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我愛你
袁子安打發了司機,把車扔在EPIC自己步行回家。
十一月,上星期突然降溫,空氣裏有了冬天的氣息。袁子安希望這冷風等凍結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維。
到現在為止他也想不明白他和丁逸之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袁子安知道自己是愛着丁逸的,從對方的眼神裏他也可以看出丁逸對自己的感情。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兩個人不再像以前一樣快樂了?
袁子安摸着自己的領帶夾。
他昨天翻箱倒櫃找到了這個領帶夾,希望丁逸看到會有所感觸。也許,也許他不會簽字呢?
袁子安自己簽下名字的時候猶豫了兩個小時。筆被拿起來,又放下去,筆尖點上去,又撤下去。在丁逸來之前他簽了六份,之前的幾份可以明顯看出筆尖的顫抖,他果斷地扔了。
袁子安暗自慶幸自己提前準備了。不然丁逸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會怎麽想?他,會心疼麽?袁子安已經不想再看丁逸因為自己傷心難過躊躇了。
袁子安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嘆了口氣。
原來,放手,真的很難。
但為了丁逸能更痛快的下決定,袁子安覺得自己也應該果斷一些。就像身上的膠布,有些事兒還是應該快刀斬亂麻才能把傷害減到最小。
至少,他現在覺得自己的做法、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丁逸離開EPIC也沒直接回家。
他打車來到了一個又小又破的公園。公園裏沒有什麽花草,公共設施也不多,所以沒什麽人來。
丁逸走到唯一的游樂設施前。秋千。
丁逸拉了拉鐵鏈,雖然鏽跡斑斑但還算結實。他小心地坐下,擡頭望着天空。
好冷啊。
“子安~我冷!”
“來~老公抱抱就不冷了!”
“別鬧!秋千會被你壓塌的!”
“我哪兒有那麽重?”
“有!成天壓我身上的人我還不知道?”
“嘿!!嫌棄我了?小模特!小心老板潛規則你!”
“哈哈哈~~~我都被你潛了好幾年了!老板還不換人潛潛?”
“換什麽換?就潛你!一輩子就潛你一個!”
丁逸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抓着秋千鐵鏈的手真的好冷好冷。不過這次,沒有人抱自己了。
記憶中心門口,袁子安看到丁逸下了出租車連忙踩滅了手裏的煙。
丁逸皺起眉,“怎麽抽煙了。不是戒了麽?”
“偶爾一下。”袁子安苦笑。
丁逸看了看地上的煙頭,俯身撿了起來扔進一旁的垃圾箱,然後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後……多注意身體。還是別抽了。”
“嗯。”
“應酬也少喝酒……不然回家沒人給你蓋被子了。”
“…………嗯。”袁子安攥着拳頭,抑制着想摟住丁逸的沖動。
丁逸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封好口的信封。
“我寫好了。你有寫給我麽?”
“嗯。”袁子安的也放在信封裏,但沒有封口。
兩人很默契的都沒有署名,畢竟記憶是要被消除的。留下自己的名字有什麽意義呢?
交換了信封,袁子安對着光源看了看,“紙這麽小?”
“我的字小。寫了好多呢。比你畢業論文還厚。”丁逸淡淡地笑着。
袁子安也笑了笑,但心裏苦澀得厲害。丁逸記得太多他的事兒了。當年袁子安的畢業論文被丁逸笑話了好久,因為圖片和圖表特別多,所以打印出來幾乎是別人畢業論文的兩倍厚,當然價格也是兩倍。
丁逸摸着袁子安給自己的信封,微微笑着說:“這麽大的信封。看來我要改進的地方也很多啊。”
“我的字大。”袁子安笑道。
兩人相視而笑。
丁逸深吸了一口氣,“我的……你,弄完以後再看吧。”
“好。”袁子安點着頭,收好了信封,“我的,你什麽時候看都可以。”
“嗯。”
丁逸看了看記憶中心的櫃臺,又看了看袁子安,遲遲沒有繼續說話。
袁子安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十分鐘。進去麽?”
丁逸微微點了下頭。
登記後,兩人被安排在等候室,等着技術人員做準備。
袁子安一直把信封拿在手裏,手指不住地扶過。
大概是因為價格昂貴,來做記憶清楚的人很少。等候室裏就他們兩個人。簽上挂着的電視播放着綜藝節目,吵吵鬧鬧的。但房間裏的兩個人卻安靜地一言不發。
丁逸擡着頭看着電視節目。袁子安把玩着手裏的信封,視線卻看着丁逸的手。
很近,只要自己伸手過去就能握住。
他的指甲又發紫了。每到冬天就凍成這樣。給他買了多少手套都不記得戴。
袁子安看着丁逸的手發着呆,卻聽到耳邊有人說話。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剛才是丁逸在說話。
“子安。我冷。”
袁子安一瞬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大腦。腦子裏亂糟糟翻滾着兩人的過往,想着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但是身體卻仿佛沒了力氣動也不動。
“下一位,丁逸先生。”診療室的門開了,走出一位帶着口罩的醫務人員。
丁逸先是一愣,随後嘆了口氣。他苦笑着扶着膝蓋站起身。看了看依然一臉茫然和混亂的袁子安。
“子安。我先進去了。這八年......謝謝你。我很開心。”
“逸......”袁子安勉強從唇間擠出一個字。
“忘了我。找個比我更好的,更能包容你理解你的人。我.......”丁逸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微笑着搖搖頭,向着其中一個診療室的門走了過去。
醫生打開門,讓丁逸先進。
丁逸在門口停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望着自己出神的袁子安,努力露出自己最淡然的微笑說:“子安。再見。”
“袁先生。麻煩您再椅子上躺一下,我們準備一下儀器。請關閉一切随身攜帶的電子設備。避免影響我們的儀器。謝謝合作。”
袁子安聽了這個一身白大褂的人的話,點點頭。他躺在椅子上,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純白的診療椅,純白的儀器,純白的藥櫃。
袁子安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關機。卻發現不小心帶出了丁逸給自己的小信封。
【我的字小。寫了好多呢。】
袁子安想起了丁逸的話。
【我的……你,弄完以後再看吧。】
寫了些什麽呢?肯定是說我不顧家,不體貼吧。其實,很多方面我确實沒能滿足他對家的想象和要求。
袁子安舉起信封對着診療室格外明亮的頂燈看了看,突然愣住。
那張紙确實不大,但是現在的光線更強,他可以看到那張小紙上似乎只有幾個字。
袁子安的手微微顫抖着。
現在看了,他會生氣麽?
不,他比我先進去那麽久,現在應該已經不記得我了。怎麽會生氣呢?
袁子安想着,撕開了信封,遲疑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張紙。
紙上只有一句話。
【子安,我愛你。】
袁子安拿着這張小小的紙久久沒有呼吸,這五個字一瞬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丁逸。
丁逸。
丁逸。
丁逸。
“丁逸!!”
袁子安跳起來沖出了診療室,不顧阻攔地推來了丁逸進去的那間房間的門。
然而,裏面的燈是黑的。
袁子安打開燈。明亮的燈光瞬間照亮了小小診療室的每個角落。但是袁子安就是覺得不死心,硬是在房間裏轉了五六圈才停下。
“袁先生。您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您可......”
“他呢?他去哪兒了?”
“誰?”
“丁逸!”
“丁先生已經完成了記憶消除,從偏門離開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觸,完成消除的人都是走偏門離開的。”服務中心的人耐心地解釋着。
“他......走了?”
“是的。”
袁子安靠着牆緩緩蹲下,手裏拿着的依然是那張小小的信紙。看反反複複看着這幾個字。
沒錯,是丁逸寫的。他每次寫我的‘安’字都會寫的圓圓的,跟其他有棱有角的字體很不一樣。
他,愛我。
“袁先生。您的記憶消除服務已經準備好了。請......”
“我不做了。”
袁子安站起身走出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