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年後。

雲城醫院,高級住院部在一周前住進一位年邁的病人,據說是因為腦梗突發昏迷被送往醫院,除了觀察情況,也在等待手術治療。

給病房送完藥之後,三兩個小護士交頭接耳地讨論着。

“聽說這裏面的病人身份很不一般,家裏怕是有礦,昨天我看到裏面的護工把別人送的冬蟲夏草撒錢似的送給其他病房。”

“傻了吧,這都不知道,她可是遠森集團的前任董事。”

“哇……怪不得。”

“每次來探望她的就是遠森現任CEO顧深遠,去年還被評估為最出色的青年企業家NO.1,我有幸看過一面,那樣貌和身材,比一線流量強好多。”

“啧啧,姐妹們,這可是咱們嫁入豪門的好機會啊。”

“可拉倒吧,人家顧總連孩子都會走路了,哪輪得到我們的份兒,快去幹活吧。”

下午三點,病房裏透過斜陽的餘光。

躺卧在病床上的顧奶奶聽見護工的彙報聲後,緩緩睜開眼睛,人老了,視線有些模糊,好在耳朵靈光,隔着幾米的距離,小家夥奶聲奶氣的聲音把她的倦意喚醒了。

“太……奶……奶……”

門口,一個不足人腿高的正太,正邁開小短腿跑到病床邊。

他跑得太快,重心沒穩住,旁邊的護工忙像伺候太子爺一樣把他攙扶着,一步一步地送到顧奶奶這邊。

“傾南,慢點。”顧奶奶因為小家夥差點摔跤弄得心神不寧,擡手輕輕撫了撫小男孩的頭,“想不想奶奶?”

“想——”

小家夥拖長音腔的後果便是身後親爹的厲聲教訓:“好好說話!”

顧傾南,顧家輩分最小的孫子輩,今年三歲,正是咿呀學語的年紀。

不希望一個男孩子說話溫溫吞吞的,因此在教育孩子方面,顧深遠态度嚴厲,這就導致顧傾南更喜歡顧奶奶,大部分時間是在顧宅度過的。

老人家時間寬裕,請幾個保姆和育兒老師,陪她一起帶孩子,每天不僅有的消遣,日子過得充足有趣。

只不過,前段時間,顧奶奶病了,顧傾南才跟随顧深遠回沁園。

幾天時間沒見,小家夥便想念奶奶了,鬧着要過來。

小孩子到哪兒都是玩,即使病房裏沒玩具,他一個人也玩得樂此不疲,左看看右望望,幾位護工不敢掉以輕心,時時刻刻跟在小少爺後面,以防他接觸危害物品。

小重孫的到來,讓死氣沉沉的病房添加不少生機,顧奶奶心情好,精神也好不少,感慨:“這孩子挺皮的。”

顧深遠點頭:“嗯。”

“這不像他媽,像你小時候。”

“是麽。”

“我記得小意小時候可聽話了,乖乖地能自己坐上一天。”

立于窗前的顧深遠單手抄兜,看似随意,神色卻逐漸異樣,眸間凝重,沒回老人家的話,隔着玻璃,側目看向下方流動的人和車輛。

那個女人确實聽話又好哄……

不提還好,提起她,無數個日日夜夜被黑暗覆蓋的無望感油然而生。

如果單是沉淪在痛苦本身自我調節的話還好,偏偏他滿腦子全是那個女人的身影,思念像藤蔓一樣糾纏得人堕落不安的時候……他突然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這種感覺類似于一個普通人失戀了,天仿佛要塌下來,老板卻讓他加班,面對現實。

顧傾南的存在,一遍又一遍提醒顧深遠,世上曾有一個女人愛他愛得小心翼翼,為他生下這個孩子。

顧傾南的啼哭聲也在提醒他,日子總要過的,他必須要盡起當爹的責任。

“深遠。”顧奶奶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由着護工拿枕頭墊在背後,老沉地嘆息,“你是不是該考慮以後的事了。”

“嗯。”

“混小子,我是認真的,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顧奶奶嘆息,“雖然說後媽壞心,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不會讓我寶貝重孫受到委屈,等我死後,名下的財産都是他一個人的。”

顧深遠沒接話。

“她已經離開三年了,你總要考慮自己的後半生……”顧奶奶苦口婆心,“我看那喬家小姐挺好,性格溫柔,和小意一樣,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

這番話,倒是默認許意是顧深遠喜歡的類型。

顧奶奶雖然喜歡許意,但她也在為活着的父子兩着想,顧深遠正值茂年,哪能一直單身下去。

可她每次和顧深遠說起,他都心不在焉的,沒放在心上。

顧深遠掃了眼腕表,支借口道:“陳醫生到了,我去會見他,傾南先擱您這裏放着。”

顧奶奶病重,需要開腦部手術,雲城的普通醫生都不敢主刀,老人家年紀大,坐不了去國外的飛機,于是顧家花重金請來專家醫生。

陳醫生是外籍華人,專攻腦內科,獲獎無數,這樣的醫學人才,并不缺錢,之所以受邀過來,也是看在陳家和顧家的交情上。

等到和陳醫生的會面,顧深遠倒是沒想到這位醫生這麽年輕,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英朗帥氣。

陳醫生主動自我介紹,他名為陳庭川,家中三代醫傳,技術高明,民國時期便有雲城出名的醫館,他自己主攻西醫,他還有個主中醫的哥哥。

“顧總。”陳庭川衣着白大褂,俊美如斯的面龐溫文爾雅,态度彬彬有禮,“顧老夫人的情況,我先大概給你講一遍……”

“麻煩了。”

凡是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顧老夫人年紀大了,即使手術順利,并發症也在所難免。

把情況交代得差不多,時間也不早了。

“一起吃個飯?”顧深遠淡聲提出邀請,對于這樣的醫生,他自然要好生招呼。

“顧總客氣。”陳庭川禮貌地回絕,“改天吧,今天我和女朋友約了飯。”

顧深遠提出的吃飯只是客氣下,沒有堅持請客,“那好,改天再約。”

陳醫生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禮節方面,沒有怠慢,顧深遠親自送他出去。

停車處,一排籠統的黑白轎車中,有一輛紅色瑪莎拉蒂格外顯眼。

倚着車身手握小鏡子補妝的女人更惹眼,細腰長腿,路過的行人不由得多看三兩眼。

包括,顧深遠。

他的視線停留在女人側面身影上,一動不動,仿佛定格住似的。

這個玲-珑的身段,他熟悉到窒息。

但他還是克制住自己的沖動。

幾年來,他不止一次在街上認錯人。

很多人像她,但都不是她。

這次,他也沒必要抱有幻想。

他強行把大腦奢望的期望壓下去,思緒趨于平靜,直至,女人轉過身。

亞麻色長卷發撥到兩側,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眸光很亮,朝他們這邊看去時,眼波盈盈撩人,她穿着淺白無袖短T,牛仔熱褲下雙腿筆直修長,周圍光線昏暗,她的存在,格外地惹眼。

清純又妖媚的代表。

倩影映入眼簾,顧深遠瞳眸很明顯地一震,渾身神經繃到極致。

是她麽。

三年了……他都快忘記她的樣子。

女人一邊揮手,一邊邁着輕易的步伐,興致勃勃地朝他們走來。

身影越來越近,近得人想要伸手去接她。

顧深遠無意識地擡起了手,卻并沒有碰到她,女人直接和他擦肩而過,抱起另一邊陳庭川的胳膊:“庭川,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出現,讓陳庭川意外又欣喜,“你怎麽來醫院了?”

“想你了,所以開車過來接你。”女人單手心不在焉地撩撥碎發,動作不經意中透着媚意,“這裏的路好複雜,差點迷路。”

“那你應該等我去接你。”

“都一樣啦。”

親昵地交談過後,女人眼神似有似無瞥向陳庭川旁邊的男人身上,不無好奇問:“庭川,你旁邊這位是……”

“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陳庭川牽起女人的手,看向顧深遠,禮貌地陳述:“他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遠森集團的總裁,顧總。”

微頓,他又拉緊女人的手,對顧深遠介紹道:“顧總,她是我的女朋友,許意。”

“女朋友……?”

三個字,在顧深遠的唇間模糊重複着,每個音節低沉又沙啞,男人握緊的雙手,骨節處泛着涼意,藏匿着克制和壓抑。

察覺到顧深遠寸步不離的目光,女人主動微笑招呼:“你好。”

她和他打招呼的口吻,禮貌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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