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初夏的N市一如既往，還是涼風習習，言汐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尋着記憶的路線走向記憶的地方。原來這個地方還在，真好，言汐心裏感嘆着，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心好像在這一瞬間變得柔軟。走進屋裏，一切如過往一樣，昏黃的燈光，桌上稀薄的塵埃，搖搖欲墜的桌椅，都昭示着這個店的古老。
“老板，一碗傳統牛肉面，不加香菜。”
“好的。”
“咦，不對啊，老板，以前可不是您啊！”言汐看着做面的人，開口詢問，這個人可比以前的那個老板年輕得多，可是，輪廓五官卻又有五六分像。
“哦，您是說的我父親吧，哎，人老了，幾年前就回家了，看來姑娘有段時間沒來了啊！”老板豪爽的笑着，可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卻顯得那麽刺眼，眼底掩飾着對生活的無可奈何。
“是啊，好久沒來過了！”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一陣沉默，無話可說。
“姑娘，你要的面。”
“謝謝您。”
言汐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味道還是一樣，這個面比起以往，好像更好吃了，就像密封的酒一樣，越窖越稥，哎，也許是許久沒吃了，太懷念了吧，言汐捉摸着。
吃過面，沿着路燈一個人向家的方向走，街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紅綠燈孤單的跳動着，街上的行人寥寥，車輛寥寥，訴說着這個夏季的悲傷。言汐望着被路燈拉長的影子，就像被拉長的回憶，都是一部無聲的黑白電影，充斥着無盡的悲涼。七年了，自己到底還是回來了，還是放不下，仔細算算這是他們的第三個七年了吧。
五歲那年，她随父母輾轉到N市，小時候的她是個腼腆的孩子，總是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那一年的她總是被欺負，別的孩子都笑話她說她是外鄉來的窮孩子，沒人願意和她玩兒。只有他，上學放學都始終牽着她的小小手，他說：“言汐，不怕，哥哥保護你……”這一牽便是兩年，而她始終以為他就是哥哥。父母工作調動，繼而又搬離了這座城市，臨走時候，他送她最喜歡的口琴，他說：“言汐，不哭，等哥哥長大娶你……”而這一別，便是七年。
十四歲那年，M市，初三剛開學，言汐百無聊賴坐在位子上看書，同班女生叽叽喳喳的說着班裏轉來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男孩子，而她直到他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的那一刻起，驀然擡頭，引入眼簾的是她朝思暮想的面孔，他用唇語說：“言汐，哥哥來陪你了！”她瞬間陷入慌亂之中。直到他走到她旁邊的位子坐下，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摸摸她的頭說：“哥哥的言汐長大了，變漂亮了啊！”而她只是笑，終究他還是來了。
她問：“哥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他答：“因為哥哥的言汐在哪，哥哥就在哪裏啊！”
直到一年後他再次離開她，她才知道，一切不過是個巧合。他的姥爺是M市的，老人家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所以他是陪他媽媽回來的，繼承老爺子在這邊的事業。而她所在的學校是M市最好的，像他那種發光的人也肯定會選擇同樣發光的地方，怎麽可能是為了她。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卻還是寧願相信當年他是為了她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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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歲那年，言汐赴美留學，與生俱來的醫學天賦也許就是上帝給予她最好的禮物。那一年，剛到美國，聯系當時的房主，可是萬萬沒想到房主就是他，言汐當時懷疑這到底是一場算計已久的預謀還是巧合。可是當時兩人相見時，他的吃驚卻不是裝的。
他說：“汐兒，你看，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你的身邊。”
他說：“汐兒，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他說：“汐兒，我要帶你浪跡天涯。”
……
她笑而不言。這是她一貫的回應他的方式。而至今為止他僅僅做到了帶她浪跡天涯，卻又把她棄在“天涯”。
……
她不記得當時他說過多少情話，只覺得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一種巨大的諷刺。七年，到底是命運使然還是誰的安排，一切都那麽恰到好處，每次一別就是七年，給她最大的念想，轉瞬又親手讓這個念想化為泡影。遠在他鄉的這七年，她學會了很多，得到了很多，如果真要問言汐是否恨他，她想，應該是恨的吧，恨他的出現，讓她的心再也無法愛上別人。
“吱~”，一聲緊急剎車聲，讓言汐回過神來，心裏卻是嘀咕着：“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回到這座城市，那些記憶就像約好了一樣，綿綿不絕。”嘴角無奈的扯出一抹苦笑。
“小姐你沒事吧！”從車上急急地走下來一個男人，三十二三左右的年紀，一身筆挺的西裝，棱角分明的臉，卻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感覺，一雙深邃的眼眸如黑夜的星空。
“沒事沒事。”言汐連道，從地上緩緩爬起來，看了看手臂上的擦傷，然後擡眼看向她走來的人。言汐此時不得不驚嘆，看到這個男子的第一眼就覺得溫暖如春，這個男人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魅力。而男子在距離言汐一步之遙之內，看到言汐擡起的臉，卻馬上頓住，眼底閃過一抹濃重的憂傷，更多的卻是驚訝。
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小男孩兒，估計有五六歲的樣子，同樣一身小西裝，看着孩子的臉就知道眼前的男子定是他的父親，看來這孩子長大又是個禍國殃民的貨，言汐在心裏默默吐槽。小男孩和他父親一樣，在看到言汐那張臉時也突然愣在那裏，大大的眼睛瞬間噙滿淚水，喃喃的吐出兩個字：“媽媽。”然後，一把抱住言汐，大聲哭道：“媽媽，你終于回來了麽，謹諾以為媽媽再也不回來了。”
言汐聽到孩子說的話，同樣瞬間愣在那裏，她記得她應該沒有一個這麽大的孩子吧。言汐俯身摸了摸小男孩兒的頭：“小朋友，我不是你媽媽，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不可能，你就是媽媽。”小男孩擡起臉，認真的看着言汐，并且從他的小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塊懷表，打開表，上面夾着一女子照片，“你看，媽媽，這就是你，你是不是不喜歡謹諾才不認謹諾的。”接過照片，她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照片上的女子和她确實很像，如果不是肯定爸爸對媽媽的愛，她都懷疑照片上的女子會是爸爸的私生女。言汐笑着把照片遞給小男孩，開口道：“可是阿姨真的不是媽媽啊，小寶寶你肯定認錯人了。”
這時旁邊的男子緩過神，伸手牽過小男孩，“她不是媽媽，謹諾，媽媽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就去了遠方。”說完抱起小男孩，擡頭看遠方的天空，眼裏是化不開的悲傷。
十幾秒以後，一切恢複正常，好像剛才的那段撕心裂肺的認母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卻是曲終人未散。
“小姐，你受傷了，前邊不遠有個醫院，我送你過去吧，看看總是好的。”男子再次開口道。
“真的不用了先生，我回去自己包紮一下就可以了。”言汐笑着拒絕。
“那我送你回家吧，這麽晚了一個女孩子總是不安全。”
言汐想了想，今天自己确實不在狀态，便也沒有在拒絕。坐上車，車裏是一陣沉默，小男孩奶聲奶氣的語氣打破了這種沉默，他呆呆的望向言汐：“媽~，阿姨，我叫藍謹諾，你要記住我哦！”言汐笑着點點頭，小男孩接着問：“阿姨，你疼嗎？謹諾給你呼呼就不疼了！”說完，小心翼翼牽起言汐受傷的手，親親放在嘴邊吹着，言汐伸出另一只手将小男孩兒往自己身邊摟了摟，親昵的抱着他，她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是聖母，但是好像這個孩子天生就有讓她折服的魔力，她想保護這個孩子，想給這個孩子他要的母愛，可是理智告訴她，這種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一路無言，很順利的到達家門口，男人遞給言汐一張名片，微笑着看着言汐，眼裏是掩飾不住的親近，好似遇見了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他說：“這是我的名片，我叫藍羽尋，如果有什麽問題聯系我。”
“好，謝謝您送我回家，我叫言汐。”言汐接過名片，開門下車，向樓梯口走去。
突然小男孩打開車窗大聲地對她喊：“阿姨，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做我的媽媽！”
言汐愣在原地，轉身向小男孩，輕輕地笑了笑，擺了擺手，走向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