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得到複失去
那只諾基亞手機已經裝上了電話卡，裏面已經存好了宋翌辰、範熙顏和陸允昊的號碼。
以後，白荷和宋翌辰就靠這只手機聯系，已經很少再寫信了。白荷所在的高中不允許學生帶手機，晚自習下課又太晚，每天就只有晚上睡前的時間，可以發發短信聊聊天，等到周末才能打通電話。即便是這樣，每天都能聊聊發生在各自身邊的小事，道個晚安，就已經很滿足了。比起之前的遮遮掩掩，現在的确好了太多。
可是，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呢？他們還不是戀人，卻比朋友更多一分暧昧。就快了，他們就快能像大學裏熱戀中的人兒一樣，一起學習、吃飯、看電影，時不時地說些甜蜜的情話，在分別的時刻大膽地擁吻。那時候的他們自然就沒有了現在的羞澀和小心翼翼，一定是這樣的。
白荷不再多想，放下手機，立刻将心神收回到眼前的試卷中，她已經把自己的全部押在了這場殘酷的角逐中，包括未來的人生以及那初嘗甜蜜滋味的愛情，她絕對不可以輸！
白雨珊望着女兒伏在書桌上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疼，這孩子雖表面上性情溫和，但骨子裏始終有股傲氣，跟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白荷跟宋翌辰之間還在不斷的聯系，白雨珊不是不知道，大概是由于白荷的成績還算穩定，宋翌辰在北大，對白荷來說也是種動力，白雨珊便沒有多問。想起一年前那個負氣走出她辦公室的男孩，不禁感嘆，孩子們的成長有時候真的會讓人刮目相看。她依然覺得她當初的做法是對的，也許正是她的那些話才激發出了他的潛力,他是幸運的。
北大校園。
“哎，菜頭！”
正匆忙走着的宋翌辰回頭，這麽叫他的也只有她了。宋翌辰各方面都算是優秀的，唯獨一樣——網游，連女孩子都玩的比他好。就因為這點，就得了這麽個名號。
“我剛從系辦公室出來，高老師說針對趣味運動會要在班裏開個動員大會 ，就交給你這個大班長咯。下午四點外聯部例會，讨論今年模特大賽拉贊助的事，你主持，絕對不能遲到哦。李老師的課暫時調整到下周一，具體時間另行通知，但需要提前去申請使用多媒體教室。對了，晚上隔壁班班長生日聚會，六點半四教樓下集合。別想逃，你知道的，無論躲在哪本姑娘都能找得到你！”夏薇的嘴說起話來永遠都像機關槍一樣。
宋翌辰無奈地咧了咧嘴。
這點他是相信的，他和她是同班，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團支書，又進了學生會的同一個部門，兩人擡頭不見低頭見，時常一起讨論班裏或部裏的事情，他認識的人她都認識，他常去的地方她都清楚，甚至他每天什麽時間在幹什麽她都知道。夏薇成績優秀，性格開朗，辦事利落，是他的得力助手。長得漂亮，學習又好，能力也強，這樣的女孩子誰都不會讨厭吧，宋翌辰不得不承認，他是喜歡和夏薇一起做事的。
辦完這堆雜事，已經是下午五六點鐘了，宋翌辰回到宿舍，覺得有些疲累，便和衣躺在床上休息片刻。每當閑下來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她。今天不是周末，還不到放學的時候，她應該不會帶手機，即便這樣想，宋翌辰還是試着撥了那個號碼。果然，沒有人接聽。
雖然早已預料到，可宋翌辰還是覺得一陣失落。
剛挂了電話手機就又響起來，是夏薇。
“菜頭！快下來，我知道你在宿舍呢！梁潇的生日party，沒忘吧，現在就差你了，快點！”
梁潇是學生會宣傳部部長，也是他好哥們兒，與夏薇的關系更是不用說，在梁潇和夏薇的再三邀請下，他沒有理由不去參加這個party。雖然他有些排斥這種鬧哄哄的場合，但他還是挂了電話就匆匆下樓去與他們會合了。
Advertisement
這是一場大學裏再普通不過的生日聚會，無非就是吃吃喝喝，唱唱歌。KTV包廂裏濃重的煙酒氣味加上聒噪的音樂聲讓宋翌辰覺得有些不舒服，已經快十點鐘了，想着白荷放學回家後看到未接電話可能會打過來，宋翌辰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去跟梁潇聲招呼提前回去。
正在這時，梁潇忽然搶過麥克風，關掉音樂，誇張地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這麽多同學來陪我過生日，我特別高興，接下來我要宣布一件比過生日要高興百倍的事。”
還沒等宋翌辰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梁潇就發話了。
“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正式結束單身！”
“這是要表白嗎？表白！表白！……”一屋子的人一陣起哄。
“我來鄭重地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就是——夏薇！”
梁潇喜歡夏薇幾乎是系裏衆所周知的事，宋翌辰以為是梁潇喝多了說的玩笑話，在一堆人的起哄叫好聲中，宋翌辰詢問地看向夏薇，卻意外地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宋翌辰心中忽的一空，震驚之餘忽然有些寞落，但他還是向夏薇投去了一個微笑，又端起手邊的酒杯朝着梁潇的方向舉了舉，以表祝賀。
自己喜歡的人是白荷，這點宋翌辰十分确定，可夏薇對于他來說遠不止是個普通朋友這麽簡單。進入大學之後，她是他第一個認識并且接觸最多也是幫他最多的女生。
梁潇一直都在追夏薇，可夏薇始終不動聲色地天天和宋翌辰一起進進出出。雖然也有些關于夏薇和宋翌辰的傳言，可他們之間的确沒有什麽，只怪他們在班級和學生會的事務上有太多交集。宋翌辰一直對外宣稱在老家有女朋友，因此即便他們天天在一起學習做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可當宋翌辰聽到梁潇和夏薇終于走到一起時，心中的确有所不适。就像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将被挖了牆角，這談不上背叛，他也不是生氣，但多少有些痛惜，畢竟成了梁潇女朋友的夏薇，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全心全意跟随他的夏薇了，以後一起共事的時候多少會有些顧慮了，他以前是太把夏薇當自己人了。
宋翌辰回去之後，果然接到了白荷的電話。
“喂，應該還沒睡吧？”
“嗯，沒有。”
“下午給我打電話了？我上學不帶手機，沒有接到。”
“我知道，沒關系。”
“有事？”
“沒事啊，就是有些想你了。”
“那你就給我發短信啊，我回家看到了就給你回。”
“好。”
“怎麽了？你好像不高興？”
“嗯……沒有，我剛去參加了同學的生日聚會，到現在才回來，喝了點酒，有些頭暈。”
他現在才發現，和白荷聊天的時候他竟然有意地避開了夏薇這個人，他也覺得奇怪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白荷根本不知道夏薇是誰，那又怎麽向她訴說發生了什麽，對自己喜歡的女孩說自己因為另一個女孩子成了別人的女朋友而不開心嗎？宋翌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什麽都沒說。
“哦……那你快點休息吧，晚安。”
“小荷。”宋翌辰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說晚安，而是叫住了她。
“嗯？”白荷認真地聽着。
“我們……在一起吧。”
也許是受了今晚那件事的刺激，也許只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一沖動便說了出來，雖然清楚地知道現在并不是個恰當的時機，即便白荷答應了，兩個人也沒辦法見面，但這樣若即若離的白荷讓宋翌辰極度缺乏安全感，此刻的他極度地渴望能有個人陪在身邊，哪怕不能見面，就只是精神上的陪伴。
這算是宋翌辰第二次對她表白。可奇怪的是，無論他對她說什麽，她無論如何都是無比理智清醒的，不都說愛情會令人沉迷甚至失去理智的嗎？為何她不曾有過？為什麽不能放開一切去愛呢？她讨厭自己這種不合時宜的理智。
“你說過你願意等的。”白荷說。這是他承諾過的，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心急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馬上要考試了，不該讓你分心的。”
“你到底怎麽了？今天有點不對勁。”
“沒有，大概是太想你了。真希望你明天就能來，不，是現在立刻馬上就能見到你。”
“哈哈，很快了，就還有不到100天了。”
聽筒裏傳來她清甜的笑聲，撫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緒。
“嗯，早點休息，晚安了。”
“好，晚安。”
白荷也不知道，她在執着什麽，早幾天和晚幾天又能有什麽區別？還是在她內心深處，她極度希望跟他站在一起的那個自己是最好的自己。可是她不曾想過，當最好的自己到來之時卻可能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所以說緣分還有個更準确的說法，叫“機緣”。一旦錯過就再不可尋回。
從那天以後，班裏和部裏的事情宋翌辰能自己做的盡量自己做，與夏薇的接觸明顯少了些，而夏薇也經常借口跟男朋友約會向他告假。這樣原本兩個人做的事情現在都壓在了宋翌辰一個人身上。
此時北大學生會副主席由于違反校規引咎退出，學生會各部商議舉行一次選舉，宋翌辰由于能力突出，還是大一新生的他史無前例地拿到了提名。面對比他高幾級的學長，又都是學生會的主力幹将，他感到壓力很大。
已經是夜裏一點多鐘了，宋翌辰還在一遍遍地修改演講稿。以前還有夏薇可以商量，幫忙修改，可自從夏薇成了梁潇的女朋友，兩人的關系就變得十分微妙，再找她幫忙似乎不太合适。
這學期的課程也落下好多，都在忙學生會的事，以前還可以借夏薇的筆記來看，可現在……還是算了。想想這學期有七門專業課要考試，宋翌辰覺得有些煩躁。
他又想給白荷打電話了，可看看時間，還是不得不把手機放下。再說他也不想跟她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以免影響她複習。
宋翌辰起身走了出去，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東門的小飯館。以前他跟夏薇還有部裏的幾個幹事常常約在這邊吃飯邊談事情。小店不大，卻是24小時營業，晚上老板會雇兩個小工看店，順便提供些小菜和飲品。
宋翌辰走了進去，在他們經常坐的那個位子坐下，要了些啤酒。他忽然想起那次大家出來聚餐，說起打網游的事，夏薇毫不客氣地揭了他的老底兒，而後就有了“菜頭”這個外號。如果夏薇還是以前那個夏薇，他現在可以一個電話打過去叫她出來喝酒，還可以盡情地向她抱怨現在承受的這些壓力，這次選舉，她也一定會全力幫他宣傳拉票。
為什麽在這個寂寞到讓人發狂的夜裏，他想到夏薇竟比想到白荷要多得多。宋翌辰一口喝光杯中的啤酒，試圖停止這些胡思亂想。
“哈！原來你真的在這兒！”
這時候在這裏見到夏薇着實讓宋翌辰吃了一驚，或者說，是一個驚喜。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
“找你啊！這麽晚出門還不帶手機！我打你手機，你室友接的，說你出去了，我就找到這兒來了。”
“呵，果然是我在哪都能被你找到。你這麽晚找我幹嘛？”
“看，這是什麽？”夏薇将一沓稿紙拍在桌上，“新鮮出爐的，還熱乎着呢！就你那寫稿子的水平，還是別上去丢人了！看你這幾天忙的，我是雪中送炭來了。”
宋翌辰拿起這篇演講稿，看着上面熟悉的漂亮字體和大量删改過的痕跡，十分感動卻免不了有些困惑。有一瞬間他覺得是那個跟他并肩奮戰的夏薇又回來了，她永遠都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麽。可是，現在的她沒有理由還要這麽做，她是梁潇的女朋友。
“你這麽做，梁潇會怎麽想？”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服務員，再拿一個杯子、兩瓶啤酒！”夏薇認真地坐下來，把她和宋翌辰面前的杯子倒滿，說：“一起喝了這杯，我就告訴你！”
兩人毫不猶豫地幹了這杯酒。
“其實，我并沒有跟梁潇在一起，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此時，宋翌辰不知道該說什麽，更不知道兩只手該做什麽，只能機械地将眼前的杯子倒滿、然後喝盡，倒滿，再喝盡。他不能讓自己停下來，因為停下來就必須要有所回應，而他，不知道該怎樣回應。
“是我說服梁潇陪我演這出戲的，是為了逼你正視自己的感情。宋翌辰，你不要再逃避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歡你，我也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否則，這幾天你不會這麽反常，故意躲着我，拼命幹活，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半夜兩點鐘還一個人在這喝悶酒！”
漸漸地，他聽不清對面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麽，只覺得荒謬的可笑，想大聲地笑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胃在痛苦地痙攣着，似乎只有這種痛才能讓已經混亂了的神經有霎那的清醒，提醒自己不要奢望這是一場夢……
如果這不是一場夢，為何眼前的場景卻如夢境一般美輪美奂？又回到了家鄉那個暮春時節的河邊，紛揚的柳絮，翻飛的裙角，如玉的人兒回眸淡淡一笑。
“翌辰，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忽然，空中的柳絮真的變成了雪，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天地間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身着白裙的她似乎就要溶進那片白色裏。
好冷，他将身上僅有的一件衣服脫下來，用力裹住眼前這個女孩兒纖弱的身軀，他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抱她，抱的那樣緊，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懷裏。
“翌辰，翌辰……”她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
唇上有美妙溫潤的觸感，呼吸裏有女孩身上特有的迷人香氣。迷離中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澤，掙紮，掙紮，卻還是不停地墜落，墜落……
他們像是來到了世界的另一端，冰雪消融，春暖花開，懷中的人兒擡起頭望着他，那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夏薇！”宋翌辰大聲喊着夏薇的名字一躍而起。
“我在呢，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吧。”夏薇笑着看着他，聲音前所未有的甜膩溫柔。
宋翌辰看向周圍，覺得頭痛欲裂，他漸漸想起昨晚在和夏薇一起喝酒，可現在自己怎麽會和夏薇在賓館！
“昨晚你醉的很厲害，吐了很多次，衣服已經幫你洗了，所以你現在暫時還出不去，一會兒我會幫你回去拿幾件衣服。”
“衣服？”宋翌辰越發驚恐。
“翌辰，我知道醉酒的人可能對期間發生過的事有些模糊，但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記得。”
直到醒來的那一刻，他還天真地殘存着一絲絲的僥幸，可當夏薇叫他“翌辰”的時候，他的那一絲僥幸也灰飛煙滅了。
“翌辰，我們在一起吧。”
宋翌辰一直不語，夏薇有些氣惱。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可那又怎樣！出來上大學的男孩子，誰還會娶家裏那種土裏土氣的女人！宋翌辰你能不能勇敢正視自己的感情！”
宋翌辰無力地笑了，呵，她不會知道，他從來都覺得是自己配不上那個“土裏土氣”的女人！而現在，他更加沒有資格去娶那“土裏土氣”的女人了。看自己污穢滿身的樣子，怎忍心再去觸碰那朵雲雪一般一塵不染的蓮花。可怕的是，對于夏薇，他始終有種特殊的感情，他并不讨厭她，也很依賴她，不管這是不是愛情中的愛，如今，他都別無選擇。他衡量鬥争再三之後，終于開口。
“夏薇，我會好好對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