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間計(二)

白氏眉目含愁, 将櫻桃口咬了又咬,直到咬出一抹嫣紅, 如玉的肌膚襯得眼如秋水唇若塗朱, 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憐惜。

沈知嫣既不憐香惜玉也沒特殊癖好,見白氏這副模樣, 心裏有些膈應,“行了, 我不是李景淮, 不必做出這般模樣,有話快說, 不說我走了。”

白氏拿出繡帕, 輕輕掩住瑤鼻, 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滾滾而出, 忙又用繡帕拭去,眸子凄凄的望着沈知嫣,“表妹, 我……”

擡眸望去,見小表妹抱着雙臂,歪着腦袋,一臉憊懶挑眉看戲, 十足十一個無賴, 哪裏有半點動容和可憐的樣子,不由心中一沉,很快收斂表情, 準備打開天窗說亮話。

沈知嫣見白氏抹去眼淚,神情平靜,知道她見自己無動于衷,決定返璞歸真不再做戲,笑着上前挽住白氏的胳膊,“這就對了,一家人還哭哭啼啼豈不是被外人笑話我欺負大表嫂,這樣就對了,畢竟你我之間知根知底,用不着演戲。”

白氏一愣,剛要掙開沈知嫣的手,聽她在自己耳邊輕語,“我知道你找我何事,我們出去談。”又是一怔,不再掙紮。

于是在外人眼裏,小表妹挽着大表嫂,兩人親親熱熱走出李府大門,直奔醉仙樓而去,找了個樓上偏僻雅間,讓流螢守在門口。

快到晌午時分,沈知嫣既然有事要辦也就毫不吝啬,點了些招牌菜外加一壺玫瑰露,招呼一聲白氏,而後自斟自飲大吃大喝起來,禁足以來這日子過得太虧待自己了。

白氏因為有心事,只是夾了一口菜,細嚼慢咽良久,沈知嫣看不過眼,順手扯下一個雞腿扔到她的碗裏,“人生在世,要活的恣意潇灑,常言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故意說出這句話,果真見到白氏眼睛一亮,糾結一會,“表妹,我有一事想問,你真的決定不和二叔退婚,嫁給他?”

沈知嫣見她上鈎,笑着點點頭,“是啊,我深思熟慮過,表哥雖說如今賦閑在家,不過好歹進士出身,不過也就三年五載,還會升上去,他長得又俊俏養眼,放在家裏看着也是好的,還有姑母這麽寵我,我嫁到李府,還不是一切都是我說的算。”

見白氏一臉不可思議,沈知嫣繼續說道,“再說了,如今箭在弦上,也不是我說要退婚就能退婚的,連太子都支持表哥,我能怎麽辦,既然無法退婚,那就嫁了吧,反正我有鎮北侯府為靠山,誰敢奈我何?李府裏的事情還不是我說的算,誰敢忤逆我,就絕對生不如死。”

沈知嫣嘴裏說着狠話,面上卻是慢條斯理可愛柔媚,一雙水靈靈的星眸含着笑意,似乎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白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若說以前,她壓根不信沈知嫣的半句話,這個表妹又懦弱又無能,寡言少語,受了委屈只能往肚裏咽,因此她搶了李景淮不但沒有半點心虛,連害怕都沒。

可是現在不一樣,表妹只是立在那裏面帶微笑,她就不寒而栗,想到她倒拔桃樹,又想到她心狠手辣,她就想逃得遠遠的。

白氏端起一杯玫瑰露,掩飾般輕啜一口,咬牙問出一句,“表妹,不瞞你說,我和二叔已定了鴛盟,他說過要娶我。”伸手捂住臉,“我并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我只求你能讓我繼續待在李府,讓我能服侍你和二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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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以前是誰說得我們只是普通的叔嫂關系,二叔不過是因為對哥哥的承諾,照顧我罷了,這麽快就露出狐貍尾巴,這話擺明就是想做妾,還真是又當又立。

沈知嫣笑了笑,“大表嫂這是薄命憐卿甘做妾?”

白氏臉一紅,“表妹,我只是想服侍你和二叔,并無其他之意,更無想和你争寵的意思。”

沈知嫣美目流轉,哈哈大笑起來,良久,神色一冷,“做妾,你配嗎?鎮北侯的女兒嫁入李府,此生李府就只許一人,不要說什麽阿貓阿狗殘花敗柳,就算是王公國戚朝中重臣的女兒,也不許踏入李府的門。”

白氏吓了一跳,“景淮對我情根深種,豈是你能左右?”

沈知嫣噗嗤一笑,“要麽守寡要麽休夫,大表嫂覺得表妹會選哪一個?”

白氏吓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恨恨的瞪大秀目,目眦盡裂的死死盯着沈知嫣。

沈知嫣壓根不理,嫣然一笑猶如滿樹桃花朵朵盛開,美的妖嬈美的奪目,就連白氏也不由自慚形穢。

“再說,表哥也告訴我,我們成親後,你任我處置,我思來想去,有兩個辦法,一來呢打發回白家,可是白家家勢單薄,估計也就是鄉野村夫之妻,可惜大表嫂的花容月貌滿腹才華,還有呢,就是許給富商做續弦,不過,商人重利輕別離,這夜夜守空房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每說一句,白氏的臉色就白上一分,漸漸失了血色,更亂了方寸。

沈知嫣見她面色煞白,暗暗一笑,也不言語,只是舉起杯盞,又喝了幾口玫瑰露,“這兩個辦法都是極好的,我想姑母和祖母也會極力贊成。”

白氏心中十分絕望,突然想到上次太子來李府,紀先生告訴自己的話,讓她好好服侍太子,太子對她念念不忘,若是伺候好了,可是天大的富貴。

她心中一喜,眉目不由舒展,“表妹不要吓我,就算我進不去李府,也會去太子府。”

沈知嫣心中一震,太子?突然想到上次在鳳雛書院,太子對着白氏憐香惜玉的模樣和戀戀不舍的德性,莫非太子真的對白氏有思慕之心,難怪會幫李景淮出頭,看來又是那個該死的紀思堂拿白氏做幌子。

她向來聰慧,自然猜的□□不離十,心裏焦急,面上卻是不顯,只是掩唇清笑,眼中滿是鄙視和不屑。

白氏神情一滞,心中暗想不妙,顫顫問道,“你……你笑什麽?”

“我笑你自作多情啊,太子府中多少侍妾,美人如雲,你就算能夠暫時受寵,又能寵愛幾時,色衰愛弛,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再說了,能納入太子府的女人,家世顯赫,背後家族撐腰,你若真是得寵,能活多久?中毒落水這種都是小兒科。”沈知嫣輕描淡寫說道。

白氏臉色瞬間慘白,身子搖搖欲墜,“我……我……”

沈知嫣為她夾了一筷茄丁,嘆了口氣,“不管如何,你是我大表嫂,我悄悄告訴你,我聽爹爹和大哥說過,皇上就一個嫡子,對太子期待很高,他怎會允許太子納一個寡婦為側妃,就算外室也不行,若是皇上知道你的存在,怎麽會放過你?”

她揚眉清笑,“不過大表嫂的話倒是提醒我了,太子不能嫁,我想起一個人,戶部秦尚書,雖說他六十多歲,不過年紀越大越心疼人,大表嫂給他做妾,不但榮華富貴享不盡,也能為表哥帶來仕途之利,一舉雙得。”

啪嗒一聲,白氏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心中又後悔又絕望,原來她今日聽說沈知嫣來李府,原本想多在外面偷聽兩人的談話,沒想到聽到李景淮的絕情之語。

她想将兩人私情告知表妹,就是期待表妹痛不欲生,不願嫁給李景淮,沒想到表妹不但沒有絲毫不樂,反而發了狠要保護自己,吓得不知所措。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白氏抱住沈知嫣痛哭出聲,“表妹,我錯了,求你原諒我,我應該怎麽辦啊?嗚嗚。”

沈知嫣不慌不忙,依然懶洋洋的模樣,“嫁給表哥做妾肯定不行,以上三個辦法任選一個,我會幫你安排的。”

白氏抱住她的腿哭得聲嘶力竭,“表妹,不要,我不要離開李府。”

沈知嫣見她終于上鈎任自己擺布,不枉費自己一番口舌,心中暗笑,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大表嫂,我不明白,為何你一定要留在李府,你真的喜歡表哥還是表哥對你除了山盟海誓還有什麽瓜葛?”

白氏心中遽然一亮,一個念頭浮上心頭,表妹有句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不想回白家,也不想去太子府送死,更不想嫁給一個老頭子或者一個商人。

眼珠一轉,眼下只有嫁給李景淮她才有好日子過,李景淮雖說無情,可是他的本性懦弱耳根又軟又好色,就算被迫娶了她,只要她曲意溫存存心勾引,慢慢自然會讓他再次喜歡自己,她有信心。

打定主意後,白氏捂着臉嗚嗚哭泣起來,眼淚橫流,眼睛紅腫,暗咬牙根發了狠,“不瞞表妹,二叔對我花言巧語,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沈知嫣幾乎要鼓掌大笑,白氏真聰明,自己做出引君入甕這個局,她很快便想透其中利弊,這個帽子扣的好啊,已經是他的人,說得溫婉含蓄,帶着千種委屈萬種心酸,也只有白氏這樣人才演起來才能信手拈來。

沈知嫣一臉不可置信,顫顫巍巍撫着胸口起身,“什麽,你是他的人,你們……你們……”

白氏見她這般,不知為何心中一陣痛快,侯府嫡女又如何,編造起來愈發繪聲繪色,帶着哭聲道,“表妹,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我并非情願,是他……是他說喜歡我,要和你退婚娶我為妻,說喜歡我很久,從我嫁進府,他就喜歡我,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他的求歡。”

沈知嫣雙手緊緊握住,方才按捺住想捧腹大笑的沖動,她就喜歡看狗咬狗,李景淮雖說是個渣,雖說見異思遷,又好色,畢竟飽讀儒家之書,茍合這事他還做不出,白氏也是個人才,估計李景淮跳到黃浦江也洗不清。

系統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卧槽,宿主大人,女主這種精明的人都被你耍的團團轉,你是吃蓮花白長大的嗎?簡直是舌燦蓮花。”

話鋒一轉,聲音變得狐疑起來,“那往日你和小七說的話,是不是也在糊弄小七?”

沈知嫣心頭一跳,麻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系統跟着自己怎麽也學會獨立思考了,語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胡說,我們小七聰明伶俐,我怎麽騙得了你,再說小七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又可愛又讨人喜歡,我怎麽舍得騙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

系統心花怒放,“宿主大人,我愛你,你繼續表演吧,我已經切好瓜了。”

沈知嫣翻個白眼繼續演,她的身體踉踉跄跄,故作悲傷,“怎麽會這樣,他既然有了你,為何還不退婚?”見白氏沉默,沈知嫣緊緊握住白氏的手,指甲掐到肉裏,白氏痛的連呼放手,她只做不覺。

眼睛死死盯着白氏,“你可敢與我一起去衙門,狀告李景淮始亂終棄,我就相信你,如果他真的和你有了夫妻之實,我立刻退親,成全你們。”

白氏心中一喜,去衙門也好,有侯府嫡女作證,有自己一口咬定,二叔張一百張口也說不清,繡帕掩住唇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當然敢。”

沈知嫣伸手拉住她,“走,現在就去衙門。”

兩人乘着馬車去了衙門,下了馬車,沈知嫣示意白氏,白氏心領神會,拿起鼓槌開始擊鼓鳴冤。

且說盛鶴岚答應了小徒弟去衙門坐鎮,一早便帶着京衛們浩浩蕩蕩去了京衛,衙門府尹剛開門就見到一尊大佛來了,吓得忙恭恭敬敬迎了進去,請坐在衙門大堂的正位上,端茶送水上卷宗,一直忙到午後,也不明白自己小小的衙門,這位指揮使來做什麽。

盛鶴岚打着哈欠百無聊賴看着卷宗,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看得他只想睡覺,只不過礙于小徒弟的面子,勉強坐着,就在他快坐不住的時候,一名衙役來禀告,“大人,有一名女子擊鼓鳴冤。”

府尹小心翼翼看了盛鶴岚一眼,盛鶴岚鳳目帶着不耐,“看我做什麽,帶進來。”

待到一名女子跪在大堂下,另一名女子站在堂外抄着手看熱鬧,盛鶴岚才發現,跪着的是白氏,看熱鬧的居然是小徒弟。

府尹戰戰兢兢望着盛鶴岚,見他巍然不動,只能自己上,“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白氏哀哀哭泣,“大人,奴家是李府的未亡人白氏,狀告李府當家人李景淮始亂終棄。”

盛鶴岚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小徒弟又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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