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家
“記得怎麽走嗎？”離面館有一段距離了, 夜鬥四處望了望。
夏目腳下沒停, 開口道：“代町的話, 是沿着城川河岸，一直向西走。”
“你記得很清楚啊，”不待夏目開口, 夜鬥又自語道：“也對, 你去年才來過嘛。”
“這個我一直都記的很清楚的, 我小的時候……”夏目開了個頭又停下了。
夜鬥催他：“小的時候怎麽了？繼續說啊。”
“就是有一次很想家，問了叔叔我家裏的地址, 大半夜還發着燒呢就一直沿着河岸往西跑，好像跑回去了爸爸媽媽就能在家裏等我一樣。”夏目說完自己笑了笑，“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我再怎麽呼喊和奔跑, 那個家都已經沒有人了，更不會有人在家裏等我, 不會有人回應我了。”
夜鬥攬着他的肩膀，在他耳朵上安慰地捏了兩下。
夏目偏過頭看着緩緩流淌的河水，岸邊的青草地很綠, 透着夏季的茂盛, “其實小孩子也挺好的, 總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盼望，長大了之後就很現實了，不會再做這些沒有意義又讓自己難過的事了。”
“你哪裏長大了啊？”夜鬥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夏目眼前比劃着, “跟我比的話，你只有這麽一點點大。”
“我知道夜鬥是神明啊，活了很久很久年紀一大把的神明嘛。”
“你這嫌棄的語氣是怎麽回事？”夜鬥瞪着他，沒瞪兩眼目光就軟下來了，“看起來年輕就行了，再說了人家心理年齡也是很小的哦。”
夏目無奈地嘆了口氣，無論是他，雪音還是貓咪老師，都從來嗆不過夜鬥。
去代町夏目家的路不近，但也算不上遠，在步行能夠接受的範圍裏，聽夜鬥一路閑扯着，感覺上沒用太長時間也就到了。
夜鬥終于松開了搭着他肩膀的手。
夏目趁着夜鬥不注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路上不知道被夜鬥捏了多少次了，又不好說讓他別碰，感覺說出來挺矯情的，神明都什麽破習慣啊，夏目腹诽着。
“夏目，你看好像還沒有人搬進來哎。”夜鬥跑在前面，看見了門口夏目家的牌子，轉身沖夏目招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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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走過去推開了鐵栅欄。
門口的臺階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夏目擡手摸了一下還刻着“夏目家”的門牌，“應該是買房子的人還沒有搬進來，不然門牌應該換掉了。”
“不過我沒有鑰匙了，”夏目低頭看着門把手，像是想到了什麽，語氣又變得高興起來，“怎麽辦呢神明大人？”
夜鬥攤手：“不知道。”
夏目看着他不說話。
“好吧，”夜鬥嘆了口氣，從路邊撿了個細樹枝，“為什麽我夜鬥神要淪落到幹這種溜門撬鎖的活啊！”
夏目看着他熟練開鎖的姿勢，忍不住問：“這種事你沒少幹吧？”
咔嚓。
門鎖轉動了兩下，夜鬥擰了下把手，門開了。
“我以前都是拿錢辦事，開鎖什麽的也是業務範圍內。”夜鬥理直氣壯地解釋。
夏目伸手往口袋裏掏硬幣。太久沒跟他許願了，都忘了五元硬幣的規矩了。
“哎哎哎，”夜鬥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不收你的錢。”
夏目愣了一下：“為什麽？”
“那個，”夜鬥撓了撓頭發，“我們什麽關系啊收錢多不好意思。”
夏目默默把硬幣塞回了口袋裏。所以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啊？話倒是說全了啊……
本來回家對于夏目來說是一件心理上覺得不太輕松的事，之前那次也是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在房子賣出之前回來看看的，這次和夜鬥一起心情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沒有想要逃避的感覺，也不覺得太沉重。
他推開了門。
空曠的屋子，陽光照射下漂浮着一束束飛舞的灰塵。
雖然不會有人回應但還是很想說一句，夏目輕輕握了下拳頭。
“我回來了。”
他擡腳走了進去。
剛走出兩步，夜鬥在門外拉住了他。
“怎麽了夜鬥？”夏目回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你先出來。”夜鬥拽着夏目的胳膊把他從屋子裏拉了出來。
“诶？”夏目眼睜睜看着夜鬥把他拉了出來，自己走進了屋子，一甩手關上了門。
這是要幹嘛……
“夜鬥！”他在門外喊了一聲。
夜鬥的聲音從門後面傳過來：“你現在進來。”
夏目往下轉了一下門把手，打開了門。
夜鬥站在玄關後面的地板上，表情很嚴肅，“說話。”
“說……什麽？”夏目愣住了。
“你剛才說什麽了？”
剛才？夏目回想着，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反手關上門，聲音很響亮地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夜鬥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像小朋友才會一起玩的情景劇，很傻，但很溫暖。
剛剛的一點點失落感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和爸爸一起在這個屋子裏住過兩年。”夏目帶夜鬥在屋子裏參觀着，“其實我都不太記得了，對了，這裏有我小時候畫的畫。”
夏目指着廚房旁邊的牆角，“上次來的時候發現的。”
夜鬥蹲下去看了看，點評道：“可愛。”
夏目笑了笑。
“這裏應該也有吧，”夜鬥走進房間，拉開了壁櫥，“果然啊。”
“什麽？”夏目也湊了過來，“咦？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
壁櫥裏是夏目畫的三個手拉手的小人，一家人，想象裏的爸爸媽媽和他。
“昨晚拿衣服的時候看見你壁櫥裏貼了很多照片，”夜鬥說，“從小養成的習慣吧，把壁櫥當秘密基地？”
夏目笑了笑，把壁櫥的門關上了。
不管隔了多久，只要用心去想一想和他們有關的事，總會有一股無法抑制的難過。
夜鬥打開了一旁書桌的抽屜，裏面有一盒殘缺的畫筆，還有幾張邊緣已經泛黃的紙。
“以後還會再來嗎？”他問夏目。
“應該不會來了，”夏目努力克制着情緒，想讓自己輕松一點，他勉強笑了一下，“總不能每次都私闖民宅啊，這裏畢竟已經賣出去了。”
“想記住這個屋子嗎？”夜鬥把畫筆和紙拿了出來。
夏目看着他。
“我幫你畫下來。”
話說完了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夜鬥咳了兩聲，“我畫畫很厲害的，給你露兩手。”
夏目坐在旁邊看夜鬥畫畫。
夜鬥沒騙人，也沒說大話，他畫畫真的很厲害，而且畫的很快。
門外的鐵栅欄，旁邊懸挂着“夏目家”的大門，玄關，客廳，廚房，甚至廚房角落和卧室壁櫥裏的塗鴉夜鬥都完美畫了下來。
夏目看着夜鬥畫他幼稚的塗鴉，心裏有點微妙的尴尬，別說以前了，就是現在，他也被同學開玩笑說過是靈魂畫手……
蠟筆塗在紙上的沙沙聲很好聽，夜鬥畫的很認真，夏目在旁邊安靜看着，等夜鬥畫完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挺長時間了。
太陽快要落山了，最後的金色陽光毫不保留地灑在後院裏。
夜鬥指着後院的臺階，“你坐那兒，我畫最後一張。”
他搬了個板凳過來，把紙張鋪平在了上面。
夏目坐在臺階上回過頭看他，“這樣行嗎？”
夜鬥歪頭咬着筆，手往旁邊指了指，“再側過來一點。”
夏目側了側身子，“這樣呢？”
陽光照在少年柔軟的頭發上，他看過來的眼神很清澈，嘴角有溫柔的弧度，他身前是灑落在木質地板上的大片金色陽光，身後是遠山和夏日後院裏繁茂碧綠的青草。
夜鬥眨了眨眼睛，“就這樣。”
他低頭在紙上畫着，偶爾擡頭看一看夏目。其實不看也行，這樣美好的場景他看一眼就能清晰記在心裏。
“夜鬥，”夏目說，“我記得爸爸說過，這個院子裏的某個地方好像有我媽媽種的花。不知道是什麽花，但是都沒有再盛開過了，上次來的時候沒有，這次也沒有。”
他的語氣裏有一點失望。。
夜鬥擡頭看了眼後院，“會盛開的。”
“我記得以前爸爸會抱着我坐在這個臺階上曬太陽，風鈴響起來的聲音很好聽。他還會摸我的頭發，我記憶裏爸爸總是笑着的，他很好，很溫柔……”
夏目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夜鬥放下筆，把畫好的畫遞到了夏目眼前。
一模一樣的場景，不同的是他身後燦爛開放的花。
“開了哦，”夜鬥在他頭頂輕輕拍了一下，“你媽媽種的花。”
眼淚是什麽時候流出來的，夏目也不知道，直到滴落到畫紙上的時候，他才猛地擡起胳膊擋住了眼睛。
明明下定過決心不再呼喊，不再回憶，不再為這些無法回應自己的事物痛苦。
但還是按捺不住。
從看到壁櫥裏那副畫的那一刻，封存在最深處的記憶和渴望就無法抑制地慢慢湧了上來。
夜鬥拿開了夏目擋住眼睛的手。
“對不起。”夏目聲音低啞地道歉。
原本是一趟開開心心的出門，卻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影響了夜鬥的心情。
夏目站了起來，想說現在就走吧，待在這裏，他就是會不由自主地低落。
可是他沒能說出來。
夜鬥抱住了他。
夏目小時候就覺得，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明明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很堅強，可一旦獲得了安慰立刻就會變得軟弱，就好像他低年級時候那些在學校裏受了委屈的同學，家長越哄着，反而哭得越厲害。
就好像現在。
明明眼淚已經止住了，可是有了一個溫暖的擁抱，有了一個可以隐藏住淚水的肩膀，有一雙手在他背後輕輕撫摸着，自己好像又委屈起來了。
他很努力地想克制住這種情緒，但那種酸楚怎樣也壓不下去。
“夏目，”他聽到夜鬥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你有了新的家，有了新的朋友，你不是被冤枉了卻只能在河岸的秘密基地一個人偷偷哭的小孩子了，你不用再讓自己那麽堅強了。”
“還有我，”夜鬥在他背上輕輕拍着，“我會一直保護你的，你有什麽話都可以告訴我，有什麽願望我都可以不計代價幫你實現，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夜鬥：媳婦兒的願望不收錢
露出了怪阿姨般的微笑
四舍五入見家長了朋友們！！
另外，夜鬥真的是個大觸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