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皮皮魯
遲立冬要回北京是真的有事,今天是無論如何也得回去的,訂了十點多的機票,從虹橋機場飛。
夏岳也趕着去公司,出差這麽久,照理說昨天一下飛機就該去。他供職的公司在陸家嘴,乘2號線過江,再步行幾分鐘就到,很方便。
兩人一同出門下樓。
上班高峰期,電梯裏人很多,他們被擠在最後面,肩挨着肩。
夏岳勾了勾遲立冬的手指。
遲立冬看看他。
他臉上滿滿的不舍。
遲立冬被他感染到,握住他的那根指頭,感覺溫情得很。
夏岳卻把手指從他虎口抽出少許,又插進去,快速反複了幾次。
遲立冬內心崩塌。
夏岳一臉得意。
一出來,外面陽光普照。遲立冬預約的專車已經在等他。
在電梯裏的玩笑氣氛一掃而空,離別的不舍真的來了。
遲立冬一向拙于道別,猶豫着,擡手拍了拍夏岳的肩,說:“那我就走了。”
夏岳道:“等我半個月,我把這邊的工作交接完,就回去找你。”
遲立冬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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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岳一手提着公事包,空着的手抱了抱他。
他便也回抱了夏岳。
擁抱很短暫,旁人看來就像對分離前的老朋友。
夏岳表情尚好,但雙眸依依,說:“走吧,別誤機。”
遲立冬上車,放下窗朝他揮揮手。
他矗立不動,只笑了一笑。
落地北京,遲立冬先去了公司,把從昨天積攢下來的事情處理完,夜幕降臨才回到家。
他時常要去外地,這次一連兩晚沒回家,遲夫人還以為他有事出去了,随意問了句:“這次去了哪兒?置辦什麽了?”
遲立冬不想再瞞她,實話道:“去了趟上海,那個誰,夏岳,他在上海。”
遲夫人一時沒想起夏岳是誰,道:“誰?”
遲立冬道:“來過咱們家的,小夏。”
遲夫人面露驚訝,立刻就想問什麽,又不知怎麽問比較合适,過來挨着兒子坐下,眼巴巴等着他自己說。
遲立冬有點不好意思,道:“他們家移民出去了,這些年都沒消息,前陣子他來北京出差,才又遇上了,他也一直單着,我們倆就複合了。”
遲夫人神色複雜,按說是該替兒子脫單高興,可心裏多少還是別扭,問了幾句夏岳現在做什麽工作,就卡住了。
遲立冬主動交代:“他過段時間就回北京發展,到時候我帶他來家,他比小時候還好,您肯定會喜歡他的。”
遲夫人點點頭,說:“他小時候是挺好的,你爸也喜歡他。唉。”
她想起遲先生在世的時候,悵然起來。遲立冬安慰她一番。
等她情緒稍緩,又說:“王齊他媽昨天問我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想讓你和她說的那姑娘約着見一面。我說你出差了,最近比較忙,她也是熱心人,我真找不着合适的理由推脫。既然你現在都要帶小夏回家了,不如我就明說,別再讓她替你的事費心了。”
遲立冬摸了把後頸,一把冷汗,道:“別了吧,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遲夫人道:“你放心,你阿姨不是到處傳閑話的那種人。”
遲立冬舌頭幾乎打結:“可是……我……”
遲夫人恍然大悟:“難道王齊不知道?你們倆那麽鐵磁,沒跟他說過嗎?”
遲立冬沉默難言。
遲夫人想了想,道:“這事也不是關系好就能說出口,不過你們倆這麽多年兄弟感情,他也而不是沒見識,能理解你,你到時候和小夏一起,早晚還是要讓王齊知道的。”
遲立冬道:“嗯。”
那就,晚一點。
陪遲夫人看了會兒電視劇,她看他臉色疲憊,催他上樓去休息,他才獨自回了房間。
去陽臺抽了根煙,回來開了床頭保險櫃,上層是現金和房本車本,他拿出了下層的鐵皮盒子。
盒子裏面有一個舊舊的流氓兔鑰匙扣,一個“再來一瓶”的綠茶瓶蓋,一绺裝在塑封袋裏的頭發,半包已經幹掉的濕巾,幾個在高中課堂傳過的小紙條。
他把紙條展開看了看。
王齊的字寫得好,經常被各科老師誇獎,像他的人,很帥氣,很端正。
他們那時上課傳紙條群聊,幾個人各自起了代號。他叫皮皮魯,王齊叫流氓兔。那個鑰匙扣是他送給王齊的,後來王齊用舊丢了,他又撿了回來。
他們倆一起買綠茶,王齊手氣爆表,開一瓶中一瓶,買了兩瓶,帶了七瓶回去,那時他剛比賽失利,王齊沒換最後一瓶,把瓶蓋給了遲立冬,說要把自己的好運氣分給他。
王齊愛看古惑仔,熱愛陳浩南,高一那會兒留了頭半長發,一點不像鄭伊健,像木村拓哉。因為是體育生,老師也懶得管。高二不練體育了,表示要好好學習,為表決心,從頭開始,跑去剃了個光頭,剪完哭得呼天搶地,把自己剪下來的頭發分給當時的幾個哥們兒,說讓他們留下當紀念。別人笑哈哈地轉頭扔了。只有遲立冬留到了現在。
盒子裏還有一張照片,是頭發剛長出來沒多久的王齊,和拿了世錦賽銅牌的遲立冬,兩人抱頭痛哭,教練在旁邊都插不進去。
照片後面,是遲立冬十九歲時,認認真真寫的一句話。
皮皮魯和流氓兔,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