接住被他抛起來的餅幹後,沒再繼續抛,也沒再對祁尊多說什麽。

既然他這麽堅持,那他也沒必要勸。

一段時間後,池鑰拿着救援隊的備用隊服回來了,同時帶了足足十個人過來以防萬一。

祁尊接過衣服開始換的時候,淩暗靈活地從床上翻下來,擋在他身前,瞪向包括程方霖在內的所有人:“都出去。”

“你呢?”池鑰故意調侃了一句。

不等淩暗回應,程方霖便笑着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門外的同時,自己也退出去,并順手帶上了門。

“嚯,沒看出來你居然這麽開放。”于是池鑰調侃的對象變成了程方霖,“你兒子搞基你不管管?”

“管什麽?”程方霖收起笑,嚴肅道,“他喜歡誰是他的自由,我管什麽?難不成還能拆散他們?”

聽到這句話,池鑰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把程方霖上下打量了幾眼:“我就開個玩笑瞧把你認真的……你不會真以為他們是真的?”

程方霖愣了一下,然後擡手推了推眼鏡,平靜地回應:“我只是說,就算他們是真的我也不反對。”說完,立刻轉移了話題,“你們裏面都穿防彈衣了麽?”

“穿啦。”有人回應,“以防萬一。”

“是啊,我可不想在被喪屍幹掉前先被自己人幹掉。”

“什麽自己人?這種時候對人下手的根本就不配稱之為人!”

“說得好!”

程方霖挑了下眉,看向池鑰:“你跟他們怎麽說的?”

“就說了有人拿刀傷人——事實啊。”池鑰回應。

話音剛落,郝明的房門開了,淩暗和換好衣服的祁尊相繼走了出來。

看到祁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豔的表情。

換下破布,穿上黑色救援服的祁尊,就像變了個人,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質的變化。

原本給人一種陰郁的感覺,可現在,幹淨利落的隊服将他英氣的一面徹底襯托了出來,給人的感覺又帥氣又可靠。

“真的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池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拍了拍祁尊的肩,“小夥子還挺帥。”

剛說完,他的手就被淩暗一巴掌拍開。

“不是,你為啥不讓別人碰他?”池鑰想不通,“他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淩暗沒說話,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池鑰還想再說點什麽,被程方霖忍無可忍地推了一把:“行了,辦正事。”

“行吧。”池鑰本來也沒打算在這種事上多糾結,就感慨一下祁尊的帥而已,讓他錯覺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一行人加快腳步往郝馨的房間趕。

這裏知道郝馨住在哪兒的只有池鑰,因為是他親自送那一家子下來的。

他帶領着衆人來到郝馨的房門前,敲響了房門。

“郝馨?”池鑰喊着,又敲了幾下。

連續不斷的敲門聲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煩。

很快,裏面的人被驚醒,披上衣服将房門打開:“誰啊?”

聽到這個聲音,程方霖和祁尊幾乎同時伸手把淩暗拽到了身後。

淩暗:?

下一秒,門被徹底推開,出現在大家視野裏的居然不是郝馨,而是郝母。

她皺眉看着門口的人,發現人數衆多,還都全副武裝,瞬間清醒了,露出警惕的表情:“你們要幹什麽?”

“咦?怎麽會是……”池鑰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哦,郝馨跟你住一起是吧?”

郝母的眉頭皺得更深:“她在睡覺,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別緊張。”程方霖平靜地開口,“請相信我們,我們會負責任地保護這裏每一個人的安全。”他說着,伸手将池鑰和一幹人等全往後攔了攔,跟郝母保持距離,以顯示他們無意傷害。

然後接着說:“這麽晚來打擾真的很抱歉,但現在我們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您幫忙——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剛才接到舉報,有人指認您的女兒用刀捅傷了別人,所以我想向您确認一下,您有看到您的女兒外出過嗎?就剛才,幾分鐘前。”

程方霖認真起來的時候,聲音裏就像帶着一股魔力,讓人聽着很舒服,很想配合他。

然而,事情牽扯到自己女兒,郝母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裏的細節:“誰舉報的?哪個混蛋舉報的?我女兒怎麽可能傷人?”

“嗯,我們也不信。”程方霖繼續用他波瀾不驚的嗓音回應,“正因為不信,正因為想還您女兒一個公道,所以希望您和您女兒都能配合調查。我再問一遍,您有看到您的女兒外出過嗎?您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沒有!”郝母脫口而出。

程方霖:“那您是睡着了沒看到所以沒有,還是一直醒着,确定沒有?”

郝母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這細微的瞬間沒能逃過程方霖的眼睛:“看來是睡着了,您不能百分百肯定您女兒一直待在房間裏沒出去過,對嗎?”

郝母在程方霖強烈的攻勢下,漸漸也産生了一絲懷疑,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捅人……怎麽可能?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女兒沒出去過!她睡着了怎麽可能出去過?!”郝母堅定維護自己的女兒,然後想到程方霖的身份,發出一聲冷笑,“你說的那個舉報者就是你兒子吧?公報私仇,你行,你真行!”

程方霖的眼眸暗了暗,話鋒一轉:“難道你就從來沒懷疑過,兩年前的事也是你女兒做的?”

郝母:“不可能!”

程方霖:“難道你在家暴郝明的時候,郝明一次都沒喊過冤?”

“沒有!”郝母回答得毫不猶豫,但緊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閃爍了一下。

程方霖立刻捕捉到了她這一瞬間的動搖,擡高聲音步步緊逼:“你就從來沒想過,郝明是被栽贓嫁禍的,你女兒郝馨才是真正的兇手嗎!”

“滾——”

終于,郝母被激怒了,狠狠推了程方霖一把,“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一陣沉寂。

然後池鑰轉頭看向程方霖,有些無語地吐槽道:“說好的嚴謹呢?來之前比誰都冷靜,來之後比誰都激動……”

“我跟你不一樣。”程方霖瞬間恢複平靜的語氣,看向他,“我故意的。既然說服不了她,沒辦法跟她女兒對線,那讓她自己去跟她女兒對線也一樣。”

池鑰:?

見池鑰一副沒聽懂的樣子,程方霖只好說得更清楚些:“我在她心裏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人一旦對一件事産生懷疑,就永遠也無法釋懷,勢必會刨根問底弄個清楚明白。”

終于明白程方霖的意思後,池鑰忍不住罵了一聲:“艹,你真夠壞的啊!”他錘了下程方霖的肩膀,然後露出擔憂的神色,“但這樣郝母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程方霖回應着,溫柔地摟過淩暗的肩膀,“如果郝馨被逼急後真的連自己的母親也下得去手,那只能怪郝母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問題,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這句話,他抓過淩暗的手腕,拉着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走,今晚跟我一起睡,我會保護你的。”

淩暗任由他拉着走了幾步,擡頭看向他的側臉,唇角不太明顯地上揚了一下。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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