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允諾
突如其來的消息,給了言汐當頭一棒,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是多麽巨大的諷刺,她以為“七年”是他們的約定,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只是一個巧合,一個天衣無縫的“巧合”。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依含輕輕捂着嘴,後退兩步,脫離言汐的懷抱。言汐低垂着眼睑,努力的掩飾着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失控。數十秒過後,言汐擡起頭,好似剛才那句話與她無關,不過似乎本來就與她無關,艱難的扯出一抹微笑,看着依含轉移話題道:“依含,你這是來骨科做什麽?”七年前,依含是言汐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比親姐妹還親,依含雖然是學醫的,但是對于舞蹈來說,她更是愛的死去活來,曾經十二年的舞蹈生涯,讓她放棄醫學,而如今她功成名就,也不負她迄今為止将近二十年的堅持。
“老毛病了,你知道的,習慣性崴腳,只是如今越來越嚴重,真害怕有一天再也沒法站上舞臺。”依含輕輕地開口。
“你啊,離開我以後就這麽不會照顧自己,當初我們可是說好的,如果對方不在彼此身邊,那麽誰不善待自己,誰就是傻子?你就這麽甘心情願的輸給我?”
“照你這樣說,好像你這幾年過得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言汐頓了頓,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不知道是在騙自己,還是安慰自己。“我以後就在這裏工作了,依含,我現在上去報道,就在五樓的腦外科,有空記得聯系我。”言汐告訴依含,然後匆忙的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寫上電話號碼塞到依含手裏,倉皇而逃,她真的很害怕下一刻她會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
依含站在原地,看着言汐離去的背影,輕輕說道:“汐兒,你是打算逃一輩子麽?”直到言汐消失在樓梯的轉角,依含才默默轉身離去。
言汐自己也記不太清楚是怎麽和科主任說的了,只是到後來科主任覺得她的狀态實在不好,所以讓她先離開,休息兩天再來上班,畢竟他們的工作關系到生命。
回去的路上,言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真的好想就這麽蹲下來抱着自己哭一場,也許等眼淚流幹了,這場夢也就醒了。可是,心痛的感覺無時無刻的提醒着她這是現實,一個無比殘酷的現實。
七年前,她以為他走之後,她的世界從此便只會一個人,一個人安靜的聽自己的心跳,一個人獨處,她以為這樣便不會在傷痕累累。她以為離開他,那些舊年華承載的往事也會在淺笑流年裏慢慢逝去,不會再有心痛,不會再有憂傷。可如今,一個關于他的消息就能讓她潰不成軍,走過歲月的滄桑,驀然回首,才明白,原來耗盡力氣想要忘掉的人,想要躲開的事,只是被塵封在了心底最深處,揮之不去抹之不盡。
如果說愛情是一場催眠,那麽,在每一段付出的感情裏,總有一個人負責殘忍,另一個人負責獻祭。而在他們兩個的愛情裏,言汐則負責收獲殘忍,負責獻祭靈魂。那些碎了一地的諾言,要怎麽拼湊昨天,只剩那份深深地不安與惆悵,無處安放。
言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去了哪些地方,突如其來的冰冷告訴言汐她今天似乎太過了,不知道這幾年那麽冷靜的她到底去了哪裏。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如此的讓人措手不及,總以為自己會理性的做好每一件事,可是事與願違,有些事有些人總會讓你在理性的道路上背道而馳。言汐擡起頭看周邊步履匆匆的人,心裏不得不感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還真是應景,下的這麽悲涼,驚擾了夏季的溫熱。識別了一下自己所處的地方,言汐意識到這裏距離家也并不是很遠,下雨天也不容易打到車,所以舉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今天她也累了,可以說是身心疲憊,現在真的是無比懷念自己那個家,雖然顯得孤獨,卻是她現在唯一能停泊的港灣。
天上的雲層壓得更低,提醒着趕路的人,接下來它會肆意的哭一場。好不容易走到樓梯口,言汐忽然覺得蹲在樓梯口将臉埋在腿之間的小小身影是那麽熟悉,慢慢靠近那個孩子:“小朋友,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還不回家,外邊可是要下大雨了!”言汐好心提醒道,因為她覺得她現在就像這個孩子一樣,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阿姨,是你麽?”小男孩擡起頭,忽閃的大眼睛裏是滿滿的委屈,臉上是縱橫交錯的淚痕。
言汐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孩子,開口道:“謹諾,這麽是你?你怎麽會在這?你爸爸在哪?”
藍謹諾低低的垂下頭,支支吾吾的說:“其實,阿姨,我是一個人你過來找你的,今天在學校,老師說有個親子游園活動需要全家參與,可是,我沒有媽媽,從來沒有參與過,小朋友每次都笑話我,我很難過所以就過來了,但是,我找不到你住在哪個屋子,就只有蹲在這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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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阿姨出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在這裏等,萬一我們沒有遇上怎麽辦?你要一直在這裏等?”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念媽媽,很想念阿姨。”藍謹諾聲音越說越低,眼淚奪眶而出。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你全身都濕透了,要是生病了怎麽辦?到阿姨家裏坐一會兒,阿姨給你爸爸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好不好?”說着俯身抱着藍謹諾,邊安慰他邊幫他擦那眼淚。
“阿姨,爸爸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是小小男子漢,不能被流言蜚語打敗,可是我真的很想媽媽。阿姨,你做我媽媽好嗎?”
“傻孩子,以後有什麽事,如果你願意,阿姨都可以幫忙……”
“那麽,是不是也可以幫着做謹諾的媽媽?”謹諾打斷言汐未說完的話,睜大眼睛望着言汐,眼裏寫滿了乞求與希望。
言汐看着謹諾,她确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對謹諾笑笑。
“阿姨,對不起,是謹諾唐突了,不過阿姨你能不能答應謹諾明天陪謹諾參加游園活動啊。”謹諾望着言汐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說道,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睛裏的落寞與受傷。
一陣沉默,到家門口,言汐打開門,黑暗中她緩緩開口說:“好,我答應你。”
黑暗中小小的身子明顯的愣了一下,忽然轉過身,死命的抱着言汐:“阿姨,謝謝你。不,應該叫媽媽。”
言汐一怔,可轉念一想,她其實挺喜歡這個孩子,也不想再去拒絕什麽,怎麽說也只是一個稱呼。
“謹諾,‘媽媽’是不能随便叫的,答應阿姨,只有在我們兩個在的時候才能叫媽媽,知道嗎?”
“好,那游園活動那天可不可以叫媽媽。”
“好。”言汐沉默了一會兒,答應道。她着實知道母親對于一個孩子的重要性,她不想那麽輕易地拒絕這個孩子,因為她也不清楚她的拒絕到底會給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