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腦斧不吃人

總以為堂堂男兒被逼下蛋已是人生最悲壯的遭遇了,而現實卻教盧蠍虎認識到了自己的天真,前途之上處處驚喜,禍不單行悲壯複悲壯,比下蛋更慘的是什麽?就是再下一枚蛋。

盧蠍虎太絕望了。

原來生得這般俊俏的美人兒也會騙人。

原來妖怪并不比凡人更誠實。

原來——

“哪家蛇下蛋不是一窩的?你以為都跟母雞似的麽?”

說實話,盧蠍虎并沒有見過幾回家養的雞鴨鵝。他很小的時候起就被抛棄在半山的小屋裏自生自滅,父親在時吃不上幾頓葷肴,父親走了更是三餐不繼,飽一頓饑一頓的半野人,從來沒有被教過生存的知識和技能。于是他并不清楚同為卵生動物的蛇與雞的習性其實大相徑庭,更沒聽過自産自食這種匪夷所思的行為。

蛇妖就教他,尋常的食蛋蛇自然不會吃自己窩裏的蛋。不過因為日常修煉消耗巨大,他這個活了七八百年的大蛇光吃雞蛋已不夠補,自己産的蛋附帶有自身的妖力,譬如是體外的積蓄和轉換,陰陽凝聚,甚有助益。因此他樂得跟産蛋的走地雞似的,每隔一段時間孕幾枚無胚的蛋犒勞自己。既無胚,當然不會好像被踩壞的那枚酒甕大小的蛋一樣孵出個小虎子來。換言之,它們就是蛋,是放久了只會臭掉的食物,不是生命誕生前的一種獨特狀态。

如此一說,盧蠍虎固然不再因蛇蛋将被吃掉而驚悚唏噓,轉念一想,自己終究還是被騙了。

“這也不能叫騙吶!”蛇妖毫無悔意,甚還理所當然,“下一枚是下,一窩也是下,我叫你做別的事兒了嗎?”

盧蠍虎老實巴交地搖搖頭。

“此地本就是我另辟的一處産房,清靜幽僻,是你闖進來擾了我的進程,該賠不該?”

盧蠍虎真心覺得應該。

“你看你踩壞了我兒的蛋,又擾了我的清修,我只讓你做一件事,給我下兩枚蛋,你是不是還賺了呀?”

盧蠍虎想一想,确實不虧。

“這可稱得上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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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本座仁厚不?”

仁厚!

“妖怪是不是好?”

好!

“比人好吧?”

唔——

盧蠍虎猶豫了一下,只擡手指了指蛇妖,意思單就他這個妖怪是好的,比人好。

蛇妖又得意了,笑起來露倆小尖牙,顯得孩子氣。

結果一刻鐘後,盧蠍虎順順利利又給蛇妖産了一枚蛋。

這回是切切實實的蛋,僅比鵝蛋大一些,長長的橢圓,乍一眼好像塊香甜的白面大馍,跟虎子住過的那枚大甕蛋完全不好比。或因了大小有別,或是蛋殼光滑易産,今次盧蠍虎并未覺得腹內翻絞難捱,恰如蛇妖最初所言,倒是腔口裂痛更折磨人些,産後亦是不得即刻恢複。

不過蛇妖再三與他保證,順便的“生意”只此一例,他腹中确無蛇卵深埋,疼就疼罷,權當是做善事積德。

蛇妖到底不是向惡的修行,得了好處态度早已放軟,先不忙去顧那枚能為自己修煉增添好處的蛋,一心為盧蠍虎做着清理,妥帖地與他創口抹上藥膏。而虎子則好奇地爬到了擱在竹籃裏的蛇蛋邊上,左右打量一番,繼而伸手把蛋抱緊了,張開小嘴啊嗚一口就要咬。

“哎喲我的乖乖,你可真會挑好的吃!”幸得蛇妖眼疾手快攔了下來,未叫那副小小的尖牙磕破了蛋殼,更順手在虎子的臉頰上擰了一把。虎子吐了吐信子,悻悻然爬回了盧蠍虎懷中,手指頭往嘴裏一塞,眼神很是含怨。

盧蠍虎仍是不習慣講話,便将虎子環在臂彎裏搖一搖,咿咿呀呀沖他笑。

一旁蛇妖見狀,垂睑乜斜:“蛇沒有奶。”

盧蠍虎愣了下,臉頰微微紅了。

蛇妖捧着蛋,語帶促狹:“蛇沒有,人有啊!”

盧蠍虎慌忙搖頭擺手。

“男人怎麽了?孩子都生了,還不興稀奇再稀奇?不要局限了自己的潛能,本座對你有信心。”

說着,探手去撩盧蠍虎本已破破爛爛的衣衫前襟。盧蠍虎自是不能叫他得逞,無奈手裏抱着娃,便索性把虎子往胸口一按,以為遮擋。

蛇妖指着孩子哈哈笑:“正中我兒下懷!”

低頭一看,虎子無師自通,居然張嘴含住他胸乳前的一片破布,兀自嘬得起勁兒。

盧蠍虎固然以為驚奇,蛇妖亦感意外,思忖着:“莫非真是沾了人血,天生的半妖?”

這些事盧蠍虎是不懂的,也無意去弄懂,他只是越看虎子越喜歡,在他身上感到了血脈與依戀,是親的真的,有些不舍別離。

不意,聞聽蛇妖一聲狐疑,回神偏頭看去,就見他正迎着光細照那枚蛇蛋,眼中有巨大的震驚擴散開來。

“這是枚活蛋!”蛇妖猛地看向盧蠍虎,雙目圓睜,“裏頭有胚,你聽!”

附耳在蛋殼上凝神細聽,依稀有脈搏,撲通撲通地跳躍。

“醜醜,你神了,你把二蛋下活了,緣分啊!”

盧蠍虎不知道這是否天命緣定抑或劫數難逃,光想着:二蛋這名字起得也太省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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