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聚光燈下, 少女表情專注,她穿着再尋常不過的校服,顯露出的氣質卻優雅從容。而她身旁的少年, 一襲得體禮服, 如清風朗月, 演奏着這段曲子的主旋律。
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俨然一對養眼的璧人。
臺下的學生想要遵守觀奏禮儀, 可惜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壓低嗓子竊竊私語:
“我去!虞舒根本不是新手吧?我學過琴, 她的副旋律彈得沒話說!”
“就她這個水平, 要是表演獨奏, 肯定在虞夢雅之上!”
“就算禮裙被剪,虞舒也好美!啊我死了!狠吸一口她的盛世美顏。”
一曲鋼琴合奏在滿堂的議論聲中結束。
虞舒和顧然起身行謝幕禮, 一道走向後臺。身後,掌聲如雷。
“真心覺得虞舒和顧然好配!希望他倆聯姻,氣死虞夢雅!”
“你看到沒?剛才行禮的時候虞舒顧着看臺下觀衆,顧然就顧着看她了!好像還笑了一下!啊啊啊!神仙cp!我嗑定了!”
“雖然薄晏之也很帥, 但我還是覺得顧然更适合虞舒,除了臉,他成績也好、兩家關系那麽近,虞舒嫁過去也不會受氣!嘻嘻!”
“薄晏之還是算了吧…虞舒父母不可能同意女兒跟他在一起的, 畢竟是…咳咳,你懂的。”
禮堂最後排的地方,薄晏之站在一片陰影下, 眼底全是郁色。
他在原地沉默地站了會兒,直到主持人報出下一個節目後,才終于站離牆面,轉身朝出口走。
一旁趙鴻幾人緊緊跟上,大氣都不敢出。
最可怕的不是暴風雨來臨的時候,而是來臨之前。晏哥這反應,明顯是爆發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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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鴻看向方明軒,用眼神示意:這咋整?
方明軒聳聳肩:他知道個球啊!
陸啓稍微鎮定些,他越過兩人走到薄晏之身邊,默默打開煙盒遞過去。
薄晏之拿了根,星火點燃在唇邊,他吸了一口煙,突然問:“陸啓,我的身份…你介意嗎?”
“什麽身份?”陸啓沒聽明白。
薄晏之頓了頓,才沉聲補上解釋:“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此話一出,跟在後面的兩人也愣住。
這個話題一直是薄晏之的禁忌,誰也想到他會主動提及。估計是因為剛才禮堂聽到的那些議論。
陸啓:“晏哥,咱們也認識一年多了,你覺得我會在意這個?”
怕他多想影響心情,趙鴻和方明軒也湊上來表态:
“晏哥,你別聽那些人瞎幾把亂說,都什麽年代了,還來殺人犯的兒子也會是殺人犯這套言論!”
“就是!晏哥你別在意叫顧然的,一看就是個手不能提見不能扛的小白臉,哪能跟你比?”
薄晏之垂下眼,目光在缭繞的煙霧中變得撲朔。
方明軒看穿他的心思,直言說:“晏哥,你要是真想知道虞舒在不在意你的身世,就親自去問她吧!不過我想,她肯定不是那麽膚淺的女生。”
薄晏之夾煙的手輕輕顫了顫。
方明軒接着說:“還有…喜歡就親口告訴她吧!磨磨唧唧的,是想給情敵機會嗎?”
薄晏之沒說話,只是眉皺得極緊。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身世,從沒像現在這樣想将暴-露他秘密的人挫骨揚灰。
那起毛骨悚然的殺人案發生在六年前,之後他離開南府去京市生活,直到去年才回到這裏。按理說他父親是殺人犯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可惜他進校後風頭太盛,明裏暗裏樹敵太多,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把當年的新聞翻出來,鬧得衆人皆知。
如果這件事沒有被虞舒知道,他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顧慮……
閉了閉眼,他彈掉積攢的煙灰,重新邁開腳步,沒有給出回應:“再說吧……”
……
藝術節成功落幕。
觀衆席上的人陸續離開座位,禮堂很快空了。
虞舒收拾好東西離開,卻發現來看她表演的父母正一臉怒容地站在禮堂外說着什麽。
出什麽事了?
她正要過去,顧然恰好跟顧太太一道走來。
“舒舒,今天的表演很棒!”顧太太誇贊完,又惋惜道,“只可惜了那條禮裙,我記得是你媽媽專程去法國定制的,一針一線純手工制作。唉!夢雅那孩子……”
正如虞太太看着顧然長大,她也同樣見證了虞夢雅成長的每一個階段,完全想不到那個乖巧溫柔的女孩會變成這個樣子。
其實無論虞夢雅是不是虞家的親生女兒,只要她和顧然有感情,她依然把她看作是跟女兒一樣親的兒媳婦。但現在看來,是絕對不能讓她進顧家了。她不求兒媳婦有多賢惠能幹,可是人品是基本。
再說……
她看向面前的女孩,越看越喜歡。
再說,兒子跟虞夢雅雖然青梅竹馬長大,态度卻不冷不熱,而虞舒雖然認回來沒多久,他卻十分的積極主動。想必,他的選擇亦是後者。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顧虞兩家的聯姻對象,當屬虞舒這個正牌千金。
不想因為虞夢雅做的缺德事掃了興,顧然轉移了話題:“虞叔叔他們就在那邊,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顧太太應好,笑盈盈說:“正巧兩家都有空,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
三人一道朝虞江夫婦走去,離得越近,越發現氣氛不對。
“虞叔叔,溫阿姨。”顧然開口招呼,見二人笑容勉強,便問,“出什麽事了嗎?”
畢竟是家務事,虞太太不想多說。她強撐着場面,誇了兩個孩子表演精彩,末了,抱歉地對顧太太說:“有點私事急着去處理,今晚的聚餐恐怕……”
顧太太:“哪的話!你們有事就快去辦,聚餐什麽時候都可以。”
頓了頓,她又試探着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虞太太拉過女兒的手,握得那樣用力,“我和老虞應付得了。”
顧太太:“那就不耽誤你們了,快去吧!改天再聚。”
虞江夫婦點頭道別,帶着女兒匆匆忙忙上了車,很快消失在學校門口。
顧太太望着一家三口離開的方向,喃喃道:“溫顏那個表情…希望別出什麽大事才好……”
車在公路上飛速行駛。
虞太太跟虞舒坐在後排,渾身都在輕輕顫抖。而前排開車的虞江,臉更是黑透。
剛才有外人在很多事不方便問,這會兒就他們一家人,虞舒便沒了顧忌:“爸爸媽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車內一片沉默。
虞舒心裏一咯噔,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腦中閃過無數不好的猜想,最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安慰道:“沒關系的,無論發生什麽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都能挺過去。”
此話攻破虞太太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倏地哭了出來:
“舒舒,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有罪!當年把你弄丢,現在又差點害死你!”
覺得言語上的道歉太過蒼白,根本不足以贖她犯下的過錯,虞太太激動地抓起女兒的手狠狠往自己臉上招呼。
“舒舒你打我!你打死我這個不負責的媽!”
“不!我不配當你的媽媽!我不配!”
“我都做了些什麽糊塗事啊!居然還由着虞辰胡來!什麽一碗水端平!我是瘋了才會這麽想!”
虞太太的情緒完全失控了。
虞舒一面往後抽手,一面焦急地問:“媽媽!你到底怎麽了?”
虞江看了眼後視鏡,揚聲呵斥:“溫顏,夠了!你吓着孩子了!”
“對不起…舒舒對不起……”虞太太不住地道歉,模樣幾近崩潰。
虞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母親這裏問不出話,便将求惑的目光放在了父親身上。
虞江嘆一口氣,眉眼裏是數不盡的滄桑和疲憊:“我們先回家,之後再慢慢和你說。”
虞舒雖然不清楚到底什麽事,可從母親的只字片語中可以判斷,這件事跟虞夢雅有關。
如果是今天虞夢雅剪壞她裙子的事,母親絕不可能激動成這樣,那到底是什麽事?
……
夜幕降臨。
此時,東城區的一家酒吧,虞夢雅正獨自坐在角落的卡座裏一瓶接一瓶地灌酒。
今天禮堂的觀衆席上不僅有八中的老師和同學,還有虞江夫婦,以及顧太太。虞舒公開的那段視頻無疑直接把她逼上了死路!回家的希望變得更加渺茫,往後顧太太又會怎麽看她?
她找不到挽回這一切的辦法,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希望一覺醒來能夠回到以前——回到黃翠蘭第一次找上門來的時候。
她依然是虞家的千金,是八中的完美女神,家人愛她、同學羨慕她,而顧然…也不會對她露出像今天那樣的厭惡神色。
她一瓶接着一瓶,喝得伶仃大醉……
震耳欲聾的音樂中,客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晚上十點,又一群人進了酒吧。
為首的是個成年男人,輕車熟路帶着兄弟們往裏走。走到半途,他的袖子被拽了拽,耳邊是一聲:“哥,快看!那就是耍了我的那個臭biao子!今天當衆出醜,跑這兒買醉呢!媽的,活該!”
說話的人是彭昊,今晚跟着上大學的表哥出來活動,沒想到一進酒吧就碰到了買醉的虞夢雅。
彭昊的表哥眯起眼睛打量一番,然後啧了聲,說:“就她?女神?”
彭昊:“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這女的夜場裏一抓一大把,長相完全就是新手級別的獵物,你連她都搞不定還跟我混個球!”表哥罵了句,然後拍了張酒店的房卡給他,呵斥道,“她喝醉了,現在是最好得手的機會,你要是還搞不定,就別叫我哥了,我嫌丢人。”
彭昊看了眼手裏的房卡,咕咚一聲咽下了唾沫,語無倫次地說:“表、表哥,這樣不、不好吧?”
表哥用力推他一把,恨鐵不成鋼地說:“瞧你這點出息!到底是不是個男人?!是男人就給老子上!不然活該別人不鳥你。”
事關男人的尊嚴,加上之前被虞夢雅耍得團團轉的舊賬,彭昊定了定神,不再猶豫,朝虞夢雅的方向邁出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