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望不相識
忽然間，一段熟悉悠揚的旋律似從天外飄忽而來，古筝與長笛的音色，清越典雅，白荷被這古樸婉轉的樂聲吸引，目光又重新回到舞臺上。此時站在舞臺中央唱着一曲《青花瓷》的，正是林風。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袅袅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這一年，周傑倫的《青花瓷》紅遍大江南北，也是白荷所喜歡的為數不多的幾首流行歌曲之一，喜歡它那柔美旋律和絕妙詩詞，更喜歡它裏面述說的那個美麗的故事。
他居然連衣服都沒有換，還是球場上的那身打扮，簡單随意，卻在一群濃妝豔抹的人中顯得格外清新。與剛剛打球時的青春陽光不同，舞臺上的他憂郁深情，時而含情脈脈，時而雙眼閉起、濃眉緊蹙。低低的嗓音和着緩緩的旋律，男聲居然也能唱出輕柔空靈的美，比起周傑倫略感滄桑的唱腔，林風的音色更加純淨清朗。
在歌曲的間奏，有女生上臺獻花。白荷離舞臺近，一眼就認出了獻花的女生正是姚佳瑜，她穿着跳舞時的盛裝，手捧一大束粉色的玫瑰花，身材高挑，步态優雅。
林風一手拿着麥克風，一手接過花束，他微笑着注視了她片刻，輕輕擁抱了她。臺下霎時一片沸騰叫嚣，看來林風與姚佳瑜是校園裏衆所周知的一對恩愛情侶。
舞臺之上，不管是歌聲還是人，都如此動人。白荷不禁失了神。
“喂！阿姐？”範熙顏大聲喊她，“不至于看得這麽入神吧，哈哈，怎麽樣，是不是很精彩？”
“啊？哦，我喜歡剛才那首歌。”
“不喜歡唱歌的人？”範熙顏一臉狡黠的笑。
“別鬧！”
“哎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校草不就是大家一起來愛的嗎，哈哈！”
“你呀，沒個正經。”
晚會結束後時間已經不早了，林風、姚佳瑜還有參加演出的藝術團的同學去喝了慶功酒，演出非常成功，大家都很開心，玩到淩晨才回來。
“風，今天你能來唱歌我很高興，我知道你不太喜歡上臺，也不喜歡和那些人喝酒，但是你還是願意一直陪我到現在。”
“佳瑜，去唱歌是對你工作的支持，你和那群人玩到這麽晚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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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前那件事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們就只是舞伴而已。”姚佳瑜搖晃着林風的手臂，甜膩地說。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麽單純，好了，很晚了，先不說這個了，快回去睡覺。”
“唉，這麽晚了宿舍早就關門了，又要去叫宿管阿姨，每次都要挨罵，我們不回宿舍了好不好？”
“聽話，明早還上課呢，不睡覺怎麽行，知道晚回來麻煩了吧，我去幫你叫阿姨。”
“哦……好吧。”
林風寵溺地拍了怕姚佳瑜的頭，終于笑了起來。
宿管阿姨見敲門的是個大帥哥，說話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只是叮囑了幾句以後早點回來就讓進去了，姚佳瑜只得依依不舍地與暫時林風告別。
林風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已經蒙蒙亮的天，無法入眠。他想到剛剛晚宴上張可那副明顯對他不滿、想要挑釁的樣子，就覺得惡心。
張可拼命向他敬酒，明顯是想把他灌醉，可是他并沒有達到目的。要不是顧及姚佳瑜的面子，他恐怕一杯都不會喝。人人都看得出張可喜歡姚佳瑜，可傻傻的姚佳瑜還是把他當作好朋友、好哥們兒。
這個人是他和姚佳瑜之間的禁區，只要一提起，他們之間必然會鬧矛盾。姚佳瑜沒什麽不好，就是人緣太好，太愛交朋友，其實這并不算缺點，在別人看來可能還是難得的優點。
在他朦胧有些睡意的時候，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窈窕的身影，他居然在籃球場看到了她，隔了那麽多年，他沒想到還會再見到她，更巧合的是，又是在他打球的時候。他差點以為那是幻覺，可她明明就站在那，那麽近，那麽真實，他絕對不會看錯。她一點都沒有變，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一頭不加修飾的披肩長發，一襲素淡清雅的白裙，在那熙攘的人群中婷婷而立。
他還不知道她的的名字，也不明白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他深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秘密——多年之前，也是在籃球場，他曾對一個女孩一見傾心。
那只是青春期的一次情感萌動，時間過去那麽久連他自己都快要遺忘了，可是今天，他居然再一次遇見了她，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還能找回那時的怦然心動，如時空穿越般奇幻。想着想着他由先前的篤定逐漸變得有所懷疑，那真的是她嗎？難道是兩個極為相似的人？算了，不管是還是不是，都跟他林風沒什麽關系了，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要相伴一生的人，還真是造化弄人啊。
範熙顏上了大學後依然有去操場跑步的習慣。這天吃過了晚飯，範熙顏像往常一樣在操場慢跑，卻碰到林風也在操場踢球。她想起那天阿姐看林風的眼神，在心中默默算起了小九九。
範熙顏也認識姚佳瑜，大名鼎鼎的藝術團團長，公認的藝術系系花，據說家庭條件也很優越，也是學校的明星人物，他倆倒也相配，但姚佳瑜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她很不喜歡，那樣矯揉造作的女孩子怎麽能跟阿姐比呢，林風還是跟我阿姐更配一點。範熙顏一邊跑步一邊閑操心，她那顆八卦少女心在“找姐夫”這件事上還真是格外賣力呢。
看到林風飛起一腳将球踢過半場，範熙顏忽然靈機一動。她看準時機，等林風再出一腳的時候果斷朝球飛來的方向奔過去。
“嘭！”球砸上了她的小腿，“好疼！”範熙顏就勢一屁股坐到地上，原本是想假裝摔倒的，沒想到還真的挺疼的。将計就計，幹脆添油加醋地繼續演，“哎呦，好疼~”做出一副眉頭緊鎖的痛苦表情。
見球撞到了人，林風連忙跑過來，隊友們也都圍了上來。他蹲下來檢查她的傷勢，問“怎麽樣？要不要緊？”一點都沒有責備她怎麽忽然跑到球場中間。範熙顏繼續誇張地喊着疼，林風見狀要立刻送她去醫院。
“不用不用。”範熙顏見演的有點過了，趕緊收住。
“我的球力道很大的，你确定不用去醫院？”
“真不用，本姑娘仁慈，請我吃頓飯就行了！”
“吃飯？”
“撞了人請吃頓飯都不行啊！小氣！”
“不是不行……”
“那把你電話給我吧，咱們好約時間。”
“嗨，又是來要電話號碼的。”隊友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這種情況林風見的多了。只是範熙顏這活潑直爽的性子讓人讨厭不起來，再說他的球的确是撞到了她，補償也是應該的。吃個飯而已，他有辦法應付，便先答應了範熙顏的要求。
範熙顏拿到號碼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說話算話，到時候不許爽約哦！”
“好。”林風随口應道，又繼續和隊友們踢球去了。
第二天範熙顏風風火火地跑來找白荷。
“阿姐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和我出去吃飯，你猜今天誰請我？”
“誰？陸允昊來找你了？”
“哎呀，不是啦，阿姐你太沒有想象力了，是林風哦~”
“哦？他幹嘛要請你吃飯？”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想我一個人去吃也太不劃算了，所以叫上你一起啊！”
“你跟林風很熟？你不是說他不認識你嗎？”
“剛剛認識的呗！”
“怎麽認識的？”
“阿姐，你問題好多哦，這是秘密啦！”
“……”
白荷對林風的初始印象很好，至少是心存欣賞的，她并不排斥有更多的機會去了解他。白荷破天荒答應了這場飯局。
晚上，白荷、範熙顏與林風他們幾乎同時到了餐廳。
林風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和女友姚佳瑜還有另一個男生一起來的。這樣一場私人約會就變成了普通的同學聚餐。
“林風，請人吃個飯至于帶這麽多人嗎？”範熙顏有些不樂意了。
“就許你帶朋友不許我帶？”林風這麽說她還真是無法反駁。
林風看到白荷，有一瞬的驚訝，但無人察覺。
林風攜女友應約反而讓白荷覺得他是個聰明又專一的人，又加了不少的印象分。
“好吧，算是扯平。那就先介紹下你這兩位家屬呗？”範熙顏說。
“姚佳瑜，我女朋友；這是我兄弟，蕭楠。”林風向她們介紹了身邊的兩位，而後又對姚佳瑜和蕭楠介紹了範熙顏：“她就是我說的那位誤打誤撞上的小美女，叫範熙顏。”
姚佳瑜哈哈一笑，“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後大家就都是朋友了，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蕭楠是個個子不太高，長相清秀的男生，文文靜靜的，點頭腼腆的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你是不是該介紹下你這位朋友了？”林風看向白荷，對範熙顏說。
白荷一直沒有說話，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有範熙顏這個話痨鬼靈精在，她一般都可以專心吃飯很少說話的。
“咳咳，接下來我來鄭重介紹我身邊的這位美女，南大高材生，我的表姐——白荷。”
“原來，她叫白荷，是南大的，怪不得以前不曾在校園見過她。”林風心想。今天她依舊是慣常的打扮，沒有半分刻意，披肩發、穿白色長裙，一張素淨的臉，一眼看上去并不覺得驚豔，可仔細看，鳳眼丹唇，五官倒也十分精致。她此時明明在微笑，可眉目間又似有抹不去的淡淡憂傷。這通身的書卷氣配上這清麗古樸的名字，倒真像是古畫裏走出來的人兒。
“你們好，很高興托小顏的福認識了這麽多朋友。”白荷熱情又不失客套地跟他們打招呼。
範熙顏似對剛才的介紹還意猶未盡，繼續說道：“我阿姐可是大才女哦，她還是雜志簽約作者呢！”
“是嗎？好厲害，是什麽雜志啊？回去一定拜讀。”林風問。
白荷怕範熙顏又要添油加醋誇大其詞，趕忙搶過話頭，“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雜志，估計大家都沒聽說過吧。”
“叫什麽名字？”這次問的是林風身邊的姚佳瑜，不知是真的感興趣還是只是出于禮貌。
“《文藝風尚》的小說連載專欄。”白荷只好如實說。
大家果然都不知道，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訂閱雜志了吧。大家都禮貌地表示以後會關注她的文章後，便再不知如何繼續這個話題。白荷覺得自己真算得上是“冷場王”，前一秒大家都還聊的熱火朝天，話題一轉到她這裏多半就已涼了大半，她還是專心祭自己的五髒廟好了。
後來，從他們的談話中，白荷了解到，林風說的“誤打誤撞”是怎麽一回事，有時候白荷還真佩服和羨慕範熙顏的這種勇氣。
同時，他們還互相了解到，林風與白荷、範熙顏居然同是川城人，這裏的人除了林風大概都會覺得意外。既然是他鄉遇故知，關系自然又更近了一層。
飯局結束，臨走的時候，大家相互留了電話，但白荷卻沒有存林風的號碼。他有這樣知書達禮的漂亮女友，還有蕭楠那樣的好兄弟，她想不出如若以後相處自己在他的世界裏該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與以往一樣，她再一次對“交朋友”這件在別人看來簡單而自然而然的事沒什麽信心。
林風也沒有存白荷的電話，兩人之間倒是有着奇怪的默契。當他不期然再一次與她相逢，他還是會被以往的那些記憶牽絆，如今的她實在是與記憶裏太過相似，他甚至有些害怕她會闖入自己的世界。他不想為此傷到現任女友姚佳瑜，那麽，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吧。
情是人最掌控不得的東西，它最樂此不疲的事，便是看着天真的人類在它畫出的怪圈裏兜兜轉轉，始終找不到逃脫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