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旦開了口,咖喱就不想在紀冉面前忍着了,因此這一夜他都是哼哼唧唧地在他懷裏打着滾兒的,直到腹痛真的漸漸減輕,直到紀冉困不過打起了盹,手還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在他肚子上劃着圈。
咖喱這才試圖掙脫他的懷抱。他身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一半是疼出來的,一半是被紀冉箍得太緊捂出來的,現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捂馊了。但紀冉即使睡着了也讓他掙脫不得,他又怕動靜太大弄醒了他,只好趁他還沒醒,先變回了馬。
反正他之前确實也是作為一匹馬躺到了他的床上的。
身體陡然變大,直接把紀冉撅一邊去了,當然也讓他驚醒了。
紀冉一睜眼見躺在自己身旁的是咖喱小白馬,倒也不奇怪,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摸他的肚子:“好些了嗎咖喱?肚子還疼得厲害嗎?”
咖喱差點脫口而出“好多了”,想起自己現在是匹馬,趕緊咽了回去,用嘴在紀冉耳朵上輕輕掃了掃。
紀冉也湊過去吻了吻他的額頭:“我昨天晚上可能給你揉着肚子睡着了,竟然夢見那個叫小白的男孩也肚子疼,一整夜在我懷裏滾來滾去,滿身都是汗。夢果然跟現實聯系得這麽緊密,啊,對了,他竟然會開口說話了,還會跟我撒嬌,聲音還特別好聽……真好……”
咖喱還在琢磨紀冉說的這個“真好”到底指的是他聲音好聽還是他會撒嬌,又聽他有些滿足地嘆道:“醒了有你,夢裏有他,真好。”頓了頓又說:“你快點兒好起來吧,那樣的話我夢見他的時候他也不會肚子疼了。醒了你是健康的,夢裏他也是健康的,那才是真的好。”
咖喱都舍不得動一下,怕打斷他的話,還想聽他繼續說,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是蔡老板的聲音。
紀冉低聲罵了一句,起身去給他開了門。蔡老板進屋一看就大驚小怪:“卧槽你竟然把這匹馬伺候到床上去了?!你不是有輕微潔癖的嗎竟然跟一匹馬同床共枕?你不怕它又往你床單上呲尿?”
“有事兒快說!大清早就找我什麽事兒?”紀冉懶得聽他大呼小叫。
“我就是來看這匹馬的,看它好點兒了沒有,馬廄門鎖着,我只能先敲你的門了,沒想到它竟然大搖大擺在你床上躺着!”
“你關心它?”紀冉反問。
“那當然!380萬買來的呢!要是真就這麽一病不起了我那錢豈不是打了水漂了!”
“它好着呢,今天已經比昨天好很多了……”
蔡老板拊掌:“太好了!那讓它再休息休息,你今天的演出應該能上了吧?”
紀冉回頭看看床上的咖喱,跟蔡老板表示:“今天我想再照顧它一天,哪兒也不去。”
“大冉啊你就行行好吧。”蔡老板開始跟紀冉哀嚎,“你昨晚那場沒上,好多觀衆都表示很失望,說都是沖着你和小白馬來的,結果人和馬都沒見着,偏偏還有昨天下午那場的觀衆得意地說他們看到王子和白馬了,晚場的觀衆就更不滿了啊。咖喱今天可以休息,但你還是上吧,算是救場行不啦?”
見他還在猶豫,蔡老板的嘴也就沒敢停:“我知道你擔心咖喱,但你自己也說他今天好很多了啊,而且你白天可以不用排練,就只需要下午場和晚場出場表演一下,演完了就馬上跑回來照顧你的咖喱,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實在不行,你下午場的也可以不上,但晚場你一定得幫個忙,畢竟下午場都是外地旅行團居多,晚場可都是沖着你和咖喱買票的散客……”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我下午看看咖喱的恢複情況,如果确實好很多了,我就上場。”
蔡老板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如果下午咖喱的情況還可以,你就下午場和晚場都上?”
“嗯。”紀冉應了一聲,又拍了拍蔡老板,“畢竟我現在還在雜技團,演出上場也是我的職責。”
蔡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合着我好說歹說勸了你這麽多天,你還是堅決要走?”
“我從來沒松口說我不走了啊。”
蔡老板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咖喱,再次跟他打起了感情牌:“那你剛跟咖喱建立了這麽深厚的感情,配合得這麽默契,你自己卻轉頭就要走,你舍得它嗎?”
“當然舍不得,我想帶它一起走,你舍得嗎?”紀冉反問。
“舍得啊!”蔡老板答得挺幹脆,“給我一千萬,這匹馬你牽走。”
“奸商!”紀冉氣笑了,“你買它才花了380萬,賣給我要一千萬?”
“你這鎮團之寶一走,就已經是我們雜技團最大的損失了,你還要把這鎮團寶中寶帶走,我們以後會少賺多少錢你算過嗎?要你一千萬已經是便宜你了!”
紀冉把他推到門外:“我要換衣服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兒去吧。”
“那我半個小時之後過來吃早飯啊。”蔡老板被推出門還沒忘自己的本意。
“做夢吧你。”紀冉砰的關上門,“我這兒早餐不對外供應,尤其不對你供應。”
轉頭跟咖喱說話的時候,語氣卻秒變溫柔:“咖喱我去給你做早餐,你昨晚也沒吃東西,餓壞了吧,想吃什麽?粥?不行啊?那就小馄饨行嗎……”
咖喱無心回答他的問題,滿腦子都是蔡老板這個奸商竟然敢跟他家王子漫天要價。自己身價竟然值一千萬這事兒此時讓他萬分沮喪,這就意味着就算紀冉很想買下它,也絕對買不起。
他只聽說過紀冉的月薪是五位數,據說這在雜技演員裏已經是高得沒法再高的薪酬了,但咖喱不知道他月薪究竟是多少,一萬也是五位數,九萬九也是五位數,但就算紀冉月薪九萬九,一年不過百萬出頭,也得掙接近十年才能賺到一千萬。
但他不是從一開始就月薪五位數,月薪也不太可能達到九萬九,如此算下來,紀冉這麽多年根本就不可能賺到一千萬,怎麽可能拿得出這麽多錢來買他?
認清這件事實之後咖喱反而不再惦記這事兒了,反正王子也買不起他,只能自己看形勢找時機隐身離開吧。
這一整天咖喱的腹痛确實不那麽尖銳劇烈了,但那從沒停過的悶痛和鈍痛還是讓他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而且孕早期時不時就惡心反胃卻又吐不出來的感覺讓他也難受至極,也就一直賴在紀冉床上沒再挪窩。
紀冉見他雖然精神不濟,但再也沒有像前一天那樣滿臉痛苦渾身冷汗,吃得雖然又少又慢,但吃下去也沒見他有太過不适的反應,他也略微放了心,同意了參加下午和晚上的演出。
自己在雜技團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演出真是演一場少一場了,還是珍惜現在能上場的日子吧。
紀冉出門後,咖喱埋在他的枕頭上又聞了一會兒他留下的氣息,還是爬了起來。
他不能錯過紀冉的任何一場演出,就算不能親身參與,也要在一旁觀看。何況他已經決定了要先于紀冉一步離開雜技團,使自己免于“被抛棄”的遭遇,紀冉的演出他也是看一場少一場了。
大家都在忙着演出,院裏空無一人,他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劇院後臺,才被人注意到。但大家都只是驚異地看看他,都不敢靠近他,更沒人敢伸手摸摸他,只有跟他有合作的魔術師過來跟他打了個招呼,他正好樂得安安靜靜站在後臺一側觀看。
因為這一場沒有白馬和王子的開場亮相和串場,所以節目順序上有了一定的調整,紀冉和另一個男孩合作的死亡輪被放在了整場演出的第一個。
此時他倆已經在死亡輪上翻飛了好多圈了,那個男孩在輪子上沿一邊飛跑一邊玩着甩棒雜耍,随後是紀冉在飛轉的輪子上沿跳繩,不間斷地跳了很多個,引得觀衆驚叫連連歡呼不斷。
在一些簡單的串場動作之後,又該紀冉用黑布頭套套住腦袋,在飛轉的輪子上沿奔跑了。
咖喱覺得自己又出了一身汗。
死亡輪上的紀冉在觀衆的驚呼聲和一個小女孩脆脆的喊聲“別套了,太危險了”中,甩給觀衆席一個霸道又自信的笑容,将頭套套上,跑了差不多十秒鐘。
他們天天練這個,心裏還是有譜的,一旦覺得自己可能要偏離輪子上沿了,就會立馬拽下頭套,從不會失手。
但今天,他拽掉頭套的一剎那,眼睛竟然掃到了後臺一側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咖喱!
他心裏陡的一慌。
不久之前,哈比就是因為病得太嚴重沒參加後來的演出,卻在最後拼盡全力跑到後臺去看他的演出,看着看着就轟然倒地,再也沒能起來……
現在這匹叫咖喱的白馬也是生病了,也是在沒有演出任務時跑來看他,不會也是為了最後看他一眼吧?
這心裏一抽,腦子也一片空白,腳下随之也是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