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所有人都變異了是什麽意思？”池鑰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也變異了嗎？”
“對。”莫昊乾回答得很肯定, “我說了, 所有人都變異了, 至少在避難所的所有人都變異了。只不過, 每個人變異的方向都不一樣。”
池鑰還想問什麽, 被程方霖伸手阻止, 然後程方霖淡淡地開口：“您繼續。”
于是莫昊乾接着說下去：“我們現在都在這種放射性物質的覆蓋範圍內, 不可能沒受影響, 只不過每個人受影響的程度不同, 然後受影響之後出現的反應也不同。有人變成了喪屍，有人獲得了異能，還有人看上去沒什麽變化, 但真的沒什麽變化麽？”
說這句話的時候, 莫昊乾就看着池鑰, 看得池鑰一陣頭皮發麻。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你可以提供一些頭發或者指甲給研究團隊。”莫昊乾對池鑰說，“一定會出現有趣的發現。”
“艹, 哪裏有趣了！”池鑰擡起一只手，撫平另一條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喪屍的事，真是越深挖下去越讓人不寒而栗。
“Zombie射線的事，我會和研究團隊合作, 進一步挖掘它對人類的影響。”莫昊乾說，“但是，關于Zombie射線出現的原因, 我這邊也沒有什麽線索，或許是一種來自外星的力量。如果真是這樣……”莫昊乾頓了一下後說，“沒準我們解決了末世之後，還得解決一下怎麽預防星球大戰。”
此話一出，全場一陣沉寂。
莫昊乾說的內容很離譜，是在場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卻沒有人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最終還是池鑰打破沉寂說了句：“唉，真希望那一刻永遠都不要到來。”
“對了，還有一點我想補充。”莫昊乾突然開口，語氣依舊平靜。
有時候他給人的感覺跟程方霖很像，不管內心怎麽想，表現出來的樣子都是波瀾不驚的，光是聽他的語氣，就能快速鎮定下來。
“這一點我暫時無法确認，只能根據我目前知道的信息推斷。”莫昊乾說，“就是——離EY越近的人，被射線侵蝕的程度越深。而達到某種程度後，身上的氣息就跟喪屍差不多了，喪屍會将其視為同類，離得再近也不會攻擊。”
“你是說，祁尊？”程方霖第一個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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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他。”莫昊乾看向他，回應道，“不過這部分人确實少，離EY近的幾個地方基本全軍覆沒了，很少有人能活下來，而活下來的那幾個，基本都有很強大的異能——就跟喪屍一樣，喪屍也是越接近EY的越強。”
“風鳴……”池鑰說着，眼神渙散了一下。
他想起來，風鳴确實是他在離EY比較近的地方救下來的，風鳴所在的那個小區，整個小區裏只剩他一個人還活着。
要不要去找風鳴聊聊呢？問問他在EY爆炸當天有沒有看到什麽異象，比如有外星飛船從空中開過什麽的，比如有一道射線從天而降什麽的。
池鑰剛這樣想完，就突然想起了祁尊離開房間時說的那句話——還有什麽問題，直接問莫教授。這樣的話，也不會傷害到那個人。
那個人……
祁尊口中的“那個人”并不是郝明，難道就是風鳴麽？
不管怎樣，想起祁尊的那句話，池鑰頓時沒了去找風鳴聊聊的想法，而是在會議過後單獨找上了莫昊乾。
不等池鑰開口詢問，莫昊乾就知道他想問什麽了：“你是不是想問風鳴？我只能告訴你，風鳴知道的并不比祁尊多，問他沒有意義，不要去打擾他了。”
“好。”人類之光的話，那是必須聽的，池鑰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然後莫昊乾提醒道：“接下來我會争分奪秒地把吸收Zombie射線的裝置研發出來，理論上只要把吸收核輻射的裝置改一下就可以，但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盡量別來打擾我。”頓了頓，“還有，EY那邊不要去了，你也好，那些異能者也好，雖然都在Zombie射線的輻射下僥幸活了下來，可一旦射線的侵蝕程度超過了你們的身體所能夠承受的範圍，郝家那三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嘶——”想到那三個人，池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三個人雖然可惡，但下場也是夠慘——繼郝馨突變成喪屍後，郝父也開始神志不清。
幾天前，他下令把郝父從房間裏放了出來，用束帶捆在床上，然後讓研究團隊裏的醫生們對他進行搶救，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從來沒接觸過的病患，醫生們都無從下手。
最終，就在開會前一天，郝父也徹底失去心跳，突變成了喪屍。
現在想來，估計就是他們的身體承受不了這裏射線的強度，所以才會突變。
或許，他不把這三個人救到避難所的話，他們還能多活一陣。
“對了。”池鑰突然想到個問題，“你說Zombie射線的輻射範圍在三千米？”
“半徑三千米以上。”莫昊乾糾正道，“這是根據射線強度随距離減弱的幅度推斷的。”
“所以幾千米之外，還有人活着對不對！”池鑰激動道。
莫昊乾沉默了一會兒後說：“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池鑰：“射線不會傳染吧？”
莫昊乾：“不會。”
池鑰：“那麽，在你研發出那個什麽裝置之前，我們全部遷徙到三千米以外的地方，是不是就安全了！”
“如果你是說‘我們’的話，的确是。但是……”莫昊乾頓了一下後說，“不管你接不接受，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都已經不是人類了。去人類的地方和他們共存，你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什麽意思？”池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顯然隐約意識到了什麽。
“對。”這個字是莫昊乾在回應池鑰腦海裏的擔憂，“那麽多文學作品都揭示了兩個不同的種族生活在一起會發生什麽，而現實中，性別歧視、種族歧視、對包括LGBT在內的各種小群體的歧視都從未停歇過。我們作為一個已經變異了的新群體，回到人類的世界，不管願不願意，跟人類産生沖突都是必然會發生的。”
池鑰抿了下唇。
看到希望之後突然絕望，這種感覺是真不好受。
“你的行動力很強，這很好，但偶爾也要學學程方霖，把目光放遠，多想想未來。他的确悲觀，但他的悲觀都不是沒有依據的。”
“我們這裏有兩千多人，你想過他們回到人類的世界後死亡會發生什麽嗎？他們會變成喪屍去襲擊無辜的人。然後那些有異能的人，你能保證他們一輩子都不用他們的異能做壞事嗎？”
“你管不過來的。”不等池鑰回應，莫昊乾便接着說下去，“兩千多人，你怎麽管？兩千多人，只要裏面有一個人出問題，整個群體都要遭殃——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只要有一個女司機出車禍，整個女司機團體都會被鄙視，可明明男司機出車禍的頻率更高；只要有一個男同亂搞，整個男同群體都會被厭惡，可明明異性戀裏也有渣男。”
“因為人數少，所以無論做錯什麽都會被無限放大，然後上升到整個群體，幾乎可以預見最後的結果——人類會希望我們所有人消失。”
池鑰沉默了。
雖然莫昊乾的話他并不是完全認同，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預想是有道理的。
“所以，你覺得留在這裏更好嗎？”池鑰詢問。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莫昊乾摘下眼鏡，嘆了口氣，“留在輻射區，能不能扛過去也是個問題，怎麽做才是更好的，在做之前誰也不知道。我可以為人類解決末世出一份力，但我沒有做決定的勇氣，這方面還是得你來。”
“好，我知道了。”池鑰說着，又沉默了片刻後，拍了拍莫昊乾的肩膀，轉身離開。
池鑰離開莫昊乾的實驗室後，用手撥弄了一下口袋裏的煙盒。
自從末世降臨後，他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現在真的很想抽一根。
但他不能。
這裏是一個有兩千多人生活着的密閉空間，他抽煙不僅會污染空氣，還會加速消耗這裏的氧氣。
雖然避難所有通風口，但對避難所裏這麽多人來說，那幾個通風口顯然是不夠的。
池鑰嘆息一聲，擡腳往前走，卻沒有回房，而是去了大廳。
他想找個地方坐下來靜一靜。
現在是晚上，大多數人都回房睡了，只有他們這些救援隊的人和研究團隊的人還在徹夜忙碌。
所以池鑰本以為，大廳裏應當是沒人的。
可他見到了祁尊。
池鑰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哦，對了，這個人不喜歡狹窄的空間，幾乎一整天都待在大廳裏。
此時此刻，祁尊完全是躺在沙發上，雙手交叉墊在腦後，支着一條腿，躺得要多肆意有多肆意。
他注意到池鑰後，并沒有要爬起來留出空間的意思，池鑰便走到他旁邊的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還沒睡？”池鑰坐下後問了句廢話。
祁尊“嗯”了一聲，姿勢沒變。
“你……喜歡郝明？”池鑰突然想聊點八卦。
祁尊一開始沒回應，但是，幾秒鐘後，他又“嗯”了一聲，非常幹脆地承認了，并且換了個姿勢，側躺在沙發上，把兩條腿全縮了起來。
“郝明有雙重人格。”池鑰提醒他，“你喜歡的是哪個？”
“兩個人格都是他。”這一次，祁尊回答得很幹脆，幾乎脫口而出。
在別人看來，郝明和淩暗或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可在祁尊看來，郝明從來都只是郝明，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一直都很善良，看不慣強者欺負弱者，所以才會為了救他而打架。
他一直都缺乏共情的能力，只要不是他在乎的人，即便是死了，他也不會流一滴眼淚，甚至有時候會想親手殺掉自己看不慣的人。
郝希的死真相大白後，所有人都在批判郝家那一家三口，可祁尊知道，那三個人一定是對郝明好過的，郝明一定是在乎他們的，否則，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任由他們欺負到那個地步。
有個細節別人沒注意到，但祁尊注意到了——淩暗明知道當年的真相，明知道殺死郝希的人究竟是誰，可他這個人格出現的時候，對當年的事只字未提。
那個時候，他一定已經預見了自己說出真相後會發生什麽，而那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郝家三人死得一個比一個慘，知道當年那件冤案的人代入郝明或許會覺得爽，可是郝明自己呢？
“郝明和淩暗，他們只是擁有的記憶不同而已。”祁尊說，“除此之外，他們就是一個人。”
一樣的善良，也一樣地缺乏共情能力。
殺起喪屍來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一旦在乎的人遇險，哪怕犧牲自己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救。
還記得末世降臨後，他第一次見到淩暗的時候，淩暗伸手探了他的心跳。然後第二天，他見到郝明，郝明做了跟淩暗完全一樣的事——同樣的動作，同樣的位置。
除了他們，再沒有任何一個人伸手按上過他的胸膛。
“其實我很好奇，如果郝明的兩個人格都跟你好上，他會不會吃自己的醋？”池鑰說着，大概是覺得這個畫面很有趣，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會。”祁尊肯定地回答，然後從沙發上爬起來，淡淡地看了池鑰一眼，說了這麽一句話，“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我會對他的每一個人格都雙倍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