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楚钰在飛機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被空姐溫柔提醒即将抵達，系上安全帶，望向窗外。

夜幕像水晶球的橢圓玻璃罩，嚴絲合縫地覆蓋着整個城市，那燈光、人流和高大的樓宇，理當應該是水晶球裏的童話世界。

不過這一切訴說的應該是個不怎麽治愈的童話故事。

楚钰身周低落的情緒在睡了一覺醒來後，還是像入秋後的冷氣一樣萦繞着他。

直到出口那，他一眼便看到了接機人群裏最挺拔惹眼的傅叔叔。

他臂間搭了一件風衣，幾乎瞬間也發現了楚钰的身影，眼底溢出些笑意。

傅正銘在打電話，等楚钰走到面前了，把電話挂了，接過他的包，又把風衣給他。

“晚上降溫了，這邊是不是比X市冷？”

楚钰下飛機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沒想到傅叔叔這麽貼心，來接機還給他帶衣服。

其實剛從飛機上下來，現在還在機場內，并沒覺得特別冷，但穿上好像确實暖和了些。

“先去吃飯。”

吃飯的地方就在機場附近，是一家火鍋店。叫了鴛鴦鍋，吃完，楚钰覺得好像又舒服很多。

不過今晚還沒有結束，上了車，傅正銘又接了個電話。

“剛吃完，馬上就到了。”

“你們先玩着，不用等我們。”

楚钰好奇問：“是誰呀？”

“譚熙，朋友，你以前見過一面，不過現在應該沒印象了吧？”

“是那個紮馬尾戴金鏈的大哥嗎？”

傅正銘有點意外：“你還記得他？”

譚熙上中學的時候家裏管得嚴，壓着天性做着三好學生，上了大學後就放飛自我了，怎麽浮誇怎麽來。倆人能交好，全靠高中三年的同桌緣分——每每排座位，十之七八能坐一塊。

楚钰唯一見譚熙一面，是在傅正銘大學畢業的時候，剛巧楚建國來A大進行學術交流，就帶着放假的楚钰一起來了。

楚钰還和他們一起拍過畢業照，被傅正銘宿舍的人衆星捧月似的圍在中間。那時候他還是棵小豆芽兒，下意識依賴身邊親近的人，望向他身側的傅正銘。

一晃好幾年了，時間真是經不得過。

楚钰問傅正銘：“晚上有什麽活動嗎？”

國慶假期，譚熙大學組的樂隊重聚，在井彙廣場有一個街頭演出。

“傅瑤阿姨也會去。”

譚熙大學組的樂隊，在畢業後就解散了，主唱更是飛到了大洋彼岸，沒有回國的希望。好在傅正銘給他們介紹了傅瑤。

傅瑤直播的時候為了節目效果沒認真唱過歌，認真唱起來，一把煙嗓滄桑又有韻味，倒和他們樂隊的風格還挺相合。

傅正銘帶着楚钰趕到井彙廣場，POP樂隊已經唱完了兩首歌。

他們找了家二樓的咖啡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聽到傅瑤在唱《Look What You Made Me Do》，是她最喜歡的歌手泰勒的歌。

楚钰望着樓下聽了一會，覺得雖然好聽，但興致并不高，不由悄悄看向傅正銘，卻見傅正銘也正注視着他。

四目相對，傅正銘微怔了下後，笑道：“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

楚钰搖了下頭：“沒有。”

他帶着些許好奇，問：“你和譚叔叔關系好，怎麽沒有加入他的樂隊？”不過楚钰想象了下傅正銘和他們又蹦又跳的樣子，有點幻滅，他傅叔叔沉穩可靠的形象實在太深入人心。

“我不會樂器，也不會唱，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只是偶爾去給他們捧個場。”

晚上，江邊還有煙火盛宴。

到了點樂隊就收攤了，傅瑤這一晚很是盡興，跑過來找傅正銘和楚钰，剛打了個招呼，想捏捏楚钰的小臉，就見小孩乖乖巧巧站在她哥身邊，給了她致命一擊：“傅阿姨。”

傅瑤：“……”

譚熙樂隊其他人收拾東西回酒吧了，譚熙過來一聽，忍俊不禁：“沒叫錯，他叫你哥叔可不叫你姨嗎。”

傅瑤委委屈屈：“我才25，也沒比小钰大多少啊。”

譚熙戲谑笑說：“來，寶貝兒叫聲叔。”

楚钰被膩歪得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傅正銘擡手拍了下楚钰後脖頸：“不用理他們。”

這時間已經不早，要去看國慶煙火盛會的都去江邊了，譚熙問傅正銘：“怎麽樣，去酒吧喝一杯？”

傅瑤興奮說：“我再去酒吧唱兩首，我還能唱。”

傅正銘卻拒絕了：“楚钰沒成年，你們去吧，我們去江邊。”

“沒事兒，朋友的酒吧，快成年了吧，過去坐會，不喝酒就行。”

譚熙賣力勸說，讓楚钰有點心動，但傅正銘在這方面确實古板得很，要進酒吧，沒成年就是不行，別說差幾個月了，就是差一天兩天也不行。

譚熙頓覺沒勁，不過也沒再勉強：“行，那你們玩的開心。”

傅瑤也覺得有些遺憾，問她哥：“那我能去嗎？”

“你去吧。”傅正銘看向譚熙。

譚熙了解他：“放心，我在呢，會看着她的，到點也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家。”

“別玩太晚。”傅正銘最後叮囑了句，帶着楚钰往商場後門走。

不過剛到後門，竟遇上322班的同學，好幾個，秦劍、姚希、秦蜜蜜，還有兩個臉對不上名字的。

“校霸！”

秦劍率先看到楚钰，揚聲高呼，那興沖沖的勁頭跟八百年沒見了似的。

“楚钰？”姚希和秦蜜蜜看到楚钰也很驚喜。

不過再看到楚钰身邊的家長就老實了，一個個排着隊乖巧喊：“叔叔好。”

其實年紀也沒那麽大的傅正銘也突然有了些壓力，但還是溫和笑說：“都出來賞煙花？”

“對啊，聽說今天晚上要放兩個小時煙花，有平時很多沒見過的花樣。”

“對了，前面還有人唱歌來着，主唱聲音太性感了，感覺沒比黴黴唱的差，楚钰你去聽了嗎？”

“開始了開始了，我們去前面看。”

嘭地一聲極盡絢麗的金色玫瑰在天空中綻開，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伴随着人群的歡呼，熱鬧得像一場盛大的舞會。

楚钰被秦劍拽過去，匆忙瞥了兩眼煙花，回頭去找傅正銘，卻不見傅正銘的人影，只有重重堆過來浪頭似的游客。

他尚有些茫然，又被同班一個男生招呼一聲：“這裏賣面具诶，咱們要不要買一個？”

江邊這條路今晚不通車，都是游客，各色小攤小販，賣着五花八門的小玩意。

秦劍和兩個女生擠過去，又來喊他：“楚钰，過來挑一個啊。”

楚钰不能理解他們的熱情，但也沒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只能暫時按捺住去找傅正銘的沖動，跟過去。

這小攤賣的面具也很與時俱進，中西結合。

秦劍給自己挑了張孫悟空的面具，姚希給自己挑了張白雪公主裏惡毒皇後的面具

秦蜜蜜捏着張小王子面具，付了錢，卻不往臉上戴，猶豫躊躇半晌，突然回頭遞給了楚钰。

楚钰有點心不在焉，有人遞東西給他，下意識就接了過來。

其他人發出哦的起哄聲。

楚钰反應過來，但都接下來了，再還回去又太刻意，只能道聲謝謝，從面具攤裏挑了張懶羊羊的面具給秦蜜蜜，算作回禮。

這張懶羊羊的面具算是成功打破了暧昧，任人也哦不起來了。

姚希心疼地摸摸乖乖同桌的腦袋。

“你們玩吧，我去找我叔。”

半天沒看到傅正銘找過來，楚钰總覺得不安心，打了聲招呼就退進了人群中。

秦劍沒叫住人，忍不住道：“楚钰和他叔關系這麽好，跟家長一起出來玩不覺得不自在嗎？”

姚希嗨呀一聲：“又不是真家長，叔叔和爸媽又不一樣，和叔叔也可以當朋友的嘛。”

秦蜜蜜扭頭望去，已經看不到楚钰的身影了。

楚钰沿着江邊找了沒一會就在橋邊看到了傅正銘。

男人面對江水，悠然自若，一點也沒見擔心會找不到楚钰。

他亦是一身風衣，長身玉立，和這喧嚷的人群格格不入，說得浮誇一點，頗有點遺世獨立的氣質。

有女人在他身後竊竊私語，笑着竟是要上前搭讪。

但傅正銘卻突然看向了楚钰這個方向。

楚钰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往人群裏躲了一下，手上的東西也被人碰了下。他腦子一抽，拿起來戴到了臉上。心想着，傅正銘是要來找他嗎，他戴上面具傅正銘還能認出他嗎。卻忘了，他身上的風衣還是傅正銘給他帶的。

傅正銘目不斜視地走過來。

煙花還在一朵接一朵的炸開，砰砰的聲響成功混淆了楚钰此刻突然慌亂起來的心跳，炫麗的焰火大概也完美掩蓋了他忽閃的目光。

但就在倆人就隔着幾步遠的時候，傅正銘停了下來，選了個人少的地方站好，擡頭繼續觀賞天上的煙花。

楚钰：“……”

他莫名地有些憋氣，心想，大概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會擔心他已經快三十歲的傅叔叔會走丢吧。

他也走到江邊，靠着欄杆，垂頭望着水裏被風吹散的倒映的花火。

過了會，他将一顆石子踢下水，回頭很是氣勢洶洶，決定自己先行回家，讓傅正銘繼續淡然自若地看煙花，等人真找不着了，看他怎麽急。

但他才轉過頭，卻見傅正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手上舉着一只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和他嚴肅端莊的形象很是不符。

“這裏沒有玫瑰，只有棉花糖，可以讓小王子高興一點嗎？”

楚钰覺得自己太好哄了，只要他一步步向他走近，他所有悶氣就都煙消雲散。

、

楚钰很嫌棄，但還是把棉花糖吃完了。

上了車後，偏過頭，趁傅正銘專心開車，還像小孩子一樣舔了舔。

過了會，傅正銘溫聲喊他：“楚钰。”

回頭一看，小孩已經悶在座位裏，歪着頭睡了。

剛好紅燈，傅正銘從後座取過薄毯搭到楚钰身上，卻對上楚钰并無睡意的雙眼。

“你都不去找我，就不怕我走丢了嗎？”

傅正銘失笑：“怎麽會走丢，我一直看着的，更何況，你都這麽大了。”

楚钰輕輕哼了聲，勉強原諒了他，抱着薄毯像只小倉鼠般縮進去，打了個哈欠：“困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