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小羽趕在第一滴淚掉落前，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咬了咬唇，以盡可能平和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她就像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江慕凡見孟小羽有些反常，不由得蹙眉，問站在一旁的歐陽依依：“怎麽回事？”
歐陽依依撇撇嘴，聳聳肩，故作不知。
江慕凡在轉身進屋的瞬間，身子猛然僵住，犀利的眼神将歐陽依依上下打量。
他意識到，歐陽正穿着自己的衣服，而自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多麽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畫面。
他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卻又慢慢舒展開來，擺着一張沒有任何波瀾的臉，陰郁得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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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孟小羽按原計劃坐上了飛往法國的班機。
除去每天的課程，孟小羽還找了些兼職工作，倒不是缺錢，只是當時間被排得滿滿當當的時候，她就不會去多想，不多想，自然就會少了很多的煩惱。
半年來，她的生活過得倒也平靜。
只是，有一天下午下課後，她接到了來自家裏的電話，一個噩耗另她猝不及防——她的父親，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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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斷了法國的學業，回國後，見到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未能和父親見上最後一面，她覺得遺憾。
因此，回國後，她基本每個星期都會去墓園看望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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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不例外。
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面襲來，孟小羽不禁打了個哆嗦，僵着身子收住了腳下的步伐。
她縮了縮脖子，将羽絨服拉鏈拉高，掖起連衣帽戴在頭上，将一雙凍得有些發紫的雙手鑽進了上衣口袋，邁開步伐往對面街道疾行而去。孟小羽今天穿的是一件綠色羽絨，遠遠看去，像是背着一只巨大的龜殼。
距離孟小羽十幾米遠的前方，停着一輛黑色保時捷。
坐在車裏的江慕凡熄滅剛剛啓動的車子，纖細修長的手指利落地解開了安全帶，正準備打開車門，卻在眼神觸碰到後視鏡的瞬間，不由得徐徐抽回了安放在車門上的手。
“小羽！小羽！”齊英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猛的回過頭來，花容失色地驚叫一聲：“齊英修？你吓我一跳！”連着聲音，孟小羽在冷空氣中吐出一圈圈白霧。
齊英修送上一張陽光燦爛的臉，白皙如玉瓷的臉上一只紅紅的鼻頭和微紅的雙頰，像是個俊美可愛的娃娃，“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我先前叫了你幾聲，你都沒有回應。”
齊英修的聲音被厚實的帽子阻隔得零零碎碎，孟小羽摘掉連衣帽，“你怎麽來了？”
“去你家找你，阿姨說你出去了，我猜你是來這裏了。”說完，齊英修雙手伸到孟小羽背後，幫她把帽子重新戴上，忽而有些羞愧地垂下眼簾，“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孟小羽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用腳尖踢着地面。
江慕凡自始至終雙唇緊抿，一只手随意地擱在車窗上，纖細修長的手指扶着額頭，出神地看着鏡子裏的一舉一動，手指順着側臉臉部線條劃過，來到唇邊，他的指尖，輕拂過微涼的唇瓣，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後視鏡裏的人。
那張靜如湖水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車內忽如其來地鈴聲，打破了沉靜，叨擾了他的思緒。
他接過電話，這才啓動車子，疾馳而去。
另一邊，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兩個人，還是齊英修重拾話題，抱歉地說，“我知道我媽來找過你了，不管她說了什麽，你都不要放在心上，總之……對不起。”頓了頓，他語氣堅定地說：“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你要相信我。”
“不用了。”和齊英修的信誓旦旦相比，孟小羽的情緒并沒有什麽起伏。
“小羽，你不要這樣，我……”齊英修覺得有些難受。
孟小羽黑白分明的眼珠靈動的轉着，想到了什麽似的，擡眼望着齊英修，問道：“你真的想要幫我嗎？”
齊英修用力的點點頭。
“如果你真的想要幫我，那就請我吃麻辣燙吧！”孟小羽臉上浮現興奮的神色。
“麻辣燙？”齊英修顯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孟小羽故作神秘，“對，麻辣燙，可好吃了！”話畢，勾起齊英修的手臂歡暢的往最近的麻辣燙小吃店走去，嘴裏高聲吆喝着，“走咯！”
來到一家潮汕麻辣燙店門前，齊英修駐足不前，擡頭望了一眼挂得有些歪，字跡褪色的招牌，再看看店裏簡單得近乎簡陋的桌椅，還有擠得滿滿當當的客人，他有些猶豫：“這有什麽好吃的？我們換一家吧。我請你吃……”
“不要，你答應過要請我吃麻辣燙的。”
“可是……”齊英修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嫌棄起來。
“這裏冷死了，進去啦！”孟小羽拖着極為不情願的齊英修走進店裏，最後選了角落一處空位坐下。齊英修卻寧願站着，也不坐在那張紅色塑料椅上。
孟小羽上下打量着他：“齊英修，你什麽意思？怕弄髒你一身名牌？”
“不是這個意思。”齊英修有些為難，畢竟是人生中第一次來這種小吃店，非常不習慣。但他更不想惹孟小羽不高興，于是勉為其難地在孟小羽對面坐了下來。
等到走出麻辣燙店，已經是晚上八點。
孟小羽說，“好了，就到這裏，各回各家吧。”
齊英修說：“我送你。”剛說完，手機又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孟小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用，你的電話已經響了不下十次了，你一直拒接，阿姨會擔心的。”
“對不起。”齊英修又低下了頭。
“齊英修，不要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幫助我的義務。”孟小羽有些氣惱，但是看齊英修一直低着頭，又于心不忍，怎麽能夠遷怒于一個一心想要幫助自己的朋友呢？
她長籲一口氣，放緩音調說，“再說，你已經幫過我了。看，你今天請我吃了麻辣燙，吃飽了心情就變得格外好，俗話說，千金難買我高興。”孟小羽拍了拍齊英修的肩。
“既然你喜歡，下次我還請你來。”
“好呀”孟小羽爽快的答應了，“時間不早了，真的該回家了，走吧。”
說完，孟小羽向齊英修擺擺手。
見齊英修走後，孟小羽也邁開了步伐，轉入另一條街道。
站在路邊，順手攔下一輛出租。
正當她伸手拉車門的時候，剛好瞥見車窗上貼着的裏程價位，孟小羽放在車門上的手像被開水燙到似地收了回來。
她彎下腰，扯出一個尴尬的笑，對車裏的司機大叔說：“大叔，不好意思，不用了。”
司機大叔沒有一副好脾氣，丢下一句：“神經病，不坐，你揮什麽手啊！”然後開着他的出租疾馳而去，帶起一陣冷風。
孟小羽來到一處公交站牌，環顧周遭的環境，街道上車水馬龍，兩旁燈火輝煌交相輝映，只是，這一切繁華與喧嚣，都已經不再屬于自己了……
她現在住在城中村一隅，那是外婆去世後留給媽媽的老房子。
誰能想到，一個月前還在法國深造，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的富家女，現在卻為了省下十幾塊錢車費，連出租都不敢坐。
果真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只是這世事變遷，滄海桑田，為什麽一點征兆都沒有？來得這麽的突然，讓人沒有一點點防備。
終于等到了公交，孟小羽雀躍的蹦上了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随着車子不斷的向前，窗外的景象不斷後退，孟小羽有些困意，微眯着眼，頭靠在玻璃窗上，恍恍惚惚間思緒飄搖不定。
腦海裏出現各種淩亂的畫面：一頭好看的栗色卷發，身穿白色男士襯衫，身材妖嬈的女人，修長白皙的雙腿赤腳站在毛毯上……一張眉目緊蹙的臉，俊朗的臉部線條……
每一個畫面都讓孟小羽覺得委屈，朦胧間眼角不由得沁出淚來。
“同學！下車！”一個像冬日夜晚一般冰冷的聲音在孟小羽耳邊響起，孟小羽一驚， “什麽事？”
“到總站了！”
“什麽？”壞了，她應該在上一個站下車的。
孟小羽沿着公交路線往回走，邊走邊跑近二十分鐘，才終于到達上一個站。
她站在岔路口，看着通往家裏的那條沒有路燈的小道，心裏有些膽顫，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最後還是咬牙低頭走進了黑暗中。
剛進門，在廚房刷碗的媽媽走到客廳說，“給你留了飯菜，我現在幫你熱一下。”
“媽，我已經吃過了，齊英修請我吃了大餐。有他在，你還擔心我餓肚子嗎？”孟小羽一面換上毛毛鞋，一面回應媽媽。
孟媽媽點點頭，笑着點頭，“也對！”
“你每個星期都去看你爸，他一定很欣慰。”
“希望吧。不過，媽，今天我發現爸爸的墓碑前多了一束花。還是他最鐘愛的紅色山茶花”
“是小齊送的嗎？”
孟小羽搖搖頭，“不是，齊英修在我後面到，不可能是他。”
爸爸最喜歡紅色山茶花，這一點，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那麽這個人……會是他嗎？江慕凡。
腦海中自動浮現他那張冷峻的臉，不不不，孟小羽撥浪鼓似的猛搖頭，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為什麽，每次出現在自己腦海裏的人，總是他？孟小羽責怪自己實在是太不争氣。
洗過澡，鑽進房間後，孟小羽打開了桌上的筆記本，第一時間就是查看郵箱。收件箱顯示有一條新郵件，看着“1”這個數字，她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握着鼠标的右手手心裏沁出濕濕的汗，她做了一遍深呼吸，平複好心情，點開了收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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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羽一顆懸着的心，像是瞬間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支離破碎。
截止到現在，她已經投了六十份簡歷出去了，可是全都石沉大海。“你就算拒絕我，也應該告訴我為什麽吧！讓我死得不明不白，太不痛快了！太煎熬了！”孟小羽伏在桌面上，痛心疾首地捶打着桌子。
“小羽，你在幹什麽？”門外傳來媽媽的關切聲。
“沒事！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
孟小羽嘆了一口氣，調整好坐姿，戰鬥力十足地做了個握拳的姿勢，“加油！我絕不會被打倒的！”她打開網頁，開始浏覽各大招聘網站，查看招聘信息。
各大招聘網站首頁位置上，“江氏地産”這四個字，總是在眼前飄呀飄呀！對孟小羽來說，真是受罪！
她當初去法國學建築設計，不敢說是百分之百，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為了江慕凡，可是現在，見到“江氏地産”，就要繞道走。
孟小羽無意間瞥見公司招聘信息中的“聯系電話”一欄，腦海閃現一個想法，“既然你們不聯系我，那我就主動聯系你們！”
第二天上午九點，孟小羽估摸着各家公司的員工已經上班了，開始一個一個的給自己投遞過簡歷的公司打電話。
各家公司拒絕的話語，大同小異。
“很抱歉，我們對應聘者學歷的要求至少是985院校的畢業生。”
“很抱歉，該職位要求應聘者具備研究生以上學歷。”
“小姐，我已經看過你的簡歷，你大學還沒畢業？勸你好好讀書，工作的事不急。”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嫌孟小羽學歷不夠。她雖然也去法國留學了半年，但半年的時間，并不具備說服力。
就在孟小羽近乎絕望的時候，第三十通電話的招聘專員表示可以給她一個面試的機會，“就沖着你這份主動的勁兒！如果連面試機會都不給你，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謝謝！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久旱逢甘霖的喜悅，孟小羽除了說謝謝以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招聘專員不無感慨地說，“不用謝，我大學畢業那會兒，也像你這樣，挨個的給公司打電話！勇敢的人，會有好運的，祝你面試成功！”
“我會加油的！”挂了電話，孟小羽就收到了這家公司發來的面試時間和地點。
她快樂地跑到廚房去，抱着孟媽媽猛親。
作者有話要說： 多多收藏，多多評論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