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秦州,都尉府,東苑。

“阿姐,我決定了……我要回去找我妻主。”韓良心裏惴惴不安,他實在放不下秋葉,她就那麽不聲不響地走了,真是讓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漢梁,你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回去有什麽意義?還是安心待嫁①吧。”顧萱勸道,眼看着弟弟有些憔悴的臉,她心裏也不好過,好賴總是一樁姻緣,若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最終也會尊重弟弟自己的選擇。

想當初,母親跟她提到崔靜這個人時,她顧萱也是不願意的,不過一個八品小吏,又大着那麽幾歲,還敢妄想她最疼愛的唯一的弟弟!她那時候年輕氣盛,心裏藏不住話,雖與崔靜有交,但也會當着她的面直言:“我弟弟這樣的人才,将來非五品以上不嫁,即便我母親同意,我也要攔着的!”

哪知崔靜波瀾不驚,“我自會努力得大人與姊臺賞識,還望成全崔某一片誠心。”言畢,将自己随身的一對并蒂蓮玉佩取下一塊遞給她,“此佩請姊臺交于令弟,将來功成名就那一日,我必來迎娶。”

她拿着那玉佩直到出事那一日,危難關頭,心中仿佛有亮光一閃而過,在下一刻終是将玉佩交到了漢梁手裏。

“崔大人……我要去見她,當面跟她說明白,我不想嫁給她。”韓良冷冷的聲音打斷了顧萱的回憶。

“你傻了不成?她人回京都了,這會正準備着娶你呢,放心吧,進了臘月,她一準來迎你,可再別說什麽嫁不嫁的話了,到時你在京都安心待考②,等調令一到,我自會上京,我們又可以團聚了。”顧萱回過神來,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

“毀人姻緣,她還有臉來麽?枉我妻主平日把她誇得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韓良騰的站了起來,抓起案上的和離書,一把撕個粉碎。

“漢梁,……你!”顧萱揚起了手,但那巴掌終是沒落下去,“沒有這和離書,也沒什麽打緊,我差人再辦就是,你有這空閑,不妨多練練你的弓馬和槍法!”

“阿姐,對不起,我要走……”韓良神色郁郁,低了頭。

“……你!你若是走了,就別再認我這個阿姐了!”顧萱氣急而抖。

“……阿姐,我得回去,你不知道……她這人狠着呢,去的晚了她可真的就不要我了!”韓良拔腿就走,突然間“唰”的一聲,寒光一閃,卻是一把長劍橫了在他面前。

顧萱拿劍指着他,怒不可遏,“我最恨人忘恩負義,哪怕這個人是我的親弟弟!要走是吧?!不要你阿姐了是吧?!行啊,你打的過我,你就走!”

韓良身影一晃,連退幾步,挑起手邊□□連忙招架,只不過顧萱自幼習武,又得名師相授,那劍使得得心應手,招式淩厲,韓良本無勝算,不過幾個回合,便被她制住,當下困在房裏,叫了一幹仆從日夜看守。

顧萱拿她這唯一的弟弟沒辦法,直氣地摔了房裏不少東西,下人們都躲得遠遠的,徐氏跟在後面連哄帶勸:“師妹,仔細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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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慣會哄人!”顧采妍斜了徐氏一眼,仰頭将眼中的淚意生生逼了回去。

“師妹,漢梁也是個倔強性子,不然依了他吧,橫豎兩頭落不了好,還不如護着一頭呢,別到最後得不償失。”徐氏看着顧萱的臉色,拿捏着自己要說的話。

“若不是崔大人,哪有我顧氏的今日!”顧萱捏緊了拳頭, “你瞧瞧漢梁,簡直油鹽不進!如今倒落得顧家只我一人,真真是孤掌難鳴!若不能光複門楣,教我如何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爹娘姐姐!”

徐氏朗聲道,“師妹,天無絕人之路,以崔大人的為人,想來也不會把顧家怎樣,不管到哪一步,總有我陪着你一起努力,可好?”

“你倒說的輕巧,……哼!漢梁這樣逆着我,我倒要看看他能倔到何時!”顧萱恨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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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良跑了。

起先他被關了兩日,滴水不進,到了第三日想明白了,吃喝照舊,只是顧萱不放心,也沒放他出門,誰知到了半夜,聽到一陣響動,家仆躺了一地,人卻不見了。

顧萱大發雷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随他折騰!”

“師妹,嫁出去的兒郎潑出去的水,……算了吧。”徐氏緊随其後,好言相勸。

“……你說……他就那麽點能耐,怎麽就跑了呢?”顧萱終是起疑,轉頭看徐氏,“是不是你幫他的?”

徐氏不語。

“你大半夜的去哪兒了?醒來我都沒見你的人。”

“……起夜啊,”徐氏不善撒謊,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究竟要幹什麽!”顧萱一把揪着徐氏的衣領,仰頭怒視他,“你這胳膊肘子到底想往哪裏拐?!”

“他是你的親弟弟!”徐氏也惱了,“……不是你的登雲梯!”

“你說什麽?……你竟這樣看我?”顧萱皺了眉,怒道,“枉我們在一起那麽多年,沒想到我在你心裏是這樣一個人!我……不過是想報她的恩情!我不過是……”

“那我該怎麽看你?”徐氏悵然,“若是今兒崔大人想娶的人是我,你是不是連我也要送出去?”

“你!……”顧萱當下有些尴尬,松了徐氏的衣領,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可理喻!”

“……我就知道,雖你不曾明言,也不過是因着報恩才與我在一起,一直是我自作多情罷了。”徐氏言語間頓感失落,“我們自幼相識,你若真喜歡我,當初就不會棄我而娶你那門當戶對的夫君……若你顧家還在,若他當日沒死,我怕是這輩子也只能遠遠望着你了……我以為你心裏總會有我……其實不過是因着我那日在街市上舍命救你脫逃,你為着這個才娶我的吧。”

一席話說的顧萱啞口無言,面上紅白交錯。

“這可真是自欺欺人!我本江湖草莽,原也不配陪在你身邊。既如此,……不如今日自請離去,免得誤了大人的前程!” 徐氏自嘲幾句,臉上無比落寞。

“師兄!”顧萱方才覺得事情偏離方向,忙扯住徐氏的袖子,“誰說我……是為報恩的……”

“那你可曾真心喜歡過我?”徐氏問道,見顧萱遲疑不答,又恨嘆一聲,“罷了!”遂轉身離去。

顧萱緊抓不放,徐氏掌風襲來,擋開顧萱的手,縱身一躍,上了屋頂,“我若想走,誰又能攔着?顧大人,……好自為之吧。”

不過瞬間,徐氏不見了,留下顧萱愣在原地,驚愕不已。這個徐氏,他們十幾年裏亡命天涯,一起出生入死,相依為命,……怎麽說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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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韓良因着徐氏的幫助,騎了快馬日夜兼程,到了古河村卻又是半夜,院門從裏面闩住了,他翻牆進去,院裏冷清清的,蔫頭耷腦的大黃見着韓良,跳起來直搖尾巴。

韓良蹑手蹑腳進了屋,發現藥材散了一地,秋葉一人斜躺在炕上,半蓋了被子,臉色發紅,氣息急促,忙伸手摸了一下,卻是額頭滾燙,韓良的眼圈瞬間紅了,他抱緊了秋葉,忍不住落下淚來,“冤家!……你是想要我的命麽?”

秋葉昏昏沉沉的,微睜了睜眼,卻并不開口說話,韓良給吓壞了,忙拿被子裹緊了她,熬了藥,給灌下去,秋葉發了一身汗,方才穩穩睡去。

秋葉第二日醒來便發現韓良緊緊攥着她的手,貼身睡在一旁。她想抽出手來,卻怎麽也脫不開,掙紮間,弄醒了韓良。

“妻主,你醒了!”韓良将手又搭在她的額上,“謝天謝地,你昨兒可吓死我了。”

秋葉偏過頭不去看他,“顧小官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走吧。”

“妻主,……我錯了。”韓良死活不松手,雙腿絞纏着她,将頭埋在她頸間。“……我錯了”

秋葉強翻起身,冷靜了一下,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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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韓良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他起早貪黑,挑水做飯,劈柴壓糞,掃院填炕……甚至替換了驢子的活計,親自上磨磨豆子,秋葉就是不搭理他。剛開始直把他往外轟,因着力道小些攔不住,後來也就由着他做這做那,對他也不理不睬,到了晚間,無論韓良怎麽死皮賴臉,都進不了秋葉的屋,完全視而不見他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慘狀。

村裏路過的人瞧見了,風言風語迅速傳開,有的說這韓良水性楊花的,一心想攀高枝,不守夫道,秋葉休了他真是便宜他了,真該将他圈在豬籠裏捆上石頭扔到那深水溝裏去;有的說韓良多癡情,撇下錦繡前程一心守候糟糠妻主,秋葉太不知足了雲雲……連那嫁出門的東生回母家探望親爹時,看見韓良的慘狀都暗自慶幸他當初幸虧沒走那不歸路,……這秋葉姨母可真不是個善茬!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有那麽幾天,春花一家大小便從劉氏家趕回來了,韓良喜出望外,指望着春花阿姐能替他說兩句好話,誰知春花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進了自家院門,銅錘鐵蛋還有那個阿招對着他擠眉弄眼,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倒是劉氏,如今低眉順眼地,見着他,一副想要互訴衷腸的表情,兩挑擔還沒說上兩句,就聽院裏一聲吼:“還不進來!杵在外面幹什麽?!”劉氏瞬間便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低了頭,蔫蔫的回家去了。

韓良坐在門檻上唉聲嘆氣,眼看這天兒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他還一身薄衣,也不敢指望妻主能施舍他一身新的,可如今連舊的都沒有,那些他曾經用過的東西一股腦兒全給他扔了出來。到了夜裏連西屋都進不去,也就偷偷在廚房聚個火,将就上一晚,日子過得很是恓惶。

自找的,這純粹是自找的……韓良直在心裏腹诽,他對插了衣袖瑟瑟直抖,擡頭望了望天,卻是烏雲密布,冷風嗖嗖地帶着寒意直撲面門,不多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幾聲炸雷之後,那大雨如水般傾瀉,直讓韓良欲哭無淚……天吶,這可讓人怎麽活呢?

一個衣衫單薄,面相英武的男子牽着一匹馬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天氣中風塵仆仆地朝韓良走來。

“姐夫??”韓良看清眼前的人時,着實吃了一驚。

“……漢梁賢弟,……我現如今無處可去,你能否收留我幾日?”徐氏看着蹲在門口的小舅子,尴尬說道。

韓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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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良望着被澆成落湯雞的徐氏,驚地半響都沒說出話來,倒是秋葉在屋檐下喊了一聲阿良快将徐大哥迎進來啊,韓良才反應過來将人讓請進了屋裏,又忙熬了熱湯來驅寒氣。

只說秋葉和韓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徐氏會找到這裏來。等安頓好時,便仔細詢問,徐氏開始面上有些不自在,後來索性說他如今自請離去,目前尚無其他打算,想着幫過韓良的忙,所以就過來投奔了。

秋葉和韓良兩個面面相觑,幹瞪了半天,一時倒将這夫妻兩個的關系緩和了下來。說起來韓良能和秋葉搭上話還是沾了徐氏的光,秋葉再怎麽不待見韓良,當着徐氏的面卻也不願意發作,那臉上的表情慢慢也就溫和起來了。

徐氏開始在秋葉家住下來,日日與韓良同進同出,同吃同住,沒過幾天,與村裏人也就相熟了,他為人随和,武藝高強,滿村的兒郎根本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又恰逢農閑時節,都跑來向他讨教,興起時還要結團組社①,并揚言要将名頭打出青榆縣去。

別的還好說,只是韓良一提顧萱,徐氏立刻就黑下臉來,說話也是有些咄咄逼人,“賢弟這是嫌棄我住在這裏,不肯再收留我了是吧?”

韓良是……有些嫌棄,不過是因為如今雖和秋葉能說上話,卻基本上和徐氏處在一起,自打那日以後連他妻主的手都還沒拉過,更別說沾她的身了,如今妻主肯和他說話了,他的心裏就跟貓爪子給撓了似的,開始癢癢,可這徐氏總在眼前晃啊晃的……碰巧今日他和徐氏被王寡夫喊去幫忙,在寡夫家吃飯時韓良借故肚子疼一溜煙跑了回來,進了院門就抑制不住激動,喊了一聲:“妻主!”

秋葉轉過身來,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對着他,“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問一下,姐夫……他什麽時候走啊?”

“你都不知道,我哪裏知道。”秋葉沒好氣道。

“那個,……你把刀放下,我有話和你說……”

“有話快說,放刀沒門!”秋葉一眼便看穿了韓良肚子裏的彎彎繞。

“……”

“算了,”秋葉重重嘆了一聲,将刀剁在案子上,“應該給顧大人再報個信的。”

韓良乘機過去拉了她的手,倒也沒敢得寸進尺,“怎麽說?”

“他一身本事,怎會無處可去,還偏偏來尋你,不過是想着顧大人大概不會放過你,抓了你順道連他也請回去。”秋葉道。

“其實這個我也懂,姐夫也是個不好勸的,可是阿姐她也沒來找我,估計阿姐是不認我了……”韓良低眉垂眼一副可憐相,不知不覺地往秋葉身上靠。

“那是你阿姐不想為難你了,以後自會來找你的,……你有沒有想過,你跑了她怎麽辦?”秋葉抿了笑意,佯裝不經意避開了韓良靠過來的身軀。

“我跑了她永遠都是我阿姐,可是你跑了,你就再也不是我妻主了……你可真狠心吶,叫我日日為你牽腸挂肚……”韓良再也忍不住,一把摟住秋葉,無視她的掙紮,那眼眶都微微有些紅了。

“哎,你個傻的,放着錦衣玉食不要,偏要陪着我吃糠咽菜……”秋葉嘆道。

“只要能跟着你,守着你,我吃什麽心裏都歡喜…..”韓良是真的開心,妻主的心被她一點一點融化了呢。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秋葉回手摟住了韓良,将頭靠在那寬闊的肩膀上,心道總算是知道你的心意了……

兀自感慨時,又聽韓良道:“你說,崔大人應該不會為難阿姐,為難顧家吧……”

“不會。”秋葉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崔靜肯為顧氏翻案,肯定少不了韓良的原因,若因為棄婚這件事情打壓顧氏,那就不像是崔靜的為人了。她太了解崔靜了,她痛恨崔靜所痛恨的,……喜歡崔靜所喜歡的,在這樣的負擔和壓力下韓良都不肯嫁給她的話……,……又或許,兒女情長在崔靜的心裏并沒有她本人認為得那麽重要呢……

兩個人靜靜相擁着,正當韓良心裏激烈地鬥争着敢不敢再進一步時,就聽門口重重咳了一聲, “啊,……我什麽也沒看見……”

……居然是多日不見的張都頭,看見這一幕有些尴尬,便忙不疊地轉過身去,羞得院裏的二人慌忙松開。

“這,……什麽風把哥哥吹來了?”韓良面上稍不自在,心裏有些埋怨張都頭來得真不是時候。

“呵呵,那啥,我過來遞信兒,特來尋你們的”,張都頭讪讪道。

“難為都頭親自跑一趟,真是多謝了。”秋葉整了整表情,說話間已是落落大方,忙将人請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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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都頭能來家裏,應該是為着徐氏的原因。且說徐氏在秋葉家叨擾了好些時日,一直也沒見顧萱上門來,秋葉看他雖面上平淡,心裏估計也沒少着急。偏偏顧萱連她親弟弟也不搭理,幹脆放任不管了,弄得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其實秋葉也為這事上了心,徐氏剛來家時,她就跑去縣城找了張都頭托他差人帶信,碰巧張都頭要親自前往秦州,秋葉便将書信十分放心地交予他,安心返家等待,并繼續冷眼看着韓良成日賣乖示好。

沒成想張都頭親自跑到古河村,将信交到秋葉手裏。秋葉進屋看信去了,張都頭要拉着韓良敘話,韓良心裏着急,想知道那信裏頭說了什麽,眼睛一直跟着他妻主,張都頭意會,笑道:“賢弟寬心,顧大人沒怪你,也沒怨你妻主,其實顧大人還是很欣賞她這人的。”

“哦?你怎知道?”韓良道。

“瞧你問的這話,……我不是去都尉府了麽,我親自給…..大人遞的信。”

“嗯,那我阿姐還說什麽了?她怎麽都不喊我姐夫回去?”韓良此刻真是覺得徐氏有點麻煩,實在太妨礙他和妻主……

“……沒說什麽……呃……徐大俠……,徐大俠……不好相處麽?”

韓良沒明白張都頭的意思,再看看張都頭,覺得那面上的表情仿佛有些……不自在?

“沒有吧,我覺得姐夫人挺好的…..一定是阿姐,阿姐使性子把姐夫氣跑了……”韓良嘆了一聲,方才說道:“我覺得他很好,早些年,都是他一直陪着阿姐,護着阿姐,從沒離開過呢,……阿姐太過分了。”

說着說着,韓良便開始替徐氏打抱不平,“……都不知道珍惜……”

“阿良不珍惜什麽?”不曾想門外有聲傳來,原是徐氏回來了。

韓良面上一赧,背地裏讨論徐氏不大合适,張都頭的面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的,見着徐氏,竟納頭便拜;“徐大俠,在下是......”

“不敢當,我認得你,青榆縣的張都頭,我一介草民,怎可讓你行此大禮!”徐氏忙上前去扶。

院子裏的三個男子談論了有一陣子,張都頭便回去了,他對徐氏言語間的恭敬謙卑讓韓良有些受不了,張都頭平日大大咧咧的,就是上次崔大人來,也沒見他有這個态度,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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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怪的是,張都頭前腳剛走,徐氏就開始收拾東西,一副恨不能肋下生翼,趕緊飛到秦州的焦急。秋葉見狀,也不多話,忙叫了韓良幫他打點幹糧水袋,韓良見妻主這般行事,也不好攔着,等送走了徐氏,便拉住了她:“怎的突然這麽急,阿姐也沒說叫她回去啊,那豈不是……”

“阿良沒看出來麽?張都頭想進顧家的門呢。”秋葉道。

韓良:“…….啊?”

“啊什麽啊,憑你阿姐那樣的人才,滿天下的兒郎都想着嫁給她呢,看樣子,張都頭的好事将近啦……”秋葉忍不住笑道,“徐大哥再不走,估計連正夫的位子都保不住了呢……”

韓良:“……”

“別愣着啦,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秋葉看着韓良楞呆呆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故作正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韓良心裏忐忑不安,一股前所未有的的危機湧上心頭。是呢,如今顧家人丁凋零,阿姐願意納了張都頭,恐怕和她十幾年不曾養育孩子脫不了幹系…..,由人度己,話說他嫁給秋葉也快一年了,平日沒少糾纏她,也沒個什麽動靜呢?要這樣下去,他……

秋葉只道他擔心徐氏和顧萱,便勸道:“不必擔心,張都頭又不是什麽難纏人,他也是個有才的,有他在,顧大人如虎添翼。”

“哦, 阿姐她……”韓良回過神來,努力使自己不往那最壞處想,“阿姐她……”

“放心吧,她很好,不過,她的日子也不會太輕松了” ,秋葉輕聲一嘆,“我之前寫了信給她,除了告知她徐大哥的事之外,還和她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形勢,給了點建議,希望她暫時不要急着入朝,與其此刻依托裙帶關系,倒不如建功立業來打實根基。如今關隴世族雖在朝中大權獨握,但內裏分派別類鬥得正厲害呢,顧氏剛起複,先避風頭要緊,過早卷入這激流漩渦,對顧家,對崔大人都沒好處。陛下最不喜朋黨之争,礙着聖父襄太國公②的臉面沒太打壓,但也沒放棄這念頭,一直暗地裏準備着,你看看朝廷這兩年翻過來的幾樁案子就知道了,只怕今後情勢更加急迫呢,聖上睿智,總要平衡朝堂,借力打力,肯定不會再打壓顧氏,總有顧家光宗耀祖那一日……”

韓良聽妻主分析得句句有理,頭頭是道,不禁心生佩服,對阿姐也算是把心放下了,“妻主你真厲害,你怎麽不早說,不早告訴我……”

“我告訴你這些又如何?你阿姐為你,為顧家選的那條路……也未嘗不可,我不過想知道你的真心實意罷了,而且……我是真希望你能過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秋葉頓了一下,繼續道:“這些原本也是打算要告訴你的,只因我一直在氣頭上,就沒和你提。”

“哎,你可真是……那你如今可滿意了?肯原諒我了?”繞了這麽大一圈子,韓良心裏到底是有些不暢快的,但又怕秋葉不高興,也不好真的生氣,那說話的口氣裏便帶了點局促不安。

“不原諒?哎,……即便我不願意,看在阿寶面上也總是要原諒你的。”秋葉故意嘆道。

“阿寶?阿寶是誰?”

“是我的孩子。”秋葉下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臉上帶了笑意。

“那……也是我的吧?”

“那……誰知道呢……”秋葉一臉困惑,那眼神裏卻透出一絲狡黠。

“哎……那肯定是我的!”

“哎……那也許吧。”

雖是初冬時節,草木皆已枯敗,韓良的心裏卻仿佛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來,開滿了整個身軀,甚至從四肢蔓延開來,鋪灑了整個院落。陽光照耀下,她的妻主正站在那錦繡花叢中,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眉眼彎彎,恍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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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劇……終

☆、番外

時光荏苒,歲月飛逝,轉眼間連李秋葉家屋檐下的燕子生出來的那一窩小燕子都長大了,成日飛來飛去,好不歡暢。

連着下了幾天的雨,天氣複又熱了起來。這一日正是陽光普照,碧空如洗,秋葉提了陶罐,去給韓良送飯。到了田裏,鋤頭在田埂上擱着,卻不見韓良的蹤影。

“阿良,吃飯了。”秋葉扯開嗓子喊了一聲。

“妻主!我在這裏!”聲音從茂密的青紗帳裏傳了過來,秋葉循聲找去,卻見韓良搖着撥浪鼓,正逗着阿寶玩。

“吃飯了……嗨,忘拿筷子了,瞧我這記性!”秋葉埋怨了一句,順手便從旁邊折了兩段蘆稷杆子,連同陶罐遞給韓良,“你吃飯,阿寶給我吧。”秋葉伸了手去抱孩子。

阿寶不搭理她,兩只小胳膊緊緊地摟着親爹的脖子,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韓良得意極了,低了頭偷笑,生怕妻主發現。

“這阿寶真是……連你下地幹活都得背着。”秋葉無奈,撇了撇嘴。

“瞧你說的,誰家阿爹下地不是背着孩子的?”韓良在孩子紅撲撲的臉蛋上響亮地“啵”了一下,阿寶樂的咯咯直笑。

“我今早聽說趙先生昨天來村裏了,她要走了,還說聖父襄太國公薨了……阿姐給小喜辦百日酒①的事情恐怕要黃了。”秋葉拿根細草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田埂上爬來爬去的小青蟲。

“哦?”韓良背着阿寶,正埋頭吃飯,聞言又擡頭看她,“那春花阿姐怕是真的會失望呢,……那趙先生真的再不回來教書了麽?”

“這回是真的,她原本有功名在身,不過是因着丁憂,才沒被起用,如今又為……崔大人賞識,薦到禦前,怕是就留在京都了。”

雖說夫妻兩載有餘,可如今提起崔大人,兩人還是略有唏噓。韓良只顧着逗阿寶,秋葉則別過頭去不自在地咳了一下,當年韓良死皮賴臉的回來找她時,她雖有惱恨,卻在心裏早就接納了他,……只是可憐了崔大人,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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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七年八月,崔靜因觸怒聖父襄太國公遭貶出京,時任三州巡檢使(秦州,真州,金州),行至秦州時,秦州府轄下各縣府學子聯名狀告秦州秋闱舞弊不公,為首的名叫趙荌,自稱青榆縣學生員,領着一幹秀才生員當街攔了她的轎子,将狀紙貼書遞到了她的面前:聞大人秉直剛正,但求為吾等讨回公道。

秦州府知州李雁容亦是秦州大族,雖曾與崔九有舊交,但崔不買情面,又得趙荌等人相助,察茲事體大,奏報朝廷。 不日,李雁容被罷免。

而趙荌則給崔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崔靜惜才,在秦州時,常招趙荌與之相談。

有一日,趙荌來找崔靜時,發現崔靜随身佩戴的一塊玉佩甚為眼熟,就說了一句,“大人的這塊玉佩應該是一對吧。”

崔九心中一動,“你見過另外一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古河村豆腐娘子的夫郎韓氏也有這樣一塊,我那時給村裏的學童教書,他為給妻主治病,找我來當過,只我當時并沒有什麽錢,後來他好像就當到了別處。”趙荌答道。

“查。”

趙荌後來記得很清楚,當時崔九就說了這麽一個字。

……不過兩日,那另一塊玉佩就呈到了崔靜的面前。只是,本該拿着那塊玉佩的人卻已經嫁作他人夫。

……她有多少年沒見過他了?他如今長成什麽樣了?……他還記得她麽?

……他到底清不清楚他母親曾允諾過她等他長大就可以娶他?

她這麽多年想過無數的可能,唯獨不願意接受如今聽到的這個事實,遂帶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親自去尋找答案……

她這一生喜怒不表,寵辱不驚,仿佛從來都不曾愛過什麽人,也不曾恨過什麽人,只她心裏知道,她為着信義和承諾,從不肯放棄。

……也為着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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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十年六月初,青榆縣一帶連日下雨,後複晴。

青榆縣舉子趙荌得到崔靜的賞識,薦任右補闕,随崔九上京赴任。 臨去京都前,她向崔九告假,說想去趟古河村,她曾允諾過要去看看那些教過的學童。

卻不曾想崔九淡淡道:“那就一起去吧。”

趙荌于心了然,古河村豆腐娘子的夫郎韓氏,是崔大人心頭的一根刺,那樣疼卻始終舍不得拔去。

雨後初晴,泥路難行,兩個人,兩匹馬,到古河村時,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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