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深遠答得心平氣和,明明白白,正正經經地耍流氓,有一種饒是看透女人身子也坐穩不亂的鎮定沉穩。
許意感覺頭都被他氣炸了,忍無可忍地拿起手機,冷聲警告:“限你一分鐘內,從我眼前徹底消失,否則我報警告你私闖民宅,侵-犯隐私。”
他輕描淡寫:“不算私闖,進來之前,我敲門了。”
許意擰眉,憑着模糊的記憶,隐約想起自己确實天沒亮去給人開門。
她把他誤認為陳庭川了。
而這人也沒出聲澄清。
她有輕微的嗜睡,有時候也容易分心,精神狀态不比正常人,趙琴蘭說是她幼年摔過腦子的原因。
如果是她自己犯的錯,許意無話可說,只能換個責任追究,“那你除了看我換衣服,還做了什麽。”
“沒有。”
“別告訴我,從我給你開門到現在的兩三個小時裏,你什麽都沒做,只是發呆。”
“嗯。”
顧深遠唇際挽起淡笑。
何止是三兩個小時。
他幾乎是一宿未眠。
和許意結婚那兩年,每晚睡得安安穩穩。
她離開後,他沒想到自己連一個安眠的夜晚都是奢望。
剛才看她睡覺的兩個小時,才難得安心下來。
房間裏,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許意沒顧着攆他離開,跑去卧室拿手機。
不意外,是陳庭川打來的。
“抱歉,我堂哥昨晚出了事故,我過去幫忙了。”陳庭川內疚的聲音傳來,“你睡得好嗎?”
“我很好。”和陳庭川說話時,許意語氣明顯溫柔體貼很多,“你堂哥怎麽了?”
“他所在的寺廟因為一場大火被燒沒了,我擔心他,所以去看看。”
許意依然關切地詢問相關事宜,不忘囑咐他按時吃飯休息之類的話。
看得出來,他們如此通話已經形成習慣。
不止一次這樣互相關心。
末了,陳庭川笑道:“昨晚既然錯過了,那就把求婚儀式定為今天吧。”
“嗯。”
“愛你。”
“嗯哼,麽麽噠。”
通話結束,許意發現顧深遠不知不覺站到自己的身旁,把剛才的通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去。
這個男人有病吧,陰魂不散的。
非要逼她報警把他抓走嗎。
還好她和陳庭川沒說什麽大秘密,不然被他聽到的話又讓人煩心。
見顧深遠明目張膽偷聽之後還蹙着眉關很不悅的樣子,許意橫一眼:“你到底想幹嘛?”
顧深遠擰眉,很不悅:“你和你男朋友每次通話都這麽幼稚的嗎?”
“幼稚?”許意停頓一會,意識到他指的是隔空傳吻“麽麽噠”,不由得覺着好笑。
情侶之間的私事,關他什麽鳥事,他算她什麽人,管得這麽寬。
“沒辦法,第一次戀愛,就是這麽幼稚。”許意不客氣翻了個白眼。
“第一次?“
“對。”
“你第一次明明是和……”
顧深遠微頓,沒繼續說下去。
她第一次戀愛明明是和他。
可許意臉蛋上盡寫着肆意和不屑,別說放在心上,都沒把他放在眼裏過。
忘了他就算了,也把孩子給忘了嗎。
顧深遠薄唇微抿,嗓間的話語停滞住,沒有再挑明下去。
現在的他對于她來說,只是陌生人,多說無益,徒增厭惡罷了。
…………
念藝設計院隸屬于許氏,是一家集建築工程設計、城市規劃和工程承包的小型公司,近幾年發展前景讓人看好,合作方日益增多,遠森便是其中夥伴之一。
設計院坐落地點,是個離遠森很近的寫字樓裏。
許彥之讓許意上午十點去設計院開會,許意提前五分鐘過來,因為事先招呼過,免去面試等程序,前臺小姐也微笑領她過去。
會議室門口,隔得老遠,便有個衣着正式但行為瘋瘋癫癫的丫頭直奔許意跑來,一把摟過她的脖子,“嗚嗚嗚,想死我了。”
許意被她抱着,微微眨了兩下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許彥之。
“好了。”許彥之把考拉一樣的許映畫拉開,“你別吓着你姐。”
許意看着眼前略微熟悉卻怎麽想不起來的面孔,“你是?”
許映畫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并沒有被這兩個字澆滅熱情,“姐,你不記得我了?”
“嗯?”
“不記得名字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無敵可愛到爆炸的妹妹就好了。”
許意禮貌微笑。
她不是不認識,見面之前,許彥之和她提過許映畫。
在她心中的認知裏,許映畫是許彥之的侄女,那可以把她當做一個小妹妹?
不過初次見面,應該不用這麽熱情吧。
許映畫才不管許彥之先前交代的,姐姐不管變成什麽樣都是她姐姐,雖然對她态度陌生了點,但沒關系,用不了多久就熟起來。
一陣噓寒問暖後,許映畫抱着許意的胳膊不肯松開,“姐,我跟你說,我居然畢業了,你知道我那成績……”
不管許意聽不聽得懂,許映畫話匣子打開後就沒停過。
自從許意出事後,她乖得不像個正常人,按時上課認真學習,考試也不作弊了,吃飯也不挑食,熬過畢業季不說,該考的證都沒落下。
許映畫自認為的豐功偉績在別人眼裏不算什麽,但她是個轉正從良的小太妹,當然要有自豪感地講給姐姐聽。
姐妹兩一同進了會議室,坐在會議桌前,許映畫依然沒停住嘴:“姐姐,你看我今天八點就起床來這裏開無聊的會,是不是很認真。”
許意瞄了眼桌面,“認真地玩手機?”
許映畫吐了吐舌頭,準備關手機的時候,突然掃到一條本地的新聞。
【青寧山寺廟大火,一夜燒空所有。】
青寧山是本地最高的一座旅游山景色,也是雲城旅游業的支撐點之一,其中的寺廟吸引率不低,這次大火事故發生後,立刻上了新聞頭條。
“卧槽!!!”
會議室裏,陡然響起許映畫的叫聲。
開會的全員,目光投落向她們。
許意扶額,她需要考慮要不要認這個從天而降的妹妹。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許映畫立馬低頭,“你們繼續……”
她捂着胸口,一時間,內心難以安定。
“不舒服嗎?”許意低聲問,“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不是……”許映畫也顧不顧得上自己的話能不能讓現在的許意聽懂,撇着小嘴陳述,“我就是突然想起我之前睡的一個和尚小哥哥會不會被燒死。”
許意指着手機,低聲安撫:“應該沒事,新聞不是聽說無人員傷亡嗎。”
許映畫托腮,繼續憂心忡忡,“我還有一件擔心的事。”
“什麽?”
“他要是沒被燒死的話,會不會來找我的麻煩?”許映畫嘆息,“畢竟我當初睡了他,沒負責,也沒給錢。”
“……”
行吧,有這樣的姐妹,許意就甭想安靜開會。
“姐,你這次回來,是不打算走了嗎?”許映畫像個上課做小動作的學渣渣,自己不學也拉着許意一起。
“不一定。”
“我聽小叔說,你交了男朋友?”
“嗯。”許意微笑,“不過快不是男友了,我和他這次回國主要是為了見家長,然後舉辦婚禮。”
“哇……”
許映畫驚嘆的同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許意要是和別人結婚的話,那孩子怎麽辦。
小叔好像沒告訴過她,她還有個孩子。
不理狗前任可以,但是孩子咱不能丢下吧。
許映畫一邊愁寺廟一邊愁姐姐的事,全然沒聽會議的內容,懶洋洋地打着哈欠,小臉流露出看破世間滄桑的神情。
乏得發困時,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
不止許映畫,就連其他人,看到門口突然到來的顧深遠時,不由得一怔。
男人一身襯身材的黑西裝,氣質沉穩,五官棱角分明,看會議室其他人時視線随意粗略,掃描到許意之後,微做停留。
“稀客啊。”主位上的許彥之淡淡出聲。
雖然遠森在念藝有投資但顧深遠這樣連聲招呼都不打地過來,倒是把這裏當自己家了,因此他沒有讓位的意思。
顧總來這裏确實沒拘束,但也沒架子,理理衣服,徑直走過去,在許意對面的空位理所當然地坐下,面對大家疑惑的目光,他也簡單提一句:“大家随意,我只是順便路過。”
大老板順便路過這裏,督導各個設計師的理念和創意,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許彥之,沒人敢提出異議,畢竟是合作公司老總。
對于這種厚臉皮的人,許彥之也沒說太多,揮了揮手,讓剛才談話的設計師繼續。
“……盡管現代廣場風格趨于年輕化,但歸根究底是以消費者為主體,利益至上,與其在藝術和設計上讨好年輕體,倒不如打造俘獲上流人群審美的建築。”
他們在那裏談着,許意這邊,渾身不自在。
顧深遠坐在她對面,自從進來之後,他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搞得她懷疑自己今天的眼線是不是畫歪了。
其他設計師發完言後,許意作為唯一走後門的新人,得體又低調地發表自己不同的意見。
“我認為利益至上不僅僅在于短期收益,也看後期的投資回報,雲城最高的建築是遠森大廈,但和其他城市大廈無太大差別,因循守舊的後果便是無法給人留下太大印象,如果我們能像國內望京SOHO和沐梵世酒店,打破中規中矩,日後不難成為取代遠森大廈的标志建築。”
她講話的時候,坐在對面的顧深遠仍然目不轉睛看着她,像個認真聽講的學生,偏偏眼神輕佻。
“這位先生。”許意将他單拎出來,語氣冷漠,“你一直看着我,是有話要說嗎?”
對面的顧深遠坐在辦公椅上,微微後仰,盡管在別人公司底下,大老板氣派依然沒有退減,他不失認真回答:“沒有。”
“雖然你是遠森老板,但我還是想說,麻煩你開會時別看我。”
“不麻煩。”
“……”
他厚顏無恥的程度,遠超她想象。
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他之前說的話。
她不覺得能做到遠森集團總裁位置的男人有精神病,更不會對一個陌生的她說那樣的話。
難道他們以前真的認識嗎。
許意恍惚失神的時間裏,會議不知不覺結束了,按照情況來看,遠森必然會參與這個項目,而許彥之,沒表明是否介意的态度,只是用略顯嘲諷的眼神看着顧深遠。
有一種,別人把他不要的玩具撿起來後他又突然說自己想玩。
得不到的東西,永遠在躁動。
會議室只剩五個人。
許映畫一邊玩手機一邊拿眼神偷瞄姐姐和前姐夫的狀态。
兩人風平浪靜得,讓許映畫覺着無聊。
“姐。”許映畫捅了捅許意的胳膊,有意無意地提道,“你什麽時候和你男朋友舉辦婚禮?”
“應該快了。”許意答,“他本來打算昨晚去酒店向我求婚來着,因為一些事,耽擱了。”
她說的平靜,坐在對面的顧深遠再也坐不住了。
很好,這個女人抛夫棄子就算了,都快和新歡結婚了。
談到陳庭川沒多久,許意便接到他的電話。
因為這裏有人,不方便接聽,她站起來,路過許彥之那裏時,朝他點了點頭後便出去接甜蜜電話了。
會議室裏的幾人,都沒有表面上的寧靜。
許映畫和顧深遠一樣,都以為許意沒了,實際上他們兩個都被騙了。
騙他們的,無非就是自始至終掌控全局又好像沒什麽存在感的許彥之。
面對那二人目光,許彥之淡定如斯,“怎麽了?”
許映畫搶先提問:“到底什麽情況,我姐她……真的不記得我們了嗎?”
“陳醫生說她人格分裂。”許彥之擰眉,“因為受到刺激所以潛意識裏摒棄記憶,不過原先的人格并沒有消失,誰都吃不準什麽時候複原。”
顧深遠問:“如何複原?”
“刺激大腦是不保守的治療方案。”微頓,許彥之又道,“不過最好別這樣,兩重記憶的人,思維容易混亂。”
“不用刺激。”顧深遠輕描淡寫,對自己頗為自信,“我開導她就行了。”
“就你?”
“怎麽說我和她做過兩年夫妻還生過孩子,她不可能忘記我。”
許彥之樂了,“我等顧總好消息。”
走廊靠窗的地方,微風徐徐,許意半倚着窗臺,曬着東南方的太陽,興致勃勃地煲電話粥。
陳庭川問:“忙完了嗎?”
“會開完了,還有點資料要整理。”
“別太累。”
“累不到的,我又不是主力。”
盡管頂着海龜的頭銜,但許意實踐不足,以她的咖位算不上主力,水禾廣場最終方案取決于遠森,畢竟人家國際知名總設計師,許意就想忙也忙不到。
“中午我訂了家餐廳。”陳庭川那端帶笑,“我想在餐廳裏向你求婚,可以嗎。”
在A國,餐廳求婚是件常見且不怎麽失誤的方法。
昨晚本來定在酒店求婚,但因為意外被耽擱了。
陳庭川提前和她說聲,無非想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許意爽快答應:“好啊,你把地址發給我。”
“我去接你吧。”
“也行。”許意點頭,“我今天沒開車,你要是不來的話,估計又有煩人的老家夥來煩我了。”
“煩人的老家夥?”
“是啊,沒想到國內的男人這麽開放,第一次見面就跟條哈巴狗似的熱情。”
與此同時。
不遠處,依着牆壁的哈巴·顧深遠·狗掀起眼皮,朝窗口的方向看了眼,唇間揚起輕笑。
她對其他男人,還真的是溫柔啊。
在他這裏,她直接罵傻逼,在男朋友面前,就溫柔地形容他是條哈巴狗。
狗,總比傻逼好聽點。
又冷又辣的小女人,他還真的頭一次見識到厲害。
等許意放下手機,顧深遠懶散地問一句:“講完了嗎?”
許意回過頭:“你怎麽又在這裏?”
從他進會議室那刻起,許意一直沒什麽好臉色。
倘若顧深遠紳士地和她慢慢來的話,她态度可能好點,哪有一開始把人堵牆角罵她抛夫棄子。
顧深遠似乎并未意識到哄女人的精髓,秉着嚴肅的開導态度,語氣凝重,“我想和你談談你現在的情況。”
許意懶得理他,直接往前走。
走廊道不寬,顧深遠沒費什麽力,把她攔住,語氣無奈又透着難以察覺的奢求,“你停下來,聽我慢慢說。”
“我不認識你,不想認識你,我是正常人,我沒失憶。”
“……”
行吧,她已經把他準備問的都回答一遍。
顧深遠依然沒有放她走的意思,雖然沒有困住她,但擋住前面的路,也讓許意寸步難行。
雙方僵持着。
仿佛他一旦松開,許意就永遠離開的感覺。
就像夢裏夢到他如果不握着她的手就永遠天隔一方那樣,讓人絕望。
他不能任由她這樣下去,如果沒有合理的事件刺激到她的話,他應該帶她尋找以前生活的感覺。
可此時的許意,不僅把他當成陌生人,警惕性十足,冷漠道:“我男朋友在餐廳等我過去準備求婚儀式,我沒時間和你廢話。”
“求婚?”
她沒理他。
“求婚不應該是驚喜嗎,為什麽提前告訴你?”
“和你無關。”許意一字一頓,“你現在最好放我走,然後離我遠點。”
“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再不滾,我會直接報警,告你性騷-擾。”
“是麽,我不信。”
“我沒開玩笑。”
“意意。”顧深遠輕笑,“你确定,你舍得讓我進局子?”
…………
半個小時後。
遵紀守法三十年的良好公民顧深遠,人生第一次因為性騷-擾,被叫到警察局喝茶。
作者有話要說: 許彥之:顧總怎麽把自己開導到局子裏了?
掐指一算離顧總被虐還有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