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堂之上
府尹聽到白氏的訴求, 長舒一口氣,原來不過是男女之間的□□, 想必又是什麽男人辜負女人, 女人心生怨恨之類,小事而已, 一個月總有那麽幾起,吓死他了, 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人命關天的事情, 今天指揮使大人在此,萬萬不可捅簍子。
偷瞄一眼坐在旁邊的盛大人, 見他端着茶盞正在品茶, 臉上神情平靜, 更是放下一塊大石頭, 清咳一聲,不敢擺官威,和氣的問道, “白氏,李府是何人府上?李景淮又是何等身份?”
白氏不敢擡頭,擡眸偷望一眼,正看到指揮使盛大人也在這裏, 心中暗想, 李景淮有紀先生和太子撐腰,盛大人也在此是件好事,他是皇帝的親信, 若是此事鬧到皇帝也知道,對自己更有利,想到這裏,膽子更大。
“回大人,李府是前吏部李尚書的府邸,李景淮是他的嫡子,進士及第,前禮部知事。”白氏哀怨說道。
府尹又是心中一寬,李尚書已經故去,不過是個沒落官員之子,更沒什麽威脅,作為京城的府尹,誰的官都比他大幾倍,一不小心烏紗帽就不保,比如眼前這位指揮使大人,沒事來府衙晃悠找茬。
想到這裏,一拍驚堂木,“好一個尚書之子,知法犯法,你将前因後果細細講來,本府為你做主。”
盛鶴岚向來聰明,聽到這裏,大致已經猜出白氏的意圖以及為何會來狀告李景淮,心裏暗暗為小徒弟豎大拇指,果真聰慧,居然想出一招釜底抽薪的反間計,眉目含笑望着小徒弟,不想人家壓根半個眼色都沒給他。
沈知嫣抱着胳膊守在衙門門口,吃瓜看熱鬧,不時看一眼衙門之外,不一會,就看到流螢引着一群老頭子和一群半老徐娘的婦人匆匆而來,後面還跟着幾個粗壯大漢,邊走邊給她做手勢。
“成了?”沈知嫣悄聲問道。
“沒問題,小姐,那幾個老頭子是天橋上說書的,這幾個婦人是媒婆,還有那幾個壯漢是販夫走卒,你放心,這些碎嘴的在,很快全京城都會知道李景淮和白氏的腌臜事。”流螢賊賊一笑,滿臉得意,叫你們幾個狗東西欺負小姐,呸。
府尹很快發現衙門被圍得水洩不通,有些驚訝,往日雖說也有人來聽熱鬧,不過這還未到一盞茶時間就聚集這麽多,皺眉喝道,“誰讓你們在外面聽審,都給本府回避。”
盛鶴岚最見不得小徒弟受委屈,皺了皺眉,“府尹,審案要緊,他們要聽就任他們吧,難道你怕案件審理不行,被他們笑話不成?”
府尹吓了一跳,“是是是,是下官多慮了,下官思慮不周,讓大人看笑話。”
沈知嫣見盛鶴岚這般維護自己,笑着嘟起花瓣般嫣紅的唇,偷偷對他做了一個親的動作,盛鶴岚不由一陣心跳,面上一紅,耳朵也有些發燙。
壓根沒人看到兩人之間的暧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堂下哀傷柔弱的白氏,聽着她的如泣如訴。
“大人,白氏本是李府庶長子的未亡人,立志守寡,只是我那二叔,嗚嗚……”白氏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衆人皆是心疼不已,只有沈知嫣和盛鶴岚不約而同鄙夷一笑,他們可未曾忘記白氏當日欲拒還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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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哭夠了,見衆人目光都是無限同情,哽咽道,“他看中奴的容貌,幾次三番逼迫,要将奴趕出李府,後來更是引誘奴,說只要奴從了他,他就留奴在府裏,他會退婚明媒正娶,讓奴成為他的妻子,奴家中只有老父一人,無依無靠,只能從了他,可是他騙了奴的身子,就不要奴了。”
白氏一番唱作俱佳,颠倒黑白,将謊話說得合情合理,就連沈知嫣幾乎都要當真,不但惹得衆人紛紛怒罵李景淮這個薄幸郎,就連堂上的師爺也十分同情,慫恿府尹傳喚李景淮前來問話。
府尹向來老謀深算,敏銳的發現其中一個疑問,“白氏,你說李景淮已經有婚約?”
白氏點點頭,“是,李景淮的未婚妻是他的表妹,也就是鎮北伯府的嫡女,李景淮和我說過,他一直嫌棄他的表妹蠢笨木讷,早就想和她退婚娶我。”
衙門外圍觀的人群中,突然有一個老漢說道,“咦,鎮北伯府我似乎聽到過,是不是說嫌貧愛富想退親的那個鎮北伯?”
衆人瞬間恍然大悟,“不要臉至極,原來是自己寡情薄意,見異思遷,做了不顧人倫的事情,還倒打一耙,誣陷鎮北伯,自己的親舅舅。”
“誰說不是啊,我記得以前是鎮北侯府,戰功赫赫,最近變成了鎮北伯,難道就是因為外甥的誣告?這種人應該被雷劈死啊。”
聽着衆人的七嘴八舌,看到有些人已經往外跑,想必是要趕快将這個消息傳出去,沈知嫣勾唇冷笑,李景淮紀思堂,你們利用輿論,制造謠言,我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知道你們受不受得了。
府尹聽到鎮北伯是李景淮的舅舅,不由猶豫起來,這鎮北伯究竟和李景淮鬧翻了沒有,鬧翻了就好辦,秉公辦事就好,若是還藕斷絲連那就麻煩了,鎮北伯哪裏是他一個小小府尹惹得起。
盛鶴岚見堂上陷入一片死寂,不由瞥了府尹一眼,見他一臉呆滞,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府尹大人放心,我想鎮北伯恨不能弄死這個忘恩負義的人。”
府尹心中立刻有了底氣,“盛大人說的是,來人,傳李景淮。”
俄頃,一臉發蒙的李景淮被帶到衙門,沈知嫣藏在一個大漢的身後,李景淮并未看到她。
上的堂來,李景淮看到白氏跪在堂中央,不由又是一愣,“大嫂,你在這裏做什麽?”
原來去李府的衙役,畢竟是尚書府,雖說是已故尚書,也是尚書,衙役們心中怕引來麻煩,并未說明究竟何事,只是說府尹大人有請,連哄帶騙的将李景淮帶到衙門,他還不知道究竟是何事,因此見到白氏一怔。
府尹一拍驚堂木,“大膽李景淮,有婚約在前,不忠于未婚妻,觊觎大嫂的美貌,甜言蜜語威逼利誘,騙了她的身子卻始亂終棄,簡直是枉為讀書人。”
李景淮大驚失色,什麽叫騙了身子?他對着白氏怒目而視,“你胡說些什麽?”
白氏避開他的目光,嗚嗚咽咽道,“大人,一切如您所說,請您為奴做主,否則奴只能一死。”
說完又哭了起來,美目含憂珠淚滾落,恍如梨花帶雨清荷凝露,看在李景淮眼裏卻如看到了毒蛇猛獸。
他眼前又出現鳳雛書院那一幕,她拖累自己害的自己被叛黨掠走淩虐,他一直護着她待她比待自己還要好,為了她羞辱表妹,為了她忤逆外祖母和娘,他為了她,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卻換來她在公堂之上對他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表妹,我對不起你,我錯了,李景淮心中悲鳴,怒目瞪着白氏,“蛇蠍婦人,我何時碰過你,我一直敬你重你,你卻這般待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說完,他轉身看向府尹,“大人,我以前确實對白氏有了愛慕之心,可是我有未婚妻,後來知道白氏此人輕浮薄情,又明白自己真心所愛之人,早已斷了心思。”
白氏聞言,捂住臉哭泣起來,哭訴道,“既然你明白自己所愛之人,既然你說我輕浮薄情,為何那晚告訴我,我是你平生所愛,從我嫁給你大哥那一天,你就喜歡我,你還說要退親娶我為妻,趁機要了我的身子,我好後悔,不該聽信你。”
她的哭聲凄婉動人,柔弱的身體搖搖欲墜,聽得衆人一陣心酸,不管不顧,紛紛罵起李景淮,什麽豬狗不如什麽負心薄幸,什麽難聽罵什麽,堂上堂下罵聲一片。
府尹臉色一沉,一拍驚堂木,“肅靜,不許交頭接耳私下交談,李景淮,我問你,若不是你始亂終棄,白氏為何會到公堂上抛頭露面,為何會不顧女兒清白?”
李景淮氣得眼前陣陣發黑,他雖說口齒伶俐,但如今這種千夫所指下,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指着白氏,你你你了半天。
他心中又後悔又憤怒,後悔自己貪戀美色,結果換來今天,“白氏,你居然胡說八道誣陷我,當日大哥去世,臨死前握住我的手,求我好好照顧你,我尊重大哥,又憐惜你年紀輕輕守寡孀居,我求了老夫人讓你留在李府,錦衣玉食供着你,沒想到你存心不良,勾引我未遂,居然還反咬一口,你對得起死去的大哥嗎?”
白氏哭得愈加傷心,“當日你說是先夫讓你照顧我,可是你怎麽待我的,每日說話誘惑我威脅我,還說要我不從你,就将我攆回去,若是從了你,這李府的一切都讓我做主,你要退婚,要娶我,你說的誓言都忘了嗎?”
沈知嫣在外面看熱鬧,見兩人這般互相指責,想起剛穿來的時候,兩人郎情妾意的模樣,不由撇撇嘴,“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耳邊傳來系統義憤填膺的聲音,“男主女主都三觀不正,我眼瞎了才選了這本書,沒一個好東西。”
沈知嫣咳嗽一聲,表示不滿,系統見自己說漏嘴,忙補充道,“還好,遇到了又可愛又聰慧的女配,才讓我開心一點啊。”
沈知嫣對着堂上的盛鶴岚努努嘴,接口道,“還有一個又美貌又有男兒氣概的男二,難道不好嗎?”
那是你情人眼裏出西施,系統默默想着,不過男二确實盛世美顏,不禁抹了抹口水。
就在沈知嫣看熱鬧之際,衙門外走進兩人,正是沈老夫人和沈夫人,原來兩人上香回來,不見李景淮,聽管家說,是被衙門中的人帶走,兩人擔心,忙直奔衙門而來。
沈知嫣見到兩人,忙躲到衆人身後,因此,兩人也未看見沈知嫣。
老夫人到了公堂,也不下跪,只是盯着府尹,神情嚴肅,臉色陰沉,“老身是鎮北伯之母,一品诰命夫人。”
府尹忙走下公堂拱手行禮,“原來是老夫人,下官見過老夫人,來人,看座。”
盛鶴岚視若罔聞,連眼皮都未擡,依舊捧着茶盞品茶,一臉的不屑于顧。
老夫人大怒,她身為鎮北侯的母親,一般的官員見到她都是恭恭敬敬,何嘗見過這般無禮之人,見他不過是個少年,再打量他身上的朝服,不過是個三品官,看來又是世家子弟,借着家族之力做到三品,怒道,“你是何人,見了老身為何不行禮?”
盛鶴岚秀眉輕挑,輕啜一口茶,半個眼神也沒給,“你也配?”
府尹吓了一跳,忙解釋道,“老夫人不可無禮,這位是京衛指揮使盛大人,和鎮北伯是知交。”
府尹說話十分委婉,意思就是,你兒子鎮北伯都要給人家幾分面子,不敢無禮,你算哪根蔥?
老夫人吃了一驚,原來這個絕美少年就是那個心狠手辣害慘了孫兒的盛大人,她知道盛大人是皇帝身邊一等一的紅人,不再言語,轉眼看向府尹。
“府尹大人,不知将我的外孫抓來,所為何事?”她又看了一眼白氏,冷聲道,“你一個未亡人,不在家為夫守寡,來這裏做什麽?”
府尹無奈,只能将白氏狀告李景淮始亂終棄一事複述一遍,老夫人氣得七竅生煙,上前就是一巴掌,白氏白嫩的臉上頓時起了一個紅紅的掌印,“你敢胡說八道誣陷淮兒?”
盛鶴岚終于怒了,只是臉上依舊雲淡風輕,慢條斯理道,“府尹大人,未進傳喚擅入公堂,且在公堂上咆哮,該當何罪。”
府尹恭恭敬敬,“回大人,罪該三十大板。”
盛鶴岚抿唇清笑,笑容清如蓮下水,說不出的俊逸,“老人家年紀大了,又是一品诰命,如何能三十大板,不過律法也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鎮北伯府理應帶頭表率,十下耳光吧,小懲大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