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咖喱心裏剛點燃的一點小火苗噗的一下被澆滅,卻猝不及防被一只溫暖幹燥的大手撫摸了頭頂,還似乎聽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本能地想偏過腦袋躲開,卻猛地意識到這是紀冉的手,于是默默地垂下腦袋享受着。

可紀冉也只是輕輕摸了兩下就松開了手。

蔡老板有些驚詫:“不想帶?為什麽不想帶?你知道這匹馬有多貴嗎?”

“多貴我也不想帶。”紀冉雖然收回了手,眼睛還是沒有離開咖喱,“我怕帶着帶着又像哈比一樣……”

“哈比那種都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馬能跟這匹相比嗎?再說你之前看了明月馬戲團的演出之後不是經常在我面前誇這匹馬嗎?現在我給你帶回來了你還不理不睬了?”蔡老板情急之下脫口說出哈比“不知道是什麽品種”,之前他可是打死也堅稱哈比是阿拉伯馬的。

一旁的馴馬師剛子都在偷笑,紀冉卻像沒注意到他那句話,只是沉聲道:“哈比以前就那一個節目還……被累死了……”

蔡老板又急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哈比是病死的不是累死的!它自己身體素質太差能怨誰?你看人家咖喱,在明月馬戲團一個人,哦不是,一匹馬撐起那麽多個節目,照樣英姿飒爽神采奕奕的!你要是怕咖喱工作量太大,一開始也可以少安排節目,慢慢來……”

“不管哈比是累死還是病死的,我再也不想帶馬了。”紀冉不想聽他唠叨,丢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咱開場那段,因為沒了馬,都多少天沒有那一幕了!你總不能讓我們這節目以後都沒了開場的楔子吧和中間的串場吧?”蔡老板追着他喊。

紀冉略一頓足:“你找別人啊,雜技團這麽多人又不是只有我能騎馬。再說,我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你總得要提前找好接班人。”

蔡老板立馬蔫了:“哎紀冉你什麽意思?上次跟我提辭職是來真的?”

紀冉回頭糾正了蔡老板的說法,眼睛卻又在咖喱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不算辭職吧,是合同快到期我不想續約了。”

蔡老板目送他離去,回頭跟剛子長籲短嘆:“你說他真要撂挑子不幹了,我上哪兒找那麽合适那麽優秀的人去?”

“是嫌收入太低嗎?要不給他漲個薪?”剛子也舍不得這麽優秀的演員離開雜技團。

“低個毛線!給他漲薪都漲了多少次了,再漲下去把我賣了得了!”蔡老板眼睛一瞪,心裏卻在犯愁。

他們這個旭日雜技團常年固定在一個劇院演出,觀衆群體主要是全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來帝都的旅行團,目的就是希望游客朋友在領略了帝都各種自然和人文風光後,再來欣賞一臺精彩磅礴驚險刺激并極具中華特色的雜技演出。

一般情況下,他們每天都會固定演出兩場,除了面向外來旅行團,也對本地散客開放售票。如此密集的場次也能場場爆滿,一是因為稍微高端一些的旅行團都會把這裏當成一個必去的地方,二是演出的精彩程度也會吸引很多本地人反複欣賞,除了自己買票,還動辄就邀請親朋一同前往觀看。

演出雖然雜糅了各種風格,還是有一定主題的,大概就是講一個王子帶兵平息戰亂最終登基稱帝。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王子這個角色都非紀冉莫屬,因此紀冉之前每場演出都會騎着那匹叫哈比的白馬,在開場驚豔亮相,在中間串場,在最後再完美謝幕。除此之外,他還承包了“空中飛人”“死亡輪”“圓環摩托車”等好幾個王牌節目。

可那匹叫哈比的白馬,前些日子病死了。而王子有馬沒馬呈現出來的舞臺效果相差甚遠,幾經權衡之後幹脆取消了那些作為開場和串場的情節,又總被觀衆追問“馬呢,王子怎麽不騎馬了”。現在好不容易又找來了一匹更厲害的馬,可那王子竟然表示不騎馬了?

這怎麽行?他一定要說服紀冉留下來,他還指着這一個人這一匹馬一起幫他賺大錢呢。于是他讓剛子先負責咖喱的飲食起居,自己又去找紀冉談話去了。

剛子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匹馬不好惹,摸一下會被怒目相向,拽一把會被龇牙,怎麽還敢拿鞭子抽他,見他身上很幹淨應該是剛洗過澡來的,也沒打算冒險給他洗澡,只得處處陪着小心,并沒想着多跟他建立感情,第一天倒也相安無事。

夜裏咖喱是在馬廄站着睡的。馬兒大多是站着睡或者靠着木樁睡,以便遇到突發狀況時能撒腿就跑,少數時候是半卧着睡的,只有極少數時候,特別安全舒适的情況下,馬兒才會躺下睡。身為一匹馬,咖喱初來一個嶄新的環境,是斷然不敢躺下睡覺的。

可他又很想像人類一樣,躺在溫暖軟和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覺,甚至還想過在夜裏變成人形,再利用自己的某種常人和常馬都不具備的能力,在這個雜技團的宿舍到處轉轉。

最終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到處吓人的好。反正剛子臨睡前說了第二天一早就會帶他熟悉雜技團的環境。

可剛子天生又懶又慢,天都大亮了他還呼呼大睡,好不容易起床,還磨磨蹭蹭好半天沒把自己收拾妥當,自己拾掇好了再慢吞吞去給咖喱準備食材。

咖喱對此頗有怨言,在剛子靠近他的時候,他忍不住擡起後腿輕輕踢了他一腳。

真的很輕,但剛子還是吓了一大跳,一步跳開:“喲,生氣啦?對不起了馬祖宗,我千不該萬不該怠慢了您,小的下次一定記住,一起床先伺候您老人家……”

等他們終于能出門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白花花有些晃眼睛了。

他們這個雜技團就在劇場後邊,一個小小的院子可供演員平時排練,旁邊有幢特別小的三層小樓,雜技團的辦公和住宿全集中在這裏,三四十號演員也全都住在這裏面。小樓拐角是兩間平房,一間非常大,供下雨天演員們排練用,另一間很小,只是在小房間旁邊又臨時搭建了一個小棚子,就是咖喱待了一天的那個馬廄。

也不知道馬廄旁邊那個小房間是用來幹什麽的。

但咖喱沒工夫去細想,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院子裏排練的演員們所吸引了,準确說,是被紀冉一個人吸引了。

院子一隅有個人造的小草坪,草坪上擺着一個大家夥,就是表演死亡輪的那個輪,一個鐵架子兩頭各有一個大圓環,而紀冉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孩正在那個大圓環裏騰挪翻飛。

輪子在不停地轉,兩人在輪子裏不停地飛,咖喱緊盯着那個死亡輪上的紀冉,眼睛都不敢眨。

此時的紀冉應該已經排練了好一會兒了,白色修身T恤的胸前背後各濕了一大片,半透明的裹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身材極其誘人的線條。他和同伴翻了很多圈之後有一個暫停,兩人站在各自的輪子裏面,盯着咖喱這個方向,伸直手臂,綻開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咖喱定定地看着他,已經癡了。這張臉明明是那麽高冷那麽霸氣那麽生人勿近,可為什麽一笑起來就這麽……詞彙極其匮乏的咖喱甚至想不出該怎麽形容他的笑容,反正就是非常明朗非常溫暖非常勾人魂魄。

這個笑容和他臉上亮閃閃的汗珠一起閃瞎了咖喱的馬眼,可他還是舍不得眨一眨眼睛,又見紀冉順勢坐在了輪子裏,臉上的笑意依然沒散,微微偏過頭,并不言語,過了一會兒又拍拍手,再擡擡手……

咖喱這才反應過來紀冉不是在對他笑,也不是在對他拍手,他們只是在排練怎樣向觀衆致意,怎樣跟觀衆互動,怎樣調動觀衆的情緒,讓掌聲歡呼聲更熱烈。

咖喱恨不得現在就四肢騰空為他鼓掌,高聲尖叫為他歡呼,可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看看雜技團其他人都在各練各的,對紀冉他們的排練都視若無睹,咖喱只恨自己現在沒法化作人形為他吶喊助威。

但總得有點兒什麽表示吧?見輪子裏的紀冉還在試圖調動“觀衆”的情緒,咖喱一激動開始伸長脖子仰天長嘯。

沒成功取悅死亡輪上那個男人,倒是讓在場其他人都紛紛停下來對他側目。

剛子也是一驚,仔細看看咖喱,覺得他不像生氣發怒的樣子,又看看周圍的人,笑道:“沒事,沒事,它這是高興的反應,大夥兒繼續啊。”

紀冉只是略略掃了咖喱一眼,起身向輪子下面的人伸了伸手,下面的人立馬扔了一根繩子給他。

他拿到繩子之後再次朝着咖喱的方向笑了笑,笑容裏滿滿的都是“我都要在死亡輪上跳繩了,這麽高難度高危險度的動作你們都不給個掌聲嗎?”

雖然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對自己笑,咖喱還是忍不住又來了一次高聲長嘯。

叫完了接着看紀冉,咖喱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

他竟然滴滴答答在流口水!

馬兒高興的時候流口水是正常的,可現在自己明明應該是緊張的時候,怎麽還會流口水?!

他莫名有些羞恥,思維不知怎麽又發散到自己那項獨特的能力,想着想着竟有些面紅耳赤……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求收藏求評論啊,謝謝,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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