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正确的路

“還不如小時候聽話。女大不由爹。”老黃嘴上說教,眼睛一瞬不離手裏的文件。

“你才不聽話。一身煙味,滿屋子都是煙味,我和媽媽還不想英年早逝。”黃時雨劈手把他手裏那幾張紙奪了,“快開窗戶散散味!我大老遠買了羊肉回來給你過生日,你就給我聞二手煙?”

閨女剛進來時老黃就聞到她卷着股子羊膻味,神情微微松動,“買什麽羊肉,拎着多重!”

“再重哪有黃董的生日重要啊。”

黃時雨路過餐廳去洗羊肉,眼尖看到桌子上放着碟小蔥拌豆腐。鼻子發酸,卻只說了句,“我想做個醬爆羊肉。”

她慶幸自己在回家路上買了不少菜,老黃今兒四十四,不能連頓像樣的午餐都沒有。

去年全家忙着幫她複健,做語訓,适應新耳蝸,連老黃的生日都給忙忘了。黃時雨原來的同學都上了大一,只有她自己被落在了高三。她打開母校官網看到慶祝理科狀元花落S大附中的大紅标題,盛遠川的采訪照片挂在官網上,氣質清絕,只是眼中神采不再熠熠。

你不開心嗎?她盯着照片上他的眼睛看了會兒,把報告往下拉,果然,采訪中他說準備報H大。

H大是建築老八校之一,黃時雨喜歡H大校徽的設計風格,經常在草稿紙上臨摹。

那時候盛遠川常駐年級第一,她問他打算讀哪個大學,他把她沒記全的上節課的數學筆記補好遞給她,“看分填志願。”

“那肯定不是清華就是北大了。我就沒有這樣的難題,我從小就喜歡H大。”

“因為校徽好看?”盛遠川瞄了眼她的稿紙。

“對啊。”她說,“我爸帶我去過H市,他們的建築設計真的很有靈性,超美的。”

“高考完一起報。”

“不不不,你別被我帶跑偏了。”黃時雨窘了,“老班能氣得罵街。”

“不會。”他說,“學校只關心能不能出狀元。”

黃時雨收住回憶,把袋子裏的羊肉掏出來,接了盆水準備沖洗。

老黃把能打開的所有窗戶都打開,庭院裏的茉莉花香漸漸襲入房中,取代了煙味。又輕手輕腳地把小蔥拌豆腐收到了冰箱裏。扭頭看了看閨女在廚房忙碌的背影,黃時雨正熟練地把羊肉切塊,然後用涼水浸上。黃太給她打下手,準備蔥姜蒜料酒等等佐料。

母女倆聊着大學的趣事,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黃時雨把羊肉撈出來洗幹淨,加冷水和姜片還有一點料酒煮開,撇浮沫,撈羊肉。

黃太見幫不上忙,出來收拾桌子,老黃悄悄跟她耳語,“你去跟她說,要放豆油!豆油燒羊肉香!”

“噫唏。看你的文件吧。你寶貝女兒心裏有數。”黃太嗔他,轉臉進了廚房,“買年糕了嗎,小九。”

“買了買了。放心。”黃時雨熱鍋加豆油,姜蒜爆香放羊肉,加一點白酒生抽老抽,還有老黃的最愛,沙井蚝油。放一點香葉桂皮八角丁香和一小把陳皮翻炒。

羊肉特有的膻味被炒香,老黃不動聲色地吸了下鼻子。

掰了八分之一塊名揚底料扔進去,加胡蘿蔔翻炒均勻,再加冷水,大火燒開,然後轉小火慢炖。

黃太心疼女兒,過來看了好幾眼,催她去休息。

“媽,你幫我把剩下的羊肉用絞肉機打了吧,下午我再包點兒餃子凍着。你和老爸想吃煮一下就行了。”

“你買多少羊肉啊。”黃太打開袋子,“這有十斤吧?”

“恩,天冷了,你們多吃點,我下次回來要檢查冰箱的。”

“管得怪寬!”黃太拿毛巾幫她擦去額頭的汗,“你怎麽又瘦了?在學校吃不好?”

“吃得不少了,軍訓累的吧。”加冰糖,少許鹽,收汁前放一點孜然粉和胡椒碎,出鍋時撒點蔥花,黃太喜歡吃年糕,出鍋十分鐘前黃時雨又加了把芝士年糕。

醬爆羊肉一上桌,老黃吃得不擡頭。

黃時雨得意,“我手藝怎麽樣?”

“還成。沒退步。”

這就是很大的褒獎了。黃時雨殷勤地給他加米飯,“最近九玺拉到融資沒?”

當初老黃硬生生在S市房地産市場啃下了一塊硬骨頭,帶着黃太和幼小的小九從貧到富。九玺其名就是希望小九一生歡喜,那是不善言辭的老黃對她的寵愛。

“食不言寝不語。”老黃說,“安心吃飯,天塌下來有爸爸扛着,你只要負責好好學習。”

黃時雨扒拉一口米飯,“媽,我的古筝你收哪去了?”

“在你房間書櫥最下面那格。又想學?”黃太神情微喜,小九已經一年多沒摸過古筝了。

“嗯,想考十級。”其實考不考十級已經不重要,她現在只想把古筝帶走賣掉。

“吃過飯給你拿。”

……

盛遠川在家門口站了幾秒,掏出鑰匙開了鎖。沒人再帶着笑意給他開門,整個房間熟悉又冷清。

他把包放在沙發上,從立櫃的格子中拿了個帕子,把擺在桌上的相框鏡面的灰塵擦去。一張和他極其相像卻更柔婉知性的臉漸漸清晰,他低聲說,“媽,我回來了。”

帕子上帶着清冽的香氣。他的母親生前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已是中午,家裏除了一把沒拆封的面條,什麽食材都沒有。盛遠川去廚房給自己簡單地下了碗清水面。

放鹽,關火,剛要盛到碗裏,電話響了。盛遠川整個後背突覺寒涼刺骨,大腦一瞬空白,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接起來,“明光哥。”

“查到了。你的小女朋友,16年10月31日晚上,下了晚自習,在巷子裏被人當頭打了一棍。打她的人是個混混,下手之前摞了句話。”

“說了什麽?”

“離盛遠川遠點。”

“誰指使的?”盛遠川問。平靜的聲音之下,拿手機的指節因過于用力而發白,額角青筋根根暴起。

“這個混混,在派出所查到他前一天,跟人打架鬥毆,死了。”

盛遠川出聲,嗓音帶了啞意,“後來呢。”

“她被她父母帶走了,那家醫院注重保護患者隐私,具體情況,目前還沒撬出來。”盛明光說,“你可以自己問當事人。”

“哥,你覺得這件事還有別的突破口嗎?”

“你盡快熟悉盛世,等你有了能力,羽翼豐滿,說不定就能查到真相。”

見他沉默,盛明光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呵,小狼崽子。如果這種事再發一次,你敢說你就能護得住她?”

盛遠川默了一瞬,跟他道了謝,撥了金融系主任的號碼。

“退出雙學位?”系主任覺得意外,提醒得意門生,“我早就說過,要慎重考慮。你不是已經選了建築系大三的專業課?現在教務系統裏已經消不掉選課記錄了。”

“沒關系。”止損更重要。

“這門課如果是零分,影響你的績點,影響考研保送!”

“主任,我已經考慮好了。”

“行,你自己想好,周一把申請送到我辦公室!”

盛遠川吃完那碗已經坨了的面,到書房打開電腦,登了郵箱,這次盛明光發了更多資料。

連借酒澆愁的時間都沒有。他只能選擇最快的能讓人強大起來的方式。放棄年少時的夢想,走這條不得不走的正确的路。

夜裏,黃時雨打開衣櫥,把老黃從前出國談生意時給她買的D開頭的、G開頭的小仙女裙子通通塞進行李箱。老黃不知道怎麽寵女兒,都是選着大牌買。送黃太的都是珠寶,黃太喜歡翡翠和玉石,之前手上一個羊脂暖玉镯子,脖子上一塊祖母綠,溫婉貴氣,十指不沾陽春水。

黃太見她從到家就像小蜜蜂那樣,嗡來嗡去,忙個不停,問,“帶這麽多衣服幹啥?夏天都過去了,你還帶連衣裙?”

“啊,我想當打底的,外面穿開衫。”北北整理

“是不是交男朋友了?”黃太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嗯……”黃時雨停了手中的活,抱着牛奶杯喝了口,嘴邊粘了一圈白,像小貓胡子,“大學了不算早戀了吧。”

“噢,是什麽樣的男孩子啊?說給媽媽聽聽。”

“他很好。”黃時雨喝完抽出張紙巾擦嘴,“你要相信你女兒的眼光。”

黃太拿着空牛奶杯,狀似閑聊,“不是高中那個了?”

“還是他。”黃時雨說,“別的男生我都不喜歡。就喜歡他。”

她出事後,也曾想過聯系盛遠川,不能走得這麽不明不白,但被老黃和黃太勸住,“人家現在高三,正是關鍵時期,別讓他分心了。”

後來她過了陣與世隔絕的渾渾噩噩的日子,沒事兒就畫畫,然後看着窗外發呆。喜鵲撲棱着翅膀停在電線杆上,賣糖葫蘆的大爺推着小推車吆喝,微風拂過樹葉抖得歡快,那些鮮活的動景在她的世界裏變得無聲。

真安靜啊。真想他。瘋狂地想。

黃太默了會兒,還沒表态,老黃卻突然推門進來,“不行。”

“什麽不行?”黃時雨問。

從前他們說不行,她認了,她和過去的一切切斷聯系,去做手術,去拼命學習,直到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也順利考上H大。為什麽到現在還是不行?

“姓盛的那小子不行。”

“為什麽?”黃時雨執拗地看着他。

“你忘了當時怎麽出事的?”黃太見父女倆僵持不下,拉了拉女兒,“小九,你要聽話。”

黃時雨死死憋着眼眶的淚,“不是查了嗎?是基因的原因,不是因為那次出事。”

“但不出事你就不會聾,有很多人也有這個基因,但保護得很好!一生都不會發病!”老黃冷臉看着她,毫不讓步。

“誰說我聾了!!!”她抽噎着嘶吼出聲。

“爸爸媽媽從小沒動過你一指頭,結果快高考了你被人對着頭抽了一棍。”黃太也哭了,“一身都是血,媽媽當時心都碎了。這事兒和那孩子有關,你跟他在一起還是危險。爸爸媽媽年齡大了,承受不起了,你明白嗎?”

“但不跟他在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會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盛哥哥真的是無父無母,赤手空拳地起步了…

好在他有個好腦子,還有個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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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康康上一章被紅包炸出來的朋友這章還評論不……

說實話,看評論我好開心的,因為感覺不是在單機。

有可愛的讀者問我,感覺文不錯,為什麽看得人這麽少?

因為我剛來現言,這篇是0預收開的文,你們要多收藏多評論,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咱們可愛的梅子黃和盛哥哥。

碼字交給我,宣傳交給你們了啊!攢收藏交給你們了啊!

阿奚寫于平安夜

願我們大家平平安安~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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