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找不回的愛

北大校園。

臨近大四畢業，宋翌辰和夏薇此時正在為申請出國的事忙碌着。想要出國深造是宋翌辰的想法，北大已經算是國內頂尖的高等學府了，想要更進一步，只能尋求去國外學習的機會。既然學的是經濟，那麽就要去經濟最發達的地方看一看，宋翌辰決定申請美國的大學。而夏薇的想法卻很簡單，夫唱婦随而已。

宋翌辰的出國申請十分順利，北大每年都有向美國知名大學推送優秀學生的名額，而宋翌辰無論是平時成績還是托福、GRE都讓人無可挑剔。很快，宋翌辰去美國留學的事就落實下來。然而，夏薇那邊就沒那麽輕松，夏薇在校期間的學習成績也算十分優異的，但語言相對弱一些，托福和GRE都成績平平，想跟着宋翌辰的步伐申請同一所學校有點困難。眼看着同學們無論是打算工作的還是留學的大都已經塵埃落定，自己還這麽沒着沒落的，夏薇心裏格外着急。宋翌辰對這件事倒很看得開，夏薇能跟他一起出去最好，即使不行，他畢業後回國再娶她也沒什麽不可以。

宋翌辰和夏薇的父母已經見過面，雙方父母對這對優秀的兒女也十分滿意，要不是宋翌辰要出國讀研，畢業後就該談婚論嫁了。

孩子能出國深造當然是光榮的事，家裏條件也完全負擔得起，宋翌辰的父母很支持。但夏薇父母那邊就有些不樂意了，這未來女婿固然優秀，他們老兩口也十分滿意，但異國幾年會不會有變數就不一定了。于是兩家父母商議要他們盡快訂婚。夏薇當然沒有什麽意見，她一直深愛着宋翌辰，此時的訂婚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宋翌辰答應地也很爽快，夏薇是個幾乎無可挑剔的女友，她漂亮、聰明、細心、善解人意。這些年在校園裏兩人一直相處不錯，也有感情基礎，如果要找一個理想的妻子，夏薇的确是不二人選。于是雙方一拍即合。

訂婚典禮十分隆重，如果不是大廳中央“宋翌辰先生、夏薇小姐訂婚典禮”幾個燙金大字，說這是一場婚禮也不過分。宋翌辰和夏薇算是門當戶對，雙方家庭條件都還算優越，又都是獨生子，這子女的婚姻大事隆重些也無可厚非。

身穿黑色西裝的宋翌辰俊逸挺拔，昔日的書生少年身上已添了一分穩重的氣質，但那黑框眼鏡之下的雙眼依然有着少年時候的意氣風發。他即将遠赴他鄉去為自己的前程拼盡全力，同時，他也即将戴上婚姻的枷鎖，背負家庭的重量。這是每個男孩都要經歷的、按部就班的成長。

盛裝打扮的夏薇美豔動人，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她從頭到尾一直挽着身邊男孩的手臂，一刻都舍不得放開。她從不掩飾她對身邊這個男孩的喜歡，從一開始就是，全世界都知道她夏薇喜歡宋翌辰，而這一刻，她也要讓全世界都羨慕她的幸福。

幾番敬酒之後，夏薇有些微醺，宋翌辰倒是一直十分清醒。自從幾年前的那次宿醉之後，宋翌辰就再也沒有喝醉過。他就醉了一次，就把最心愛的女孩弄丢了。自那之後，不知是因為他潛意識裏的克制還是酒量真的突飛猛進，不管在什麽場合，他都能保持理智和清醒。

宋翌辰抱起不勝酒力的夏薇，送她去酒店的房間休息。

“翌辰。”微閉着雙眼的夏薇呓語着。

“嗯？”宋翌辰回應。

“你先別走，我有話想對你說。”

“好，我不走，你說吧。”宋翌辰看着她溫柔地說。

夏薇卻沉默良久。此刻的她，很幸福，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幸福最初是怎麽得來了。盡管此後的一切直到今天，她的幸福看起來都是那麽完美，但是又有誰知道，她所得來的一切竟是始于一句謊言。她無比懊悔，當初為何如此心急地想要得到他的愛。如果不是急于得到他的回應而是一直默默喜歡着他，那麽今天，他未嘗不會不愛她。她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事實真相，可是它始終如一根埋在血肉中的刺讓人刺痛難耐，又如一顆随時可能爆裂的□□讓人心驚膽戰。如今，他們訂婚了，很快也會結婚。這件事，畢竟瞞不了一輩子啊。與其最終被揭穿，不如找個合适的時機說出來。夏薇覺得這個時機，就是現在。他願意與她訂婚說明他是愛她的，夏薇有信心可以賭贏這一把，賭他足夠愛她，能夠包容她當初的任性。今天之後，她希望他們的愛是純粹完美的，不再有一絲欺騙和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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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宋翌辰看她想入了神，忍不住喚了她一聲。“我們已經訂婚了，還有什麽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聽宋翌辰這麽說，夏薇更篤定了自己的想法，再加上今天又喝了點酒，想要傾訴的願望便越發強烈起來。

“外面還有很多客人在，要不等宴會結束了我們回去再說。”宋翌辰看夏薇一直不言語，便提議道。

夏薇微微點頭。

“其實……其實，那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正當宋翌辰要轉身走出去之時，夏薇低低地說了一句。

“什麽？”夏薇的聲音很輕，但宋翌辰還是聽見了，也聽懂了，他的反問只是在給自己一點反應的時間。不是沒有懷疑過那一晚的事情，可是他又覺得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夏薇一直真心實意的待他，他認為有這樣的想法是對夏薇的不尊重，便強迫自己一次次地打消了這種念頭。他原本以為這件事早就已經翻篇了，他的确很久沒有想起這些陳年舊事了，可今天聽她親口說出這些話，他一下子就聽懂了她在說什麽，說的是哪件事。原來，這是他們共同的心結，從未淡忘過。他懊惱自己的愚蠢，剎那間覺得他那始于謊言的愛情就像一場可笑的鬧劇！

面對宋翌辰的質問，夏薇并沒有吭聲，她忽然沒有了再說一次的勇氣。她直直地望着他，似乎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和舉動，然而她并沒有得逞。

宋翌辰和白荷一樣，都是極善于隐藏內心的人，盡管此刻震驚與惱怒幾乎要将他吞噬，但表面依舊雲淡風輕。

此刻在宋翌辰的意識中正與夏薇進行着一場激烈的對決，夏薇的致命一擊将他打成重傷，電光石火間他腰間利劍本能地出鞘，直刺她的咽喉，卻在毫厘之外堪堪停住！哪怕只是想象，他也不忍傷人。

他多想一走了之，可是樓下還有父母和趕來參加訂婚宴的親朋。他向來做事周全、顧全大局，自己的憤然離去一定會讓父母無措和難堪，他也想可以任性一回，可他的教養和性格決定了他不會這麽做！

“翌辰，你去哪？”見宋翌辰竟要繼續推門離開，夏薇有些慌了。

“樓下還有客人。”宋翌辰淡淡的說。

“我等你回來。”夏薇趕緊說。

宋翌辰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他強撐着應付完訂婚宴，喝了很多酒，卻怎麽都不會醉。如果謊言沒有揭穿，他想他是可以和夏薇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的。但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殘忍地說出真相！

訂婚宴一結束，宋翌辰就以回學校拿資料為由逃也似的離開。酒店離學校很遠，他并不知道回去的路，只是在昏暗的街道上一個人默默走着，終究是迷路了。無意間走進一個黑暗的小巷，累了，找了個角落的石凳，坐下。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而後嚎啕大哭。只有在無人的黑暗裏，內心掌管情緒的小醜才會無所顧忌地走出來，他才得以盡情宣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低估了少年時的他對那個女孩的感情。這麽多年過去，那顆種子一直在他內心深處沉睡，從未枯死，而現在，它正在奇跡般的慢慢萌芽。他原以為他早已失去了愛她的資格，卻不曾想他竟錯過了愛她的最好機會。如果還來得及，他一定向她詳細地述說這一切，可是，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又怎樣，他能丢下未婚妻，放棄出國的機會，不顧一切地跟她在一起嗎？他早已不是四年前那個心無旁骛的單純少年了。不管怎樣，他都想見她，發瘋一樣地想見她！可是已經整整四年沒有見過面了，就連他們共同的朋友都刻意地疏遠了。要怎樣才能盡快見到她？

……

直到走下飛機，走在南江市的街道上，宋翌辰的理智才漸漸回來。他來找她究竟是為了什麽？見到她又該說些什麽，從何說起呢？夏薇已是他的未婚妻，再過幾天他就要遠赴海外求學，見面其實沒有任何意義，什麽都無法改變。可是來都來了，不去找她又能去哪呢？總不能再立刻飛回去吧。就當去看望一位老友，似乎也沒什麽不可以，宋翌辰終于想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便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南江大學。”

宋翌辰一個人緩緩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想到腳下的這條路她每天都會走過，會留下她的足跡，竟有一絲滿足和開心。經過圖書館，想象着她坐在窗邊的桌子旁安靜讀書的樣子；經過學生食堂，想象着她排着隊打飯的樣子；經過女生宿舍，想着她此刻也許就在某一間房間裏；湖邊的小石凳，她是否曾經坐在這裏背書……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有她的氣息。宋翌辰在校園裏漫步了很久，幾乎走遍了每一條大大小小的路，他還是渴望能與她相遇的吧，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有不期而遇的浪漫和驚喜。他開始在腦海中演練他們在這裏偶遇的場景，一遍一遍，有驚喜的，有怨恨的，有淚流滿面的，有相見不相識的……然而，他并沒能遇見她，直到夜幕降臨。偌大的校園，來來往往的男生女生，偶遇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走到校園的一個邊門處，有一個鮮花店，名叫“戀初”。愛戀只如初見，他喜歡這個名字。賣花的姑娘十分熱情，很年輕，像在勤工儉學的學生。姑娘一直在為他介紹各種花色鮮花的花語，問他要送給什麽人，宋翌辰笑笑沒有應答，眼光一直停留在一束不起眼的白色花束上，最終他買下了那束象征純潔的白玫瑰。白色曽是她最喜歡的顏色，玫瑰則是愛情的最好代言，送給她再合适不過。

宋翌辰捧着一束花走在校園中十分顯眼，頻頻引來路人的側目，有些尴尬。他這才開始後悔，為什麽剛才毫不猶豫就買了這束花，他很可能根本不會見到她。

宋翌辰看着手裏的花束，心中那份想要與她相見的期待越來越強烈，終于決定主動去找她。

“同學你好，請問中文系的女生宿舍怎麽走？”宋翌辰找了一個路過的女孩子問道。

路遇手捧玫瑰的帥哥問路，女孩看起來十分歡喜，很熱心地給宋翌辰指了路。

來到白荷所在的宿舍樓下，宋翌辰踱來踱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他，都是那束花的緣故。宋翌辰想了想，把那束花藏在了一叢灌木的後面，心想見到她之後再去取花，當是個小驚喜也不錯。宋翌辰遠遠地注視着宿舍樓的出入口，不放過任何一個出入宿舍的人。南方的盛夏酷熱難耐，宋翌辰不知在那張望了多久，襯衫都被汗水浸透，透出些許的狼狽。已經很晚了，出入宿舍的人漸漸稀少，他還是沒有看到要找的人。

“或許她今天恰好不在學校吧。”宋翌辰有些沮喪，但他還不想放棄，決定再等等。

那抹清麗的倩影就那麽毫無征兆地映入他的眼簾，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因為她一點都沒有變，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樣子。白色連衣裙，如黑色綢緞般鋪在身後的長發，她還是喜歡這樣簡單的着裝，不加任何修飾，卻越發顯露出脫俗的氣質。唯一的不同，是他從未見她有過如此桃花般動人的笑，就是這樣的笑，讓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孩整個人變得流光溢彩絢爛奪目。

宋翌辰趕忙上前走去，正要打招呼，卻見女孩恰好轉過身去，對正朝她走來的一個男孩使勁揮手：“林風，快點！快點！”宋翌辰看到那是一個身材高瘦、五官精致的男孩子，有着陽光、幹淨的氣質。宋翌辰也算是相貌比較出衆的男生，此時在那個男孩面前竟也自覺黯然失色。男孩将暖水瓶遞到女孩的手中，囑咐着什麽。女孩轉身要走，卻被他扯住，宋翌辰正要忍不住上前，只見男孩居然低頭将她吻住，而她，沒有拒絕。

宋翌辰不是沒有想過她可能有了男友，但親眼看到這一事實的剎那還是那麽難以接受。她應該很幸福吧，從她臉上前所未有的桃花般的笑就知道。即便隔了那麽遠，他似乎都能感染到一絲她的歡快，曾經在他面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那個男孩長相氣質如此出色，一對璧人，令人豔羨。

宋翌辰在黑暗裏站立了良久，直到宿舍大門關閉，校園裏的人聲漸漸消散，衣衫上的汗已經被夜風吹幹。她自始至終她都沒發現他的存在，也幸好是這樣，好讓他可以全身而退地離開。雖然這不是他想要的，但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

他又變回原來那個宋翌辰了，那個有嬌美的未婚妻，即将去美國留學的天之驕子宋翌辰。在別人眼中，他的人生也是令人欽羨的，只有他自己明白，哀莫大于心死。

“好漂亮的花啊！”第二天一早，早起打掃衛生的姑娘發現了那束快要枯了的白玫瑰。“沒人要了嗎？好可惜啊。”姑娘把它撿起來，小心地插在一個簡易的花瓶中，認真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