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趙琴蘭不僅人生得美,聲音也柔和得看不出歲數,說出口的每個音節,都讓人安心。
惟獨許意感覺到那句話裏有不對勁的地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她和這位趙女士第一次見面,為什麽對方說不需要客氣,搞得她們很親密似的。
那邊,被趙女士保镖制服的青年,心有不服,卻不敢亂動,即使保镖身穿正裝,也能看出裏面結實的肌肉,剛才疾風般的身手,可不是他們所能比拟的。
這次的事情不算小,那幾個青年是出名的愛惹事,保安來了後,會所總經理也來了。
總經理不是現場的看客,并不知道發生什麽,但那雙小眼睛一見到趙琴蘭,便笑得眯成一條縫,人未到,道歉聲先響起,态度謙卑得不行。
由此可見,這位女士的身份确實非同尋常。
許意不了解,愛八卦的許映畫對趙琴蘭有所了解,壓低聲音在姐姐耳邊說道:“不愧是三嫁大佬的傳奇女人,随便走到哪兒都有人跪-舔。”
“別亂說。”許意蹙着眉心,輕拍了下許映畫的後背,“人家可是幫了我們。”
自知用詞不雅,許映畫便岔開話題,神秘兮兮地問:“你知道上次趙女士的認親宴會為什麽不歡而散嗎?”
宴會沒結束,許意就提前離開了,後面發生什麽,她并不知道。
許映畫把聲音壓得更低,“趙女士的養女兒突然出來,幹擾了認親宴。”
“為什麽幹擾?”
“真千金回家的話,養女兒肯定失寵,以後也分不到財産,她當然想出來幹擾了。”
別人的家事,不知真假,許意不方便做評價,沒怎麽搭話。
會所經理一番好話巴結趙女士後,又向許意她們讨好低頭。
為表達她們受驚的歉意,她們今晚的唱歌酒水消費一律免費。
“女孩子來這些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幫完她們的趙琴蘭并沒有離開,而是走到許意的跟前,輕聲提醒道,“不要意氣用事,應該第一時間保護好自己。”
這裏治安并不差,個把月也出不了一次事故,她們剛才如果拖延時間,而不是吵鬧着打架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我知道。”許意态度誠懇,再次道謝,“剛才真的謝謝您。”
趙琴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欲言又止,美麗溫柔的眼神,蓄滿難以啓齒的深意。
和趙女士只是一面之緣,萍水相逢,許意道完歉,沒有繼續打擾人家的意思,準備和許映畫先走時,電梯那邊,許彥之姍姍來遲。
他朝那兩個姐妹招招手後,便溫雅紳士地和趙琴蘭打招呼。
見他們似乎很熟悉的樣子,許意心中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們認識,而且關系不錯。
依照趙琴蘭的社交來看,和許彥之認識很正常,但他們說話的方式未免太家常了。
很快,許彥之的目光往許意這邊投來,男人薄唇勾起,似乎在笑,又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他問趙琴蘭:“你和她說了嗎?”
“還沒。”
“說吧,她又不是小孩子,嫁過人了。”
趙琴蘭笑容無奈。
她不是不方便說,是不知從哪裏開始說起。
怎麽說?
說她當初如何抛棄女兒現在又後悔了嗎。
愧疚擱心裏腌着就夠難受了,更何況說出口。
見趙琴蘭不方便開口,許彥之代勞做中間人,溫聲喚着許意的名字,“小意,過來下。”
許意沒緊張,倒是許映畫緊張起來,不由得抓住許意的胳膊,內心忐忑又激動地走過去。
許彥之目光溫和,言簡意赅,“你知道趙琴蘭是誰嗎?”
許意沒說話,臉色有些白。
到這個地步,她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趙琴蘭和你父親認識。”許彥之似乎也有些難以開口的樣子,“二十多年前,她生下了你……”
“小叔。”不等人把話說完,許意平靜地打斷,“別開玩笑了。”
不用猜,她都知道此時的趙琴蘭一直緊張地看着她,眼神可能和剛才一樣憐愛,可她并沒有因此而心軟,大腦反而時不時傳來不适的眩暈感。
“小叔。”輕咬着唇,許意深呼吸,“我有點不舒服,去趟洗手間,先失陪。”
沒聽他講大篇的身世經過,許意人先走了。
站在原地的許映畫有些呆呆的,想跟許意一起離開,又想知道秘密剩下的部分。
左右為難後,許映畫小心翼翼拉了拉許彥之的衣角,“小叔,你繼續講?”
許彥之:“……講給你聽有什麽用?”
“我姐她之前說她很不喜歡抛棄她的生母,你們強行逼她認的話,肯定不行。”許映畫義正言辭,“我和我姐感情好,由我轉述給我姐的話,效果不是好點嘛。”
聞言,趙琴蘭的面色不太好,勉強保持的溫和,逐漸變為尴尬。
許映畫這才想到當事人也在這裏,忙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她其實沒說錯。
許意以前聽旁人傳聞,她的親生母親跟別人跑了。
不是在戰争時代因糧食短缺的抛棄,也不是因為生病,她的親生母親,丢下一個身體健康的女兒。
不成理由地抛棄,她怎麽可能憎恨不起來。
“好了。”許彥之摸了摸許映畫的腦袋,“你去洗手間接下你姐,她狀态可能不太好。”
可能別人以為許意是被自己的身世刺激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太舒服。
許映畫過去的時候,許意正扶着牆幹嘔。
“卧槽……”許映畫頓時尖叫,“你怎麽了?”
“沒事。”
“你不會,懷孕了吧?”
懷孕這兩個詞,比趙琴蘭是她媽這個信息更加刺激到許意,閉了閉眼睛,腦子裏亂成一團。
她之前有過幹嘔,沒來姨媽的症狀,以為只是斷中藥的反應,并不敢往懷孕方面想。
“你先在這裏別動,我去藥房給你買試紙。”許映畫神色焦急,“千萬小心啊,你現在可能是個孕婦。”
許意依着牆,為了不讓她擔心,勉強擠出一個笑。
等人一走,她笑不出來了。
手機裏,她收到許彥之發來的信息。
她的身世,他一直都知道。
比如,三嫁大佬富可敵國的趙琴蘭是她的親媽。
再比如,她的親媽并沒有嫁過許家。
甚至,她的親生父親也不是許父。
【趙琴蘭為了嫁人,把你扔給我大哥,他是個癡情漢,明知道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為了趙琴蘭,也甘願養你到大。】
趙琴蘭當年是個渣女,許父當年也是渣男。趙琴蘭走後,他傷心買醉,和一個酒吧服務生一夜狂歡,在人家肚子裏買下種子,最後還生下來了。
那個種子便是許映畫,她的生母便是服務生,當年,因難産而死。
別人嘲笑許映畫是私生女,實際上許意根本算不上許家的人。
許意掬了把冷水洗臉,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鏡子裏,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男人面孔。
洗手間外的盥洗臺是男女共用的,顧深遠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
剛才的鬧劇,顧深遠應該一直都在,只不過還沒出手就被趙琴蘭保镖給搶先了,剛好省了他的事,不然容易讓許意誤會他。
既然離婚,斷得幹淨才最合理。
顧深遠走到她旁邊的水臺,低頭,仔細洗淨指上的煙草味。
擱放在盥洗臺中間的手機響起,又一條短信發來。
許意手上有水,沒急着看。
倒是顧深遠淡淡瞥了眼後,問:“你小叔挺關心你。”
許意假裝沒聽出這話中的冷嘲熱諷,沒搭腔,倒不是故作高冷愛理不理,而是她現在真的沒有說話的興致。
洗過臉後,許意精神很多,臉頰紅潤,細長的睫毛上挂着晶瑩的水滴,擡眸看人時,生出一番別樣的美感。
離婚後,她似乎比之前過得滋潤得多,臉蛋精巧嬌柔,身材玲-珑有致。
顧深遠眯起的眼角,挑出耐人尋味的淺弧,目不轉睛将她渾身上下都打量一番。
顧深遠:“我們多久沒見了?”
許意:“不到半個月吧。”
“這麽點時間,你怎麽胖成這樣?”
“……”
雖然自己懷孕後确實胖了,但她沒打算承認,并且表示:關、他、吊、事。
許意面無表情地回:“嗯,我吃豬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