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鳳栖宮，偏殿。
老嬷放開蕭怡的手，轉身對碧溪道：“你先下去吧。”碧溪應聲退下。
蕭怡幾步上前推開門，只見八仙桌上正放着一些零嘴，用白瓷盛着，襯着蜜餞小巧可笑。蕭怡本來早上匆匆出去，也沒吃什麽，腹中饑餓。
她“嗷”的一聲撲上去，抓起一顆塞進嘴裏，甜膩的味道在口腔漫延開來，包裹味蕾，這讓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蕭怡前世時就啫甜，此世也沒改掉，只是這裏規矩多，吃的也嚴格控制，平常也吃不上。
蕭怡嘟哝道：“這才是生活啊。”內心早已淚流成河。
蕭怡解下腰間的荷包，抓起幾顆準備往裏塞，她明白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撤走。那怕老嬷心疼她，也不敢多壞規矩，弄來一盤蜜線也不易，畢竟若讓沐秋水那個神經病知道，她一顆也吃
不到了，蕭怡一邊往裏塞，一邊诽謗。
看着鼓起來的荷包，蕭怡雙手一拉封好。還不待她重新系回腰間，只看一只蔥白的手一把抓起荷包，蕭怡看見荷包被人搶走，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她轉身擡頭，卻見沐秋水一手捏着荷包，另一只手插在腰間，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蕭怡吞了吞唾沫，閃身躲到嬷嬷身後，只露出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
“沐師，殿下還小，貪吃了點罷了。”老嬷勸道，說着伸手就要接過他手中的荷包。
沐秋水手臂往後一別，皺眉道：
“嬷嬷你太縱着他了，這是在害他。”沐秋水上前抓住蕭怡的肩膀，從老嬷身後扯出。
“他身為殿下，卻心存貪欲。”冷笑一聲，對蕭怡道“這是不要命了，你要知道自已身分。”
老嬷想要阻止，張口欲反駁最終也只嘆息一聲。蕭怡眼恘着嬷嬷不管，心裏也發慌。本來昨日江雨霏一席話擾亂了她的心房，再加上今早她好像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如今沐秋水還這般作為，突然不慌了，熱血上頭。
Advertisement
蕭怡剛下去的火又燒起來了，還更加旺盛，頂嘴道。
“我是小孩子，貪吃怎麽了，不過幾顆蜜餞而已。”卻不曾想沐秋水當即發怒，一巴掌扇了過來。蕭怡身嬌體弱的，站立不穩撞到八仙桌上。
老嬷心疼急着伸手想扶起她，沐秋水卻阻止她，冷聲道：“嬷嬷，他是太子不錯，但那位子還是要争的，未來的帝王會是她這種人嗎？”說到最後沐秋水的聲音壓抑的可怕。
老嬷收回顫抖的雙手，看見蕭怡臉上的掌印濕了眼框。她幾乎連身子都在抖，但還是慢慢退了出去。
沐秋水目含冰霜問道：“知錯嗎？”蕭怡的臉火辣辣地疼，但她依舊反駁道：“我沒錯。”擲地有聲。
沐秋水身上殺氣四溢，冷冷望着她。
蕭怡感覺到殺氣，心中不禁害怕起來，與沐秋水相處十年，她明白他是什麽人，也許一氣之下真會殺了她。蕭怡知道她不是有骨氣的人，她怕死又怕疼，此刻更不敢惹沐秋水生氣。
沐秋水看她好像感到害怕，提起她的衣領拖着拉出門，冷聲道：“去跪着。”
礙于強權，蕭怡不情願的跪好，端正姿态。此時太陽剛升起來不久，青石鋪就的石板依舊冰涼，初春的寒意深重。
“知錯嗎？”上方傳來沐秋水的聲音，蕭怡低着頭不發一詞。似乎是戶外的寒氣吹醒了她的頭腦，蕭怡竟不想如往常一般認錯，她用無聲來抗議沐秋水的暴行。
“啪！”
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又帶着酥麻，蕭怡悶哼一聲，身影都不曾晃動一下。任由沐秋水數次揮鞭，她也死不認錯，汗水從額頭滑落，視線逐漸模糊。
蕭怡想，也許這次就真死了也說不定，沒想到臨死前還硬氣了一把，嗯，她想給自己點個贊，她不無樂觀的想着，好像也不怎麽疼了。
沐秋水看着少年倔強的臉孔，目光閃動。本來站在門外的老嬷心疼，忍不住道：“沐師…”
沐秋水一愣，扔了鞭子，徑直離去。
老嬷上前扶住幾欲暈倒的蕭怡，勸道：“殿下何必和沐師嘔氣，認錯就是了。”
蕭怡睜眼，有氣無力道：“嬷嬷我懂，我，我就是想争口氣。”
老嬷嘆息一聲，扶她到床上，無奈道：“殿下先歇着，老奴去拿藥。”
蕭怡輕聲道：“嬷嬷也認為我錯了嗎？”老嬷卻不答。
給蕭怡上好了藥掩了被角，望着她已然睡去。老嬷悄悄離開。
夜晚将至，行宮燈火通明，它迎來了一年只來一次的主人。
江雨霏看見黑衣人融入黑夜，沉聲道：“出來。”
暗處走出一名男子，身姿挺拔如青松，一頭如墨青絲随意披散，僅用一根絲帶松松系着，有幾縷遮住了面容，也不掩絕世容顏，燈火搖曳，更襯得男人的臉妩媚妖嬈，女子瞧見都得羞煞三分。
江雨霏挑了挑燈蕊，讓燈火更為明亮，問道：“何事？”
“我要請辭。”沐秋水怒道。
“為何？”
“朽木不可雕也。”
“璞玉未經雕琢與朽木何別？”江雨霏垂眉道，沐秋水冷哼一聲。
“前提那得真是塊玉。”
“三個月。”
“嗯？”江雨霏盯盯望着他，輕聲道：“我送你塊美玉。”
“好。”沐秋水沉思後點頭，說完沐秋水打量着屋內的裝飾，挑眉笑道：“我還以為你在這吃苦呢，這怎麽瞧着像正殿啊“
“是。”
沐秋水臉色突然一僵，語氣怪異問道。
“你是在戲弄我嗎？”
沐秋水從小的良好教養委實讓他罵不出什麽，而此時又隐約聽見腳步聲傳來，情況危急，真讓葉離看見，不死也得脫層皮。沐秋水一急便沖向窗戶正欲躲避，聽到開門聲，沐秋水心中似有所感回頭一望，就看見開着的門口正站着人，正是葉離，不免慶幸溜得快。
葉離進屋就看見窗口的正欲逃竄的男人，即使燈火昏暗，也不妨礙他看見那張臉有多勾人，上挑的桃花眼，波光潋豔，幾乎沒有人能抵抗那雙眼的深情款款。
葉離當即氣紅了眼，可那男人已經離開，知道再難追回來，可另一位當事人還在，火氣有了發洩口，當即他對江雨霏怒吼道：“那野男人是誰？”
江雨霏皺眉，冷冷道：“你是在質問本座？”
葉離臉色十分不好，但看着江雨霏生氣了，也慌了。畢竟他當初提前讓出宮，還腆着臉同睡，當然是希望可以修複他們破裂的關系，只是看着陌生的男人他當然心慌，心裏自然有氣。
葉離緩了緩臉色，好聲道：“不是，只是那人能無視暗衛來去自如，本領不低，想着若是傷了你，我自然着急，一時慌了，才。。。霏兒切莫誤會。”
“是嗎？”江雨霏合上書卷放于桌角，整理好服飾，走到葉離面前，神情莫名。
葉離心虛，不敢與她對視，狡辯道“自然。”
江雨霏望着面前低頭的男人，此時他看上去如此的無害，好像被主人抛棄的卻戀戀不舍主人的大狗。
但她知道，只要一點，讓他抓住弱點，他馬上會撕開乖巧的面具，露出猙獰兇殘的本來面目。
神情恍惚，江雨霏面帶倦意。
“我累了，歇吧。”說着也不等葉離，徑直越過他向內室走去。
她又夢見了那個桃樹下舞劍的少年，白衣，黑發，紅唇，以及撫琴的她。還記得那雙眼眸，亮如星辰，倒映着她，時間都好像在那一刻駐足。
似乎有誰在呼喊。
“師姐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師姐不準忘記我。”
“師姐，師博死了，掌門也死了，我的家也沒了，師姐，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念着我，好不好？不說我當你答應了。”
“好”
那個少年，擁有天真無邪的眼晴，最單純的笑容。
怎麽忘了呢？真的忘了，怎麽也抓不住啊，不要，我答應他了，要想着他，念着他。
是誰？要念着誰？快啊，求求你，想起來啊。
江雨霏喃喃道：“江珂……”
葉離望着睡夢中的江雨霏，眼神陰狠，卻動作輕柔的拭着她眼角的淚水。
江珂，死了也不讓人安生，當初就應該把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葉離輕輕吻上江雨霏的額頭，你為什麽不看看身邊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