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咖喱是看得挪不動步,一旁的剛子有些着急了。不知道是吃得不對付還是咋,他大清早起床就跑了好幾趟衛生間拉肚子,所以才耽誤了那麽長時間。現在剛帶着咖喱出門,肚子就又開始造反,他急着去廁所,又不能把這匹性子暴躁的馬扔在這裏不管,交給別人他也不放心,怕這匹馬一個不高興就傷人,這院子裏又光禿禿連棵樹都沒有,他想把他牽回馬廄裏或者找個樁子先系上。

他拽了拽缰繩:“咖喱,先走了,一會兒回來再看。”

咖喱紋絲不動。他是根本沒聽到剛子的催促,只是繩子一緊他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沒在意。

他只顧着看紀冉在死亡輪上跳繩了,輪子一刻不停地在轉,他是站在輪子頂上跳繩,稍不注意就會掉下來啊……

還好這個跳繩的環節持續的時間并不太長,紀冉很快将繩子扔回給了地上的同伴,咖喱緊張得都快跳出來的心髒終于又被塞了回去,卻見紀冉又往他這個方向抛過來一個笑容。

這次的笑略略有些狡黠有些調皮。

咖喱認定他這次的笑是給他的,他也算觀衆不是?一邊犯着花癡覺得他無論笑不笑,無論怎麽笑都超級無敵好看,一邊又感慨雜技演員也算演員,也需要演技的。

一旁的剛子又在他背上拍了拍,力道并不輕,又使勁拽了拽缰繩:“咖喱!走啦!聽到了沒?”

他扭頭瞪了剛子一眼,發現他臉都憋紅了,想想他之前數次進進出出,猜他可能是內急,苦于沒法開口告訴他“我在這兒看一會兒,你自己去得了”,也打算跟他一起走了。

但一回頭卻見死亡輪上的紀冉竟然拿了一塊黑布,正在往自己頭上套,套一下又取下來對着下面笑一笑!天啊他是要在快速翻滾的死亡輪上将眼睛蒙住做各種高難度動作嗎?那太危險了!

一着急就忘了剛子內急的事兒,他仰着頭沖死亡輪上的紀冉嘶吼了幾聲,腳下卻再也挪不動了。

剛子更急了,他不敢随意抽打他,但不給他一點厲害他又完全不聽他的,于是轉到咖喱斜前方将手中的鞭子抽上了他的後背。

他覺得抽咖喱一鞭子,咖喱要麽發怒要麽懼怕。若是發怒,他站他斜前方也不怕他用後腿踹他,若是懼怕,一定就會乖乖地跟他走了。

沒想到一鞭子下去,咖喱竟然嘶鳴一聲,一擡前腿就給了他一腳。剛子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還來不及哀嚎,就見咖喱已經擡起前腿想要踩踏他,他趕緊麻溜地一滾,滾到一邊去了再連滾帶爬地跑開了:“救命啊!這匹馬太野了我沒法帶了……竟然撅前蹄子踹人……”

這種時候了當然逃命要緊,至于咖喱留在原地還會不會傷到別人,已經不是剛子考慮的事情了。

咖喱當然也不會再傷其他人,只是擡眼又看了看死亡輪。

這動靜太大,紀冉在死亡輪轉到離地最近的地方時跳了下來,那個男孩也随即跳了下來。

“你們去看看剛子有沒有受傷?被踢得嚴不嚴重?”紀冉叮囑那個男孩,自己卻一步跨到咖喱面前,先在他背上來回摸了摸,聲音很溫柔:“被抽疼了吧?所以生氣了?”

他摸的位置就是咖喱被鞭子抽疼了的部位,準确無誤。咖喱心裏一暖,立刻覺得背上不疼了。

他後背那麽大的面積,紀冉怎麽一伸手就摸向了最準确的地方?是巧合?還是他在死亡輪上也一直在關注他?

咖喱看着他,鼻子往外噴着氣,嘴裏還發出了呼呼的聲音。紀冉之前就帶過馬,當然知道他這是心情放松和享受的意思,于是也沒收回手,笑道:“我只見過馬用後腿踹人,用前腿踩踏的,還沒見過你這樣擡前腿也能踹得這麽幹淨利落的,果然不是一般的馬啊。”

咖喱沒法跟他交流,只能繼續呼呼噴着氣,紀冉摸了好一會兒,又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剛子平時人特別好,這次肯定是什麽事兒着急了才會抽你的,你別記仇。”

他說着就牽起了缰繩,聲音依然溫柔:“我們還得排練,我先把你牽回馬廄吧。”

咖喱乖乖地跟着他回了馬廄,剛被拴在樁子上沒多久,就聽見外面雷聲大作,緊接着就是噼裏啪啦的雨點兒砸落在地上的聲音。

下雷陣雨了?那紀冉他們應該沒法繼續在院子裏排練了吧?果然,一會兒就聽見一群人呼啦啦湧進了跟馬廄一條直線的那間大屋子,在房間裏練得嘻嘻哈哈。

咖喱豎起他那非同尋常的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沒有從中聽到紀冉的聲音,只聽得大家談起了剛子的腿傷:“虧得沒被踹骨折,但腫了一大片,夠他疼兩天的了。”

“那匹馬速度也忒快了,我是看着剛子抽它一鞭子的,一眨眼剛子就已經倒在地上鬼哭狼嚎了。”

“剛子說他不敢帶那匹馬了,去找了老板說要換人。”

“老板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說考慮考慮,結果轉頭就把冉哥叫去辦公室了。”

“冉哥?他更不可能帶那匹野馬了!上次哈比死了之後他雖然嘴上沒怎麽說,但看得出來他很難過的。而且後來為什麽取消了開場的楔子和中間的串場?就是冉哥強烈要求的。其實開場和串場可以改成不騎馬的,但冉哥堅持改了,我猜大概他覺得有那些情節會讓他想起哈比吧。”

咖喱對被稱作野馬這事兒有些不滿,對紀冉如此惦記那匹死了的假阿拉伯馬也有些嫉妒,想起紀冉動作輕柔地撫摸他背上被抽打的地方,又有點想笑,自己這是被當成了哈比的替身嗎?

但如果真是被當成了替身,紀冉應該會很願意帶他才對啊。

那邊正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們突然齊齊噤了聲,然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冉哥”,聽起來是紀冉進去了。

但沒聽見紀冉的回應,氣氛陡然沉寂。

看來雜技團的這些演員都有點怕他。良久聽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冉哥,老蔡是想讓你帶那匹野馬嗎?”

好幾秒之後似乎聽見紀冉輕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問:“誰是野馬了?我就沒見過氣質那麽高貴的馬。”

咖喱有了幾分小得意,還是王子識貨啊,他們馬類和人類對氣質的界定或許有所不同,但他在馬界是出了名的氣質高貴,現在被那個最帥最優秀的男人如此稱贊,他又忍不住呼呼地往外噴着氣了。

那人忙不疊說:“我不是說它低賤的意思,我是說它性子比較野,大概除了你沒人制得住它……”

“老蔡是想讓我帶,但我還有兩個月就要走了,沒必要再在這上面耗時間了。”

紀冉語氣極淡,卻讓衆人炸開了鍋:“你真要走啊冉哥?”

“你跟老蔡鬧矛盾了?”

“還是你在團裏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嗎?”

“你是有更好的機會嗎?”

“你走了以後幹什麽去呢?”

“是有同行高薪挖你嗎?”

……

夾雜在衆人的七嘴八舌中的,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女聲,說話聲有些哽咽,聽起來更有些楚楚可憐讓人心疼的味道:“冉哥,你能不走嗎?”

紀冉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和語氣都柔軟了些:“我在團裏沒有跟誰鬧不愉快,我也不是要去別的雜技團,想走純粹是個人原因。”他說着又變得語氣輕松:“怎麽都這副表情?我走了也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啊。”

衆人又在紛紛表達不舍,咖喱開始琢磨,紀冉在雜技團應該是讓大家又敬又愛又怕的,平時大概也不是跟衆人打成一片的人,卻能對他這匹初來乍到的馬這麽溫柔,不管是把他當成死去的那匹哈比,還是真覺得他長得美氣質又高貴而有點喜歡他,總歸是不排斥他的。

但他為什麽這麽不願意帶他?是怕剛帶出感情了又要離別是吧?所以寧肯一開始就不跟他那麽接近?

那他還鐵了心非他不跟了。

之後蔡老板讓人輪番上陣,但每個人都被咖喱吓跑了。膽兒小的被他一瞪一龇牙就離得遠遠的,膽兒大的被他咬過耳朵,被他踢過,被他用蹄子踩過之後,也都不敢再靠近他。

每個人說起他都是咬牙切齒又惋惜不已:“明明這麽好看,性子怎麽就這麽暴躁?”

“又美又兇,難道它在明月馬戲團也是這樣嗎?”

“還真是,沒準兒它就是在明月馬戲團把所有人都給弄怕了,那邊才着急把它送走的。”

“咱家老蔡永遠是這種冤大頭。”

“它是真的很漂亮,我一看就想摸,可怎麽還敢摸啊,我可不想讓耳朵被咬得鮮血淋漓只剩一小塊兒吊着。”

……

咖喱又聽得龇牙咧嘴了。這些人也真會添油加醋,他是咬過人,也只咬過一次,是那個男孩一而再再而三不顧他的不情願去摸他捏他拍他,他才沒忍住咬了他的耳朵,但咬了又嫌惡心,嫌髒了自己的嘴,并沒有真的狠咬,只是蜻蜓點水般啃了一下。

但那男孩着實被吓着了,到處痛哭流涕,說得咖喱自己都快信以為真了。

最後只得蔡老板親自給他備草料,親自牽着他到處遛彎,但也不敢騎他。

當蔡老板牽着他再次經過紀冉他們訓練的地方時,他忽然掙脫了缰繩,往紀冉那邊優哉游哉地踱了過去。

蔡老板跟在後面只敢動口不敢動手,一個勁兒呵斥他,他根本不予理睬,踱到紀冉面前站定。

紀冉今天穿的是黑色背心,從肩頸到胳膊的線條好得無與倫比,咖喱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的埋下頭,用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知道有沒有吓到紀冉,卻把他自己吓到了。

他這是……獻出了自己的初吻嗎?如此寶貴的初吻為什麽獻給了王子的胳膊而不是其他更美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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