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囫囵

彩虹早已退散, 夕陽也下了山,窗外的天色漸漸染上赭灰。黃時雨把盛母的遺像輕輕放了回去。她是趁着爸媽和喻停雲都喝了點酒在睡午覺,偷偷跑出來的, 不可能在他家待一夜。

她想了下, 打算找季嘉航過來幫忙。小挎包進門時放在玄關櫃上, 視線觸及櫃面,一驚。包不見了, 連同着裏面的錢包、手機、助聽器電池, 消失得徹底。

回想起來, 應該是剛才她沒盛遠川家的鑰匙, 打了門上的開鎖電話, 然後那師傅開了鎖之後,順水摸魚給拿走了。

黃時雨只得回卧室拿了盛遠川的手機, 點開——屏保居然是她高中時季嘉航偷拍她的照片,她完全不知道這照片什麽時候到了盛遠川手裏。試了幾個數字,結果發現解鎖密碼是她失蹤那天的日期。

報了警、挂失手機,調出季嘉航的號碼, “航胖,你在哪?十一回S市沒?”

季嘉航那邊很吵,似乎有嘈雜的音樂和人語在亂七八糟地響。随着他起身往外走,樂聲漸小, 他自己的聲音慢慢清晰,“我沒回去啊,怎麽了雨哥。”

“那沒事了。就盛遠川發燒了, 他家沒人,本來想問問你有沒有空來。”黃時雨說,“我不能陪他太久,家裏人會着急。”

“啊,發燒?我這趕回去也來不及了。你聯系盛大哥,川哥手機裏應該有他號碼。”季嘉航回首看了眼熱鬧的大廳。那個叫喻錦雲的女人今兒過生日,她的未婚夫包了市中心酒店給她慶生。而他,悄然帶了季家的傳家寶作為賀禮。那條祖母綠項鏈有個說法,只能傳給季家兒媳婦,一代傳一代。改天老太太知道他暗自送出,一準兒得拎着拐杖對着他的背抽。

“好的,知道了。”水壺接到八分滿,黃時雨關了水龍頭,問,“川哥的媽媽去世了,這事你知道?”

“知道啊。高三,就是你消失那幾天,川哥也不在。回來時別了黑色袖章,我們都吓死了,以為是你出事兒了。”

“其實是他媽媽?怎麽回事啊?”

女服務生端着盤雞尾酒從季嘉航面前經過,見這位世家公子長着一張精致矜貴的臉,渾身卻透着吊兒郎當的散漫氣息,臉不由紅了下,頓住,“先生要酒嗎?”

“不用。”季嘉航對着手機接着說,“好像是車禍吧,我就問過一嘴,沒敢深入問,這不是揭人傷疤麽。”

“知道了,謝謝。你忙吧。”黃時雨把水壺提到竈上,正要開火,又聽到季嘉航接下來的話——

“別瞎客氣。川哥這幾年都不怎麽回S市,一般都在學校忙,但每次我回去,他都得讓我去你家和九玺逛一圈,打個卡。你懂的。”

手一抖,擰了開關,淡藍色小火苗呼地蹿出,她一時有些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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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盛遠川這兩次只是為了陪她回來嗎?然後一個人打開清冷的家門,一個人做飯吃飯睡覺,發燒了也沒人關心?她剛剛想喂他吃藥,才發現水壺都是空的。而冰箱裏,只有冷藏櫃有點新鮮食材,冷凍櫃都是空的,看得出這個家已經很久沒有生活痕跡。

中午突降暴雨,盛遠川把傘都罩在了她的頭上,回來時她也沒弄杯姜茶給他驅寒,倒是他,提前藏起了母親的遺像,還給她做了一桌子菜。

她勉強壓下心裏的翻江倒海,問季嘉航,“你有喻停雲的電話吧?”

“握草!握草!你不會想讓喻停雲照顧川哥吧!情敵相見,明槍暗箭!他會不會趁機毒死川哥!”

“……我手機丢了。喻停雲在我家做客,我讓他在我爸媽那兜個底,不然回家準挨削。”

“噢。喻停雲進展這麽快!”

“……快點發。”

“我發川哥微信上。”

微信彈出一條新消息,黃時雨點開,除了季嘉航剛發的一條新號碼,她還看到了盛遠川的那句,“有喻停雲的微信?你問問他在哪。”

這下,電光火石間,她明白了盛遠川一反常态給她發了“啾啾”的原因。

全國的老陳醋倒在一起,靜置二十年,釀成的醋王,都得跟他說一句,承讓承讓。

喻停雲從十幾歲就跟着喻父在酒場談生意,觥籌交錯間練出了好酒量。中午陪黃國華一人喝了半斤,睡個一小時就清醒了。他起身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陌生號碼打進來,他挂斷。結果那個號锲而不舍地打過來。

“誰?”他接了,用“你最好有正事,不然老子問候你全家以及祖宗十八代”的語氣。

黃時雨被迎面而來的火氣沖了下,“是我。”

“啊,小九,找哥哥有事?”喻停雲瞬間變臉,“這是你新號?你不在家?”

“我出去有點事,過會兒回來。你幫我跟我爸媽說聲,我回去再跟她們解釋。”黃時雨說,“幫我兜着點啊。”

“成。包在你哥身上。”

黃時雨剛松了口氣,又聽他說,“怎麽報答我?做我女朋友吧。”

“……”正要反駁,喻停雲看了眼遠方的天色,補充道,“開個玩笑。答應我兩個要求,第一,明天陪我逛S市,第二,八點之前回來。能做到?”

“……行。”

黃時雨從酒櫃裏找了瓶白酒,在醫藥箱裏拿了包棉球,給他擦拭着額頭和手心。溫度總算降了些,她松了口氣,打算厚着臉皮給盛明光打電話。恰巧手機亮了,黃時雨接起,醇厚的男聲帶着成熟的磁性,“遠川,明天有空來公司嗎?”

“盛大哥。”

好歹是盛世的掌權人,見慣了大場面。饒是弟弟電話破天荒傳來一聲清甜的女聲,盛明光也能面不改色地應聲,“時雨?遠川呢?”

“他還在睡。”

如今漸漸晝短夜長,天已經黑了。盛明光看了眼窗外,沉默。

“不不不,您別想多。他發燒了,現在還在睡。”黃時雨窘了下,“我得回家了,您能不能派人來照顧他一下?”

“可以。”盛明光答應得爽快。

基本上都安排妥當,除了一件,她低估了懷裏這位學長生病後的粘人程度。

算了算時間,廚房燒的水快開了。她想起身去接水,結果不知什麽時候,從抱住他的姿态變成被他牢牢抱住,竟是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川哥?”黃時雨摸了下他的額頭,比正常稍涼。

“讓我抱抱。”盛遠川渾身發冷,而她的體溫卻像個火爐那般滾燙,他猛然翻了個身,長腿搭在她身側,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原來不是夢。你怎麽從家裏過來了?”

“你先下來,我得去關火。小心水燒幹了。”

“不行。哪也不準去,就在這陪我。”發燒的男朋友心智像個小孩子一樣,一點都不成熟。

“……”對小孩子,她別無他法,只能哄着,“你乖,我去關個火馬上就回來。”

又擡頭在他發幹的嘴唇上親了下,“聽話。”

他把頭埋在她脖頸邊,聲音沉悶,“不行。”

成年的世界充滿妥協、離別與謊言,就抱三分鐘吧,抱夠不足以讓一壺水燒幹的時間。

黃時雨沒轍,被他和被子的重量壓得額上也冒出了汗,頭發早被蹭亂,和他四目相對,鼻息相聞,兩頰也飛上了緋紅。

“水真的要開了。”她無奈地小聲嘟囔,被嫌吵的他低頭吻住,“別說話。陪我一分鐘。”

黃時雨老老實實地閉嘴任由他抱着,整個肺被他壓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兒,終于忍不住出聲打破寂靜,“你不熱嗎?”

“冷。”

“喝點水就不冷了,我去——”

剩下的話被忍無可忍的盛遠川堵住,靈巧的舌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攻城略池。

一陣葷素不知,兩條腿都打顫。黃時雨現在算是知道了《明着追》裏面說的“親到腿軟”其實完全是可能的。她已經有了畫面感。

“我去吧。”盛遠川終于放開了快喘不過氣的小兔子,“你在這順順氣。”

他現在清醒了很多,不想剛才那般頭暈頭疼,連句話都不想聽。

“你別動!躺着。”黃時雨強硬地把他按在床上,“我來。”

盛遠川清透的瞳孔中帶了笑意,“這麽主動?”

“……我關火!倒水!給你拿藥!”小兔子彈起來,又羞又怒,把滾出的一頭亂毛呼嚕兩把重新紮好,“我姓黃,都沒你黃。”

“你自己也喝一支抗病毒口服液。免得被我傳染。”

您壓着我又親又啃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傳染呢?黃時雨無力吐槽,去廚房倒了熱水,用礦泉水兌成溫的,把退燒片遞給他。

“一會兒我就得走了,你大哥待會派人來照顧你。他還說明天讓你去公司,要是燒沒退,你就先別去了。”

盛遠川吃了藥,仰頭讓溫熱的水劃過幹咳的喉嚨。終究沒忍住,他問,“喻停雲在你家?”

助聽器在右耳裏發出尖銳的提醒聲,黃時雨心說糟了,又要沒電了。也因此錯過了那句問話,她囫囵點頭,“等你退燒我就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小黃陪喻停雲逛gai被盛遠川撞見的幾率大于99.9999%……

哎嗨!快過年了出來冒個泡吧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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