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入無極宗，秦墨晗遞上拜貼，守山的門外弟子瞥了她一眼，将帖子扔了回去。吊兒郎當道：“去去，我們無極宗招弟子時間過了，三年後再來吧，別浪費我的時間。”

秦墨晗神色自若，只是依舊淡聲道：“勞煩師兄放行，在下林輕塵，要去拜見洛淵長老。”

“洛淵長老，就你，還想見洛淵長老？我還沒見過你這麽大言不慚的。”那弟子一臉嘲諷地笑道。這姑娘看着生得挺好看，怎麽是個傻子。原本要繼續說，卻見一個身穿淺藍色衣袍的男子恰好走了過來，那弟子忙住了嘴，滿臉笑意，恭敬行了一禮：“藍師叔，您可是要下山。”

被喚作藍師叔的男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生得面如冠玉，一雙劍眉英氣得很，眼角狹長，嘴角含着淡淡笑意，一派玉樹臨風的俊郎模樣。

“不錯，不過這是怎麽了，你們似乎起了争執？”他嗓音也是低沉悅耳，帶着青年男性的穩重磁性，很是好聽。

那門外弟子忙搶着開口：“師叔，這位姑娘要拜師，還要見洛淵師叔祖，宗內收徒日子已經過了，我正要打發她呢。”

“哦，要見師尊？”藍軒将目光落在林輕塵身上，自開始這女子便靜靜立在一旁，除了剛見面時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刻，随後便只是安靜聽着他們對話，一派風輕雲淡。倒讓見慣愛慕豔羨目光的藍軒覺得有些有趣。

秦墨晗禀存少說少錯的原則，況且她本就不愛多話，聽了藍軒頗有興味的問話，只是禮貌道：“輕塵見過三師兄，我乃是之前師尊收的徒弟，日前大意受傷，這才耽擱拜師之日。因此急忙趕來，想去叩見師尊，特去告罪。”

藍軒一愣，原來是林輕塵，師尊都百餘年不曾收過徒了，此前卻突然宣布收了個小師妹，原來就是她。藍軒仔細打量她，眼裏漸漸浮出一絲笑意：“原來是小師妹，師尊同我們提起過，我們都還念叨何時能見到你，卻是巧了。”

旁邊那弟子臉色煞白，看着林輕塵，結結巴巴道：“弟子有眼無珠，不識得輕塵師叔，方才出言冒犯，師叔恕罪！”

秦墨晗并不在意這個，正要開口說話，藍軒卻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無妨，輕塵才初次上山，你不認得也正常。下次記住了就好，去吧。”

秦墨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千恩萬謝離開的弟子，又看了看笑意溫文儒雅的藍軒，淡淡笑了笑。

藍軒對着秦墨晗笑道：“門外弟子辛苦得緊，難免心浮氣躁，還請師妹見諒。原本是要下山給師尊買酒，不過師妹來了，師兄就先帶你去見師尊。等我趕回來，我再帶你好好熟悉一下紫雲峰的環境。”

“謝師兄。”她這師兄看起來真是個君子，秦墨晗暗自在心裏搖了搖頭，只當不知道。

兩人一路禦劍，藍軒并未有絲毫顧慮秦墨晗，速度十分快，即使秦墨晗已經築基，她也有些不适。

等到飛劍停下，藍軒收了劍看見秦墨晗臉色不大好，臉上頓時有些懊惱：“你看我糊塗了，師妹尚未入門修為不夠，我卻不記得護着你，該死該死。”

他那模樣倒真像是十分懊悔，秦墨晗搖了搖頭，輕笑道：“我自己也未提醒師兄，況且修為不夠也是我的問題，不敢怪三師兄。三師兄還要替師尊買酒，我自己去便好，莫讓師尊等急了。”

藍軒笑意不減，溫和道：“師尊帶我們這些弟子很好，只是脾氣怪了些，你莫要忤逆他，默默聽着便是，他最不喜歡別人反駁他，知道麽？”

藍軒叮囑罷便離開了，秦墨晗雖然看起來不冷不淡，有些清高，可是到是無害的很，什麽都不多問，比他想象中要好應付，看來師尊收的這個弟子也不怎麽樣。

不大明白藍軒對自己的敵意來自哪裏，可秦墨晗卻對這種人了解得很，笑面虎一樣。她可不認為方才那些舉動真的是在幫她，一個已經活了近百年的修仙者，怎麽會注意不到那些細節，犯那種錯。

不過，雖說洛淵收了她，可是這收她的原因，卻并不是單純因為她的天賦，還有……秦墨晗有些頭疼，林縱算是給那位性子直爽的洛淵下了個套，才讓自己女兒成功拜師。秦墨晗覺得，自己這日子大概是不好過了。

搖了搖頭，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洛淵再如何也不至于真難為一個後輩，整理了下衣服，秦墨晗緩步走到洛淵的院子。

院內布置很簡單，只是單那一株挂滿果實的朱果樹，便能猜到他身份不簡單。修真者最為珍愛的六階靈果，靈氣濃郁味道十分好，也是煉制築基和金丹期丹藥的主要材料。

秦墨晗看了一眼，又落在緊閉的門前，上前幾步，低頭想了想，随即躬身行禮，跪于門前叩首：“弟子林輕塵，前來拜見……峰主。”

秦墨晗話落，裏面便傳來一聲冷哼：“怎麽，林家架子都這麽大了，林家的黃毛丫頭連句師尊都不願叫了？”

秦墨晗低眸淡笑，朗聲道：“輕塵不敢，此前因着私事耽擱拜師禮，輕塵還未行拜師大禮，不敢以徒弟自居。因此特來告罪，請師尊見諒。”

“不是不敢以徒弟自居麽，怎麽這就叫得那麽順口了。”話落，一個一身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容貌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雙鬓卻已經斑白，一雙眸子精光暗斂，此刻板着臉，到是有幾分威嚴。

秦墨晗再次拱手，沉聲道：“師尊方才責備，輕塵知錯，便改了。”

有錯便改，這沒毛病，洛淵眉頭皺了皺，有些生氣，可又不知該說什麽。繼續冷聲道：“此前答應收你為徒，你卻沒趕得上拜師大典，想來是看不上老夫了。”

“師尊息怒，是輕塵不是，此前不當心，被人法器誤傷，遺誤大禮，輕塵甘願受罰。”秦墨晗神色正經，再次跪拜在地。

洛淵狐疑看着她，随即上前直接打了一道靈力進她體內，讓秦墨晗心裏一緊。洛淵的境界比林家幾個人都高，他會不會看出她不是林輕塵？

她擡眸不動聲色地看着洛淵，要看他眉頭越皺越緊，那雙銳利的眸子直直看着她，手心汗都快出來了，臉上卻仍舊一臉平靜。

半晌後，洛淵收了靈力詫異道：“你何各種法器所傷？”

“回師尊，是蘇家天階法器。”

查探了她的強勢後，洛淵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低聲道：“蘇家天階法器就這麽厲害了？算了，你能撿回一條命也不錯了，暫且算了。明日記得過來敬茶，随後跟着你師兄師姐們好好修行。”

秦墨晗應了聲，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洛淵捋了捋胡子，眼裏有絲笑意，這丫頭可比林家那群人有意思些。十九歲，已經築基了，很不錯。

紫雲峰不大，整個峰內就一片練武場，還有紫雲峰下各弟的居住之處。後面連着洛淵院子的三層紫金閣樓，乃是紫雲峰中的紫雲閣，修行法訣秘籍，俱都收于其中。

秦墨晗退出院子，很快便有一位身穿紫色紗裙的女子走了過來，輕笑道：“可是我們的小師妹？”

“輕塵見過二師姐。”洛淵的二徒弟樂繁，如今已是金丹中期，是洛淵三個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一個。不到百歲結丹，在無極宗也是天縱奇才，天賦僅僅次于落日峰大弟子顏肖。

“師尊讓我帶你熟悉一下紫雲峰，等會兒我先帶你去你的院子，換好衣服，我再帶你仔細看看周圍，可好？”樂繁生得清秀溫婉，雖說天賦異秉，性子卻是很好，和她相處遠比藍軒來得舒服。

在基本熟知紫雲峰後，樂繁帶她進了紫雲閣，三層樓的玄靈木所制的閣樓，典雅奢華，第一層四方大廳周圍全都是書籍，它們待在書架上，卻是不停地自己翻動着，靈力在之間穿行，繪制出書頁的模樣，偶爾還有一行墨色字跡浮現出來，神奇而魔幻。

“一樓的藏書都是你可以接觸的，但是能不能讀它們，全看你的能力。二樓只有結丹後才能突破禁制，三樓的那些，無極宗只有師尊和宗主有權進去。小師妹，你會愛上這裏的。”樂繁伸手探了出去，一本正在不停旋轉的冊子頓時停住，随即無數方塊字，開始整整齊齊在她面前陳列開來，為首四個金色篆體，“無極門錄”。接下來一排排小楷猶如光幕一般懸浮空中，秦墨晗站地筆直，眉眼間有絲詫異，卻很快轉為平靜，只是認真看着裏面的內容。

樂繁眼裏閃過一絲光芒，勾唇笑了笑，這是第一次，她見到有人可以如此平靜地面對無極宗的紫雲閣，十九歲，林家嫡女，的确讓她有些驚訝。

秦墨晗并非不驚嘆，只是她很清醒，這個世界，真正該讓她專注的，不是那些讓她匪夷所思的新奇之物，而是她該如何盡快明白，這些如何來的，她該如何适應。況且，她本就是異世而來，表現得太過驚奇，顯得沒見過世面，讓人生疑不說，還丢人，而且她的認知早被執墨刷新了太多，到不會驚傻。

“每日早晨去主峰聽宗主長老講道，随後便可自行修煉，有什麽需要，找峰內管事弟子朔日。修煉之事，大師兄閉關了，我和藍軒會教你一些的修真法訣，其他要你自己去紫雲閣參悟了。”

“謝謝師姐。”秦墨晗道謝，随即猶豫片刻，出聲問道：“師姐，紫雲峰前幾日可收過弟子？”

樂繁看了她一眼：“嗯，門內弟子到是收了幾個，現下都在跟着朔日，入室弟子今年紫雲峰除了你，就沒有收，怎麽了？”

秦墨晗搖了搖頭：“我一個朋友也來了無極宗，我不知她有沒有進來，所以想問問。”

“你可以去問問朔日，他負責這些事，若是師妹無事，師姐便先回去了？”

“師姐慢走。”秦墨晗作了一揖，目送她離開。

今日接觸的人不多，大致發現她的師尊不是壞人，師姐呢，她還看不透，不過三師兄，這人必須要防。

此刻她身上亦是穿着紫雲峰這一輩入室弟子的道服，水藍色衣衫，衣袂飄飄，很有仙家的仙氣。走在路上，許多穿着白色道服的弟子都是恭敬地行禮問候。

紫雲峰弟子大概分為四等，入室弟子除外，還有白色道服的峰內弟子，可以一起修行，但輩分比她低。還有就是灰色衣衫的弟子，基本負責整理紫雲峰的大小事務，閑暇也是可以修煉，此外就是一些沒有靈根，穿着粗布衣衫的，是比較機靈能幹的粗使弟子，負責膳食，照料靈獸靈草，打掃清潔的普通人。

按照此前樂繁同她講的布局，秦墨晗擡腳朝朔日的院子走去，她神色依舊淡漠，在常人看來有些難以靠近。可是她袖子底下的手指一直微蜷着，顯示着她不過是壓抑着心裏的那絲不安。

雖說她說過，無論她在不在無極宗，她都會找到她，可是如果她真的不在無極宗，在這個劇情走向徹底崩了的世界裏，她該去哪裏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