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濃淡
為了前男友,黃時雨今天把這周的生活費都花光了,只能搭公交回H大。路上把今日的單詞打卡任務刷完,登了下論壇,擁有嘎嘣脆質量的系統這次頑強地頂住了bug,沒崩,只是網速奇慢。
ID我的陸地偉大美麗,每次出現都為她說話。黃時雨越看名字越覺得有些眼熟。
陸,大,美?
室友陸珂身高一米七,高挑美麗,生着一副甜甜的長相,說話做事卻都很利索。剛認識的第一天就逼迫黃時雨把她的微信備注改成了大美人,她也是宿舍裏唯一一個見過黃時雨的“小耳朵”的。只是,相識短短十幾天,不過是趣味相投,哪裏就到了惺惺相惜的地步。
回宿舍時,陸珂臉上敷着前男友面膜,在瑜伽墊上練一字馬。
黃時雨冷不防問,“我的陸地偉大美麗?”
平地一聲雷,陸珂差點趴到地上,扶着面前的凳子才保持平衡,“啥?我掉馬了?”
“你問都沒問,還真敢站在我這邊。”
“看你順眼。”陸珂指指空了的兩張床,“你走之後她倆在宿舍八卦你半天,說你腳踏兩只船。”
“哪來的兩只?”
“哦,那就只有一只,你別說,我猜猜,是盛遠川?”
黃時雨:“……”這人是什麽狗鼻子,這麽靈。
“別說把盛遠川送進醫院,你把他吃了我都沒意見。”陸珂揭開面膜,把袋子裏剩下的精華倒出來抹在臉上,拍得啪啪響,“我只愛許言臣,外語系的許學長,我未來的男朋友。”
“那你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黃時雨問,“加到微信了嗎?聽說他脾氣又冷又硬,你怎麽看上他了?”
“我樂意!沒加啊,你看我現在黑得!起碼白回來再出現在他面前啊!”
“你每天都是小仙女。”黃時雨看了看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各種大牌不要錢似的往臉上招呼,“非得反光才叫白是吧?”
“那當然。”陸珂說,“我又不像你,用美膚寶皮膚都這麽好。”
“你可不要黑美膚寶。我愛美膚寶和自然堂,那是國貨之光。”
第二天還是下雨,還是瓢潑大雨那種下法。階梯教室的臺階一級一級地流下了小瀑布,很快成了H大網紅打卡聖地。學校也無奈,出了通告,閱兵延期三天。這三天不用集訓,但每天有兩個小時的班會,各班自行組織,點名算入考勤。
建築182班的班會經過商議定在了每天下午兩點半到四點半,和一群夜貓子的生物鐘完美契合。
兩點二十分,盛遠川進了教室。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工裝褲,上了他身,卻別有風骨,更襯得人潇潇飒飒,眉目疏朗。
不知是誰低低贊嘆一聲,恰如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映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女生們集體激動起來。
黃時雨看到短袖袖臂上的圖案,愣住。
幾個三角形稚拙地交疊,連成一座座山川。
那是高二暑假,她親手繡上去的。他的袖子上是群山,她的是一顆黃梅子。情侶裝,也是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他外婆病重,連夜趕回了外婆家,人不在S市,她問到地址,寄了過去。
原本盛遠川答應她等畢業了穿這件衣服來一次正經的約會,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年。
他确實又長高了。她當初按标準尺碼買的衣服,現在褲腿已遮不住腳踝。
“盛學長,你身體好啦?”佳佳問。
“好多了。”
“下次早餐還是少吃油膩的,腸胃會受不了。”佳佳關心道。
坐在她身後玩手機的陸珂冷笑,“嘁,隋佳佳你這話說得不對了,人家盛學長說不定就想換換口味,吃點油膩膩的早餐呢。吐之前起碼開心過啊。”
衆人都被她的無賴說法折服了,盛遠川忍俊不禁,“多謝關心,我現在已經好了。沒什麽疑問的話,下面開始點名。”
确定全員到齊,盛遠川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聽說。
“第一次班會,主題很簡單。暢所欲言,聽,和說。把你們對同學、專業、學校、夢想的打算、意見和建議說出來。同時,認真傾聽別人的想法,最好能從中學到點東西。”
按學號開始,第一名說家裏安排好了大二出國,第二名說打算考研。
黃時雨排班級第三。
她把手中草稿紙卷成團塞進口袋,上面是少女娟秀而不失大氣的字體,“我建議盛學長和我在一起。”
想是這麽想的,說卻萬萬不敢這麽說。
最後黃時雨說,“我對學校和專業很滿意,對同學也很滿意。唯一不滿的就是南苑的飯太香。過分!讓不讓人減肥了。”
衆人哈哈一笑。
黃時雨以前語不驚人死不休,高二下學期,她曾把給盛遠川送情書的學妹堵在了走廊裏,“盛遠川說他只跟能考過他的人談戀愛。好好學習吧小妹妹。”
她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她太過自滿,人生過于順遂,老天爺才降了這些苦,教育她,什麽是得失守恒,什麽是萬物因果。
古筝即将考到十級,突然失聰。
老黃說高三的暑假放下工作帶她來一次歐洲行,結果公司資金鏈斷裂,到現在還沒解決。
和心儀的男孩子剛捅破那層窗戶紙,就不得不遠走他鄉接受治療,中斷了聯系。
如今倒是覺得最穩妥莫過于泯然衆人矣。
再沒有第二件事,比能回到他身邊,看到他穿上自己繡了山川圖的衣服,更讓她覺得幸福。
“不用再去輸液了嗎?”她低頭給盛遠川發微信。
回過神,發言已過半。
陸珂:“我的夢想就是大學畢業時能騎在男神肩上拍畢業照。”
黃時雨忍不住跟大家一起哈哈哈哈,笑完了發現盛遠川正看着她,她用口型告訴他,“許言臣”。
盛遠川默了一瞬。拜她所賜,這一年多他和許言臣見面沒有一次不吵架。
最後一位是隋佳佳,她爆了個冷門,道,“按閱兵評分标準,女生的頭發應該不能過耳。希望我們班每個女同學注意這一點,不要影響總評,辜負大家這麽久的努力。”
衆人左右審視,最終目光落在黃時雨身上。軍訓剛開始她的頭發還不算長,但耐不住長速快,現在已經蓋住了耳垂。
又齊齊看向盛遠川。
大家都好奇,被黃時雨坑進醫院之後,盛遠川會怎麽“招呼”她,是公報私仇,還是避如蛇蠍。
“今天披着頭發的女生不少。”盛遠川說,“但我希望到閱兵那天,你們不是女生,而是一名合格的女兵。”
衆人:……好官方。
散會回去路上,陸珂一路吐槽佳佳。
“我就知道隋佳佳不安好心。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還是一個宿舍的。得罪你就是得罪我,對她有什麽好處?”
“不知道。”黃時雨聳聳肩,“得罪我的人很多,不差她一個。”
陸珂笑了會兒,突然回過味來,“許言臣好像和盛學長是同學,那你也認識他了?”
黃時雨:“嗯,不過我以前得罪過他,他很煩我。許言臣超級小心眼的,記仇得很。”
陸珂:“懂了,在許言臣面前,麻煩你假裝不認識我。其他時候咱們還是好姐妹。”
“……”
“欸,你說我要是把你綁到許言臣面前抽一頓,他會不會對我印象深刻?”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微信振了一下。是盛遠川給了回複,“恩,上午最後一次。”
“CT檢查正常吧?”
“正常。”
黃時雨覺得開心,“那,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女兵,學長能幫我剪頭發嘛?”
“六食堂樓下就有理發店,我有會員卡,報我手機號,只要十五。”
“噢。”是一個貓咪趴在地上,委屈巴巴的表情。
盛遠川正要說點什麽,對方很快又發來,“他們沒你剪得好看。以前都是你給我剪的。”
“我寝室現在沒人,來吧。”終究沒拒絕。
“宿管不會攔嗎?”
他能想象得到那雀躍的語氣,還有她臉上驚喜的小表情。
“到樓下打電話,我過去接你。頭發吹幹,不要急。”
她頭發茂密,且黑直粗硬,是很難吹幹的發質。從前她常常早晨洗了頭沒吹幹就來上課,濕答答的發梢還綴着幾顆小水珠。馬大哈自有老天教訓,到了生理期她就趴在桌子上生不如死,灌了三杯紅糖水仍舊面色慘白。
後來他習慣了在課桌裏準備一條幹淨毛巾,随時應付她半幹的頭發,或者不小心碰倒的半桌子的水。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讓他縱使生氣也忍不住關心,不輕易讓她的小心機得逞,卻時常忍不住親自走到她面前來。
終有恨,不曾濃。
黃時雨果真洗了頭,乖乖吹幹頭發。換上她繡了小小黃梅子的短袖,同款黑色工裝褲現在穿上有些費勁,卡在大腿提不上去。陸珂笑岔了氣,丢給她一條黑色裙子。
黃時雨一看牌子,hemers的,果斷給她丢回去,“回頭給你穿拉絲了我賠不起。”
“穿吧,腰太肥了,我穿不住,老往下掉。”
“啊陸珂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