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濫用名義:捉不緊的固執

沈臨送沈之仁回房間,兩人又說了話,話題無非是沈臨回國後接下來的安排。

沈之仁坐在一邊悠哉游哉地構造藍圖:“公司那邊有什麽問題,随時找我。當然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你的終生大事。”

沈臨不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偏向他母親,沈之仁看着他就像看到年輕時的妻子,“從小你就不在我身邊,如今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齡,需要什麽你盡管說。”

沈臨笑着地回看他,說:“爸,提什麽都可以?”

沈之仁笑意漸失,抻着拐杖指指他:“你也老大不小,是時候收收心,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人終歸是要走正途,這點我想你該明白。”

他說得意味深長,沈臨卻一副絲毫沒聽出他的畫外之音。他解開襯衫的袖口,将袖子挽到手肘處,走到沈之仁面前蹲下,一邊拿出置于床底抽屜的棉拖,一邊幫沈之仁脫鞋脫襪子。

這過程中,沈臨動作不慌不忙,做得極為穩妥,他裝作不懂一樣反問沈之仁:“爸,你說我在想什麽?”

沈臨和沈承航兩兄弟的母親早年性格活潑,一意追求自由。反之沈之仁一心追求權力與財富,兩人因為家族利益聯姻。生下沈承航後,作為沈之仁的妻子,她只能深居在沈家大宅,秉承相夫教子這一傳統思想。

以至于懷上沈臨的時候,母親狠心之下,借着到美國看妹妹的緣由,這一去就沒再回來。沈臨後來也在國外長大。

之後沈臨回國,他行為不受拘束,沈之仁為他安排的每條通往人生贏家之路,條條被沈臨貶得一文不值,兩人為此起過不少矛盾。父子倆的相處屬于水火不容模式,這些年随着沈臨年齡漸長,處事風格漸為沉穩,父子談話才變得和諧許多。

不過,沈之仁看向沈臨從盥洗室端出一盆水,在他面前蹲下,他放在雙膝的手,不由得擡起來。頓了頓,又放下。

“說吧,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說起來,這還是沈臨第一次為他洗腳。

溫熱的水驅去身體的寒意,熱意從腳底慢慢蔓延到全身,人也為之舒适了不少。然而對于沈臨的意外之舉,以及外界因素所帶來的舒服感,仍是讓沈之仁一眼看穿沈臨的另一層目的。

沈臨取過放在椅子上的幹毛巾,将沈之仁腳擡起來,擦拭幹淨表面的水漬,放到棉拖裏,做好這些,他起身,說:“以前我也沒怎麽伺候過你,今天試試這種感覺。”

“想問什麽不用拐彎抹角,”沈之仁倒笑:“你在怪我給那丫頭打電話?還是想知道你去接人的過程中,我跟她講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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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取過另外一條毛巾擦擦手,将其搭在一旁的木椅:“爸,您這麽提起,我倒想問您另一件事。”

沈之仁瞥他一眼,早就猜到般,面無表情:“問吧。”

“她什麽時候将戶籍移出沈家?”沈臨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我只想知道這件事。”

沒有料到他問的會這件事,沈之仁喝了兩口溫水,潤了潤嗓子,說:“這麽簡單容易查的事情你倒不必來問我。”

“我知道好查,”沈臨眼裏笑意不減:“你用盡方法不讓我知道這件事,如今我回來了,自然是來問你。”

沈之仁放下玻璃杯,拄着拐杖走到窗邊,雖然位于高樓,但這套房子視角極佳,窗戶正對臨城大學東門。

“看來你也沒問到你要的答案。”

沈臨笑意減去一些,他拿着水杯走到窗戶旁,同沈之仁只有兩步的距離,他說:“如果大哥知道這事,你覺得他會怎麽想你?”

說到大兒子,沈之仁眉頭籠罩一股不滿:“別跟我提這個人。”

沈臨神色淡淡,轉而說:“大三上學期的事?”

沈之仁嘆口氣:“這點跟她爸一個脾氣,犟得很。”

沒有反駁,這聲嘆氣等同于一種默認。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臨就要回房,走到門口的時候,沈之仁叫住他,盯着他看了好長時間,才說:“婚事別等到明年,今年盡早定下來。”

“這事我回頭和林瑜說說,到時再給您答案。”沈臨說完這句,幫忙沈之仁帶上門。

從沈之仁房間出來之後,沈臨走到客廳,剛才坐在客廳不知在做什麽事的陶然,這時卻不知所蹤。他躊躇片刻,走向西邊方向的卧室,站在門口停駐幾秒,他敲門。

陶然沒有在第一時間開門,房裏傳來她淡而輕的聲音:“我睡了,有事明天說。”

沈臨卻不跟她來這套虛僞的說辭,他繼而敲門,且聲音有加重的趨勢。

敲沒兩下,這回門倒是開得很快。

門開了條縫,房裏一片漆黑。陶然避在門縫後面,說:“有事明天說。”

敲門的人這時卻沒了好脾氣,沈臨一把推開門,進門的同時摸到牆壁的開關,将房間的燈開亮。

一室明亮,只見床褥被套疊得整整齊齊,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再看向站在一旁的陶然,身上還是來時的服飾。

沈臨笑:“這就是你說的要睡了?”

陶然走到沙發,順着毛毯位置坐下,她倒也坦誠:“我要回宿舍。”

“回宿舍做什麽?”沈臨走到她身旁,坐在她邊上。他一坐下,陶然兀然感到一股壓迫,朝旁邊挪了些許位置。

沈臨見狀,只是無聲微笑,倒沒其他動作,只是說:“你剛才說我麻煩我了,這個時候為什麽要回宿舍?”

陶然右手握得緊緊的,左手仍藏在兜裏,她在憋一股氣,末了她實在憋不下去了,朝沈臨說:“你為什麽一再地打擾我的生活,為什麽你不向爸爸或者爺爺一樣,對我不聞不問。你覺得你這樣很有意思嗎?逗着我玩很有意思嗎?”

說到最後她話裏有了哽意:“我好不容易才習慣現在的生活。”

沈臨看着她,傾過身從桌上抽過一張紙巾,放在她眼部,說:“哭出來。”

“房子隔音很好,你爺爺聽不到,”沈臨評述一件事實,繼而壓迫她:“想哭就哭,做什麽事不要模棱兩可,哭也不是丢人的事。”

他這麽一說,陶然卻笑了,她覺得很諷刺,說:“沈臨,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你這裏永遠長不大?”

沈臨微笑:“不是最好,”見她眼裏淚意全無,他微微放下心,轉然說起另外一件事:“剛剛我不在的時候,你爺爺跟你說什麽了?”

陶然也跟着笑,她想起沈之仁的提議,說是提議,卻更像是一種警告。她一字一句轉述:“他跟我說,申請英國那邊的院校繼續讀書。”

這件事始終很好笑,沈之仁就是這樣。陶然以為她脫離沈家就能避免這種事,事實證明,還是她太過于年輕。

意料之中的答案,是沈之仁一貫解決問題的方式。

“老狐貍,”沈臨喃喃自語,然後問陶然:“那你想去嗎?”

他問完這句話,陶然雙手捧住臉,她低低的聲音自掌心裏傳來:“我不會去,你們誰都不要逼我,也沒有資格指使我。”

一股溫熱握住她的手背,她聽到一道沉沉笑意,“那就不去,你喜歡臨城那就待在臨城,你爺爺那裏我來解決。”

陶然從手心裏擡起臉,只是還沒等她出聲,沈臨卻盯着她通紅的左手掌心,說:“陶然,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所以你就用手去擋?”沈臨幫她消毒一遍手心,用棉簽塗藥膏。他不時擡眼看她:“還疼不疼?”

後面這句話很是熟悉。

記得高三上學期的冬天時節,學習壓力叢生加上身體抵抗力差的原因,陶然得了胃腸炎,一天下來,上吐下瀉,臉色蒼白。臨近放學時分,她終于忍不住了,這才将手機開機給沈臨去了條信息。

沈臨來得也快,送她去醫院檢查一番,開了藥,在醫院大堂的等待席中,他喂她吃下藥,也是問了句:“人還難受嗎?”

時光倒轉,過去的他與現在的他,問到有關她身體方面,總是聲音帶着溫潤,話裏也比平時有溫情許多。

陶然貪戀這點溫情,以至于後來陷進萬劫不複之地,備受煎熬。現在情況不一樣,她長大了,一點一點地捱過生命裏最難過的那段日子。

最難的那段時光已然過去很久,陶然收回沈臨握在手心裏的手,她搖搖頭,說:“沒什麽事。”

沈臨有條不紊地收拾家用藥箱,陶然發話趕他:“我要睡了,明天還有一場報告。”

“好,待會睡覺小心些,不要弄到傷口,”沈臨帶上家用藥箱起身,想到她手裏的傷勢,也不便多留,“有什麽事随時叫我,我就在隔壁。”

陶然送他到門口,回了句:“不用。”

話音剛落,門随即合上。

門內,陶然按下燈的開關,屋子又回到漆黑的模樣,她靠着房門慢慢滑下。

今晚的夜色很美,滿天星星,有些許夜色順着窗戶溜進房間,給一室漆黑帶來些許光亮。

幽微光亮中,絲絲抽泣聲時不時響起。

第二天一早,沈臨驅車送沈之仁去機場。陶然本想出了小區門口,直道拐回臨大。沈之仁卻說:“你們一齊送送我吧,待會有話跟你們說。”

雖然當初毅然決然離開沈家,甚至将戶籍移出沈家門下。這兩年多來,沈之仁對她也沒什麽關心,好像這個人離開沈家,他也就當這個從來沒存在過。

但只要沈之仁發話,只要還在陶然所能承受的範圍內,她倒還是默然接受。

四人進了候機室,王叔被沈之仁打發去買咖啡。

沈之仁見王叔走進星巴克,這才收回目光對沈臨和陶然說:“下個禮拜就是清明節,沈臨既然你回來了,今年帶上陶然,我們一起去給你大哥和大嫂掃墓。”

沈臨朝陶然方向看了一眼,應道:“好,下周我帶陶然回去。”

沈之仁看向陶然:“你也兩年沒回江城了,回去看看他們吧。”

當時離開沈家時,沈之仁就放話,她要是去臨城讀書,想将戶籍遷出去,那從此以後就再也不要回來。

沒想到今天,最初放出狠話的人,這時卻也主動提出讓她回去。

陶然手指貼着褲子邊緣,她來回摸了摸,良久才答道:“好。”

對于她還算是乖巧的回應,沈之仁很滿意,緊接着有說起另一件事:“昨晚我跟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盡早給我答複。”

沈臨就在旁邊,看來這回沈之仁也不打算避諱他。

陶然緊緊手指,她微微擡頭,音調無比堅定:“爺爺,我不會考慮那件事。”

廣播裏傳出下一班航班的消息,沈之仁說:“還有時間,下次回江城,再告訴我你的答案也不遲。”

陶然還要說,沈臨伸過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按了按。陶然別過臉,不再說話。

沈臨走到陶然面前,護在她前面,他告訴沈之仁:“爸,陶然不用出去,就在臨城。”

沈之仁卻盯着低頭的陶然,目光透亮:“你問問她,她是想不想出去。”

王叔帶回四杯咖啡,兩杯是給沈臨和陶然,一杯被沈之仁捧在手裏悟了會,交給王叔,說:“你拿去扔了吧。”

王叔只好折身去找垃圾桶。

沈之仁說:“不要丢沈家的臉。”

送完沈之仁,沈臨和陶然回到車上。

他抓着方向盤沉默了良久,這才回頭看向後座的陶然,似笑非笑:“坐到前面來。”

陶然自然不肯,沒有任何相應的動作,還是坐在原位置,一動不動。

沈臨壓着聲:“別讓我下去帶你過來。”

以前印象中,沈臨沒有像現在這樣,整個人都處于低氣壓狀态。陶然透過車鏡看了看他,對上他沒什麽溫度的目光,摸到車門把,下車,随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她這麽順從,沈臨到了嘴邊要問的話也繞了個彎,換成另外一件事:“兼職從今天起不要做了。”

陶然冷冷地看着他:“我還要生活。”

沈臨瞧她一眼,好像早就知道她會說這話一樣,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遞過去:“密碼是你生日。”

陶然盯着他手裏的卡,看了好一會,才說:“你覺得我會接這張卡嗎?”

沈臨抓過她的手,不顧她的反抗,放進她手心,而後合上,“這是你爸媽留給你的,你有什麽理由不接?”

沈承航和陶然确實給她留了一筆錢,足夠她輕松地過活往後的生活。不過這筆錢早在沈之仁知道她要來臨城讀研究生以及遷戶的時候,凍結這筆錢的賬戶,斷了她生活的全部來源。

見她眼露詫異,沈臨說:“我最近才知道,這筆錢總歸是你的,你爺爺沒理由扣下。你安心收着便是。”

陶然這才小心翼翼摸着這張卡。父母去世是一件意外,純屬不可控性。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給她留下只言片語。

沈臨攬過她的肩,将她擁在懷裏,說:“過去是我不對,不該一意出國,之後又對你不管不問。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想做你任何你想做的事。你爺爺說什麽你都不要管,只管去做便是,有什麽問題我替你解決。”

這番話來得太遲了,陶然坐在報告廳裏不着邊際地想。她握筆在紙上寫寫劃劃,前面講些什麽好像都與她無關。

“陶然,”有道細小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陶然擡眼,是昨天才見過面的景鳴。

她迅速收起紙和筆,朝景鳴點點頭。

景鳴小聲說道:“李老師叫我也來聽聽這場報告。”

陶然同病相憐,點頭說:“也是李老師讓我來的。”

“看來李老師真是對什麽報告都不落下。”

說完兩人四目相對,景鳴朝她眨眨眼,兩人相視一笑。

從報告廳出來,時間還早,十點不到。

兩人下着樓梯,景鳴問:“陶然你中午有時間嗎?”

陶然想了想,除去下午四點要向導師報告之前準備的英文講題,中間倒沒什麽安排。

“中午有時間。”

正好走到一樓階梯,景鳴說:“昨天麻煩你幫我搬試劑,我請你吃飯。”

又怕陶然不答應,他說:“我的實驗馬上就要開始,到時還要請你來幫忙,算是……”他想了想,還是沒找到合适的詞語。

陶然笑笑:“是我麻煩師兄。這頓我請你吧。”她弄壞了一組實驗材料,還是景鳴幫忙抹去痕跡的,免得到時導師要拿這件普通實驗說事。

“也行,”景鳴說,“位置就定在東門的醉仙居,聽其他師兄們說,那裏的味道還不錯。”

和景鳴約好中午的吃飯,陶然便轉道回宿舍。

宿舍還是只有趙瑾和周文緒在。陶然一回來,徑直爬上梯子,找出一身幹淨的衣服就要洗澡。

周文緒适時喚住她:“你要洗澡?”

陶然點點頭:“嗯,怎麽了嗎?”

周文緒放下筆,說:“好像是熱水器壞了,到中午之前都沒熱水。”

昨晚因為沈之仁的因素,陶然只簡單地梳洗便睡下。現在渾身不舒服,聽到周文緒這麽說,她不免有些難過。

見狀周文緒體貼地指指遠處架櫃上的熱水壺,說:“如果你嫌棄,可以燒一壺熱水,先擦擦。等水來了再洗也行。”

從一進校開始,宿管們三申五令學生不能在宿舍使用違規電器。熱水壺便是其中之一。

陶然略許遲疑。

周文緒朝她眨眨眼:“偶爾一次,不被看到就可以。”

趙瑾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陶然拿着裝滿水的水壺要去燒,她認出那是周文緒的,跑到周文緒的位置,指指陶然,眼裏滿是詢問。

周文緒手指放在嘴唇中間,對此笑而不語。

昨天因為實驗的事,趙瑾跟陶然說話的時候很不自然。

陶然見她一直盯着水壺看,看看才剛開始燒沒多久的水壺,問:“你要喝水?還沒開。”

趙瑾搖搖手,幹笑道:“沒,我就是看看。”

沒一會水開了,陶然到浴室兌水。趙瑾聽着浴室不斷傳來的水流聲,小聲說:“這兩個晚上沒回宿舍住了吧,要不要問問?”

周文緒從床上下來反問:“問什麽?”

“你想想啊,大家都一個宿舍的,她這三天兩頭不回來我們也很難做,萬一出什麽事,你我擔得起嗎?”趙瑾越說,眉頭皺得越緊,憂心忡忡道:“最近女性出事的社會新聞也不少。”

周文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點點她的腦袋,哭笑不得:“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麽?陶然也事先發信息跟我們說了。沒事的,都是成年人,知道人身安全為上。”

趙瑾輕聲吐槽:“是嗎?那昨天還把試劑加錯?這麽基礎的問題她都能犯錯……”

周文緒朝她嘴裏塞進一顆葡萄,堵下她未說完的話。

趙瑾睜大眼,指着她。

周文緒将整碗葡萄塞到她碗裏,“你不是喜歡吃這家葡萄,我問過陶然了,她不吃,全歸你了。”

趙瑾看着懷裏抱着的碗,再看看笑笑的周文緒,滿頭疑問:“……”

陶然出來,周文緒說:“陶然,中午一起吃飯嗎?”

她側過臉龐看看還在吃葡萄的趙瑾,說:“我們三個好像除了開學那次,還沒好好一起出去吃過飯。”

怎麽今天都是約飯的?陶然洗着衣服,聞言面露難色,說:“我跟師兄約好中午一起吃。”

周文緒也不惱,就勢問:“哪個師兄?”

陶然洗幹淨手,轉身向着周文緒,說:“景鳴師兄。”

趙瑾幾聲咳嗽,陶然不解看她,以為噎着了,問:“壺裏還有些開水,要不要給你倒點?”

“謝謝。”趙瑾搖手欲哭無淚。

“昨天的實驗也多虧師兄幫忙,”周文緒靠着床梯,說:“要不你問問師兄介意我們宿舍人請他吃飯嗎?算是感謝他昨天的幫忙。”

周文緒說得也沒錯,陶然擦擦手,拿起手機,說:“那我問問。”

景鳴接到陶然的電話,很是詫異,說:“難道是中午有事不能一起吃飯?”

陶然看着舍友,有點尴尬道:“昨天做實驗的還有我兩個室友,我們想一起請師兄吃個飯。”

景鳴笑道:“室友?”

“嗯,”陶然說,“周文緒和趙瑾,之前我們聽過師兄的幾次課題報告。”

景鳴會意,說:“那就一起來,我讓老板給我們留個包廂。

直到醉仙居門口,趙瑾仍是心有餘悸,磕磕絆絆地問:“真的一起吃飯嗎?”

周文緒笑她:“怎麽,不想一起吃?”

趙瑾搖搖頭,說:“倒也不是,就是就是……”

她話還沒說完,陶然打完電話回來,說:“在二樓203包廂,師兄已經在上面等着,叫我們直接上去。”

周文緒和陶然走在前頭,兩人走了好一會,才發現身後的趙瑾沒跟上。

陶然仍是不解,問:“你怎麽了?”

趙瑾視死如歸,笑得很勉強:“沒,就是腿抽筋了。”

陶然盯着她腿看,問:“要不要我幫你抻抻?”

趙瑾:“……呵呵……”

一桌四人,倒也吃得其樂融融。周文緒聽景鳴和陶然說起一個月後的實驗,不着痕跡地問:“師兄還缺人手嗎?”

景鳴瞧她一眼,擦擦嘴角說:“目前還缺兩個人。我還在找。”

周文緒拉過一旁只顧埋頭苦吃的趙瑾,說:“如果師兄不嫌棄的話,你看我們兩人可以嗎?”

趙瑾手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掉了。景鳴思考片刻,說:“可以。”

陶然撿起地上的筷子,幫趙瑾換了一雙新的。趙瑾卻很不在狀态,連忙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趙瑾走後,景鳴就今天的報告跟陶然說:“我記得上次你跟我篩選過參考文獻,這次我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助。”

陶然擦擦嘴角,說:“是最近幾天嗎?”

景鳴應聲,“嗯,大約清明節前後。”順着嘴多問了一句:“還是你有其他安排?”

“那可能時間不行,”陶然解釋道:“是有其他安排,清明節前後我可能要請幾天假,家裏有事。”

這是個特殊的節日,周文緒和景鳴大約一同想到什麽事,也不好問,就說:“那我再找找別人。”

一旁的周文緒眼觀心心觀鼻,說:“師兄,篩選文獻我可以幫忙。”

景鳴看向她,眼帶笑意,示意她往下說。

周文緒朝陶然看了一眼,說:“李老師一向對參考文獻要求嚴格,我們上學期跟着他學了一些,如果師兄急的話,或許我可以幫忙。”

陶然也在旁邊幫忙應聲,說:“周文緒還比我厲害,她對軟件比我熟悉,速度更快些,篩得也比較準确。”

景鳴點點頭,對着周文緒說:“那就麻煩你了。”

趙瑾回來的時候,周文緒正和景鳴加上微信。她一臉興奮地跑進來,說:“周文緒,我見到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帥哥了。”此時倒是忘了景鳴的存在。

“就是上回你說名草有主,大我們九歲的帥哥。”趙瑾抓着她的手,“就在隔壁包廂,靠,真的好帥。”

景鳴笑笑地朝他們這裏看,周文緒點頭表示不好意思,拉拉趙瑾的袖子,輕聲道:“回去再說。”

趙瑾還在小聲嘀咕:“照他那個年紀可以算是大叔了吧,跟那種人談戀愛是種什麽感覺呢?他旁邊坐着的也是一個美女。”

周文緒針對其中一句,淡淡地回:“屍骨不存的感覺吧。”

喝着茶只笑着聽她們講話的陶然,聽到這話,倒是多看了周文緒幾眼。

後者敏感,快速抓到她的目光,回問:“陶然,你認為呢?”

說到陶然的名字,趙瑾這才想起來,上次的那場學術交流報告,她們宿舍只有陶然一人去了。

她轉向陶然,“對啊,陶然上次那場不久只有你一人去了,說說。”

陶然放下茶杯,對此沒有什麽參與感,只是說:“上回我去得遲,沒見到人。”

“唉,”趙瑾嘆氣,“多可惜啊,本來還可以八卦一通的。”

周文緒給她倒了杯葉椰子汁,說:“放心,我們離這種人很遠,沒有什麽機會可以說上話。看看就行。”

此話一出,一旁的景鳴倒是笑了笑,趙瑾對上他含笑的眼睛,想起入學前的噩夢,不由得埋頭喝椰子汁。

幾人吃好飯下樓的時候,陶然原本以為終于可以回宿舍洗個舒服的澡再睡個好覺,養好精神應對導師下午的英文課題報告。

可惜天意不作美,沒想到樓梯下到一半,正好碰到沈臨上樓。

兩撥人,一上一下,正好堵在半道,狹路相逢,陶然只看了一眼,随即別開目光,心髒位置卻是砰砰跳得快。

不同于她的反應,沈臨倒是笑笑地捕捉她的身影,聲線平平然:“陶然。”

——

标題和內容提要參考歌曲《吳哥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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