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

沒走多遠，雨就明顯下地大了許多了。

暮色很興奮，因為她從來沒有過在雨中漫步的經歷，而且還是和哥哥一起，有一種獨特的滿足感溢上她的心頭，從來沒有此刻這麽明顯的感到幸福。

她有一種想快跑、想叫喊的沖動。

就是那種狂野、奔放充斥在暮色的血管裏，她顧不得矜持和收斂，就在哥哥的面前張開雙臂狂奔起來，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身上，任風掠起自己的頭發，在風中自由的奔跑。

暮遮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跑步這麽快，自己都險些追不上，不過他不想阻止妹妹偶爾這麽的狂放一下，所以他也沒有用盡全力去追趕妹妹，只是和妹妹保持一段固定的距離。

幾乎是同時的，他們兩人一起停了下來。

暮遮彎下腰扶着膝蓋大口地喘氣，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當他再擡起頭的時候，他看到了暮色在雨中忘我的跳着舞。

翩跹的舞姿在雨中産生一種朦胧的美感，每一個姿勢都是那麽流暢、優美、脫俗，幹脆、利索又不拖泥帶水。

這是從小到大，暮遮第一次親眼看到暮色跳舞，他不是不知道妹妹學過跳舞，而是暮色從來不在暮遮面前提起自己學的舞蹈，也從不在暮遮面前練習，雖然他有時也會看到暮色獲得舞蹈大賽的獎杯和證書，還有一些大賽的邀請函。

但妹妹不說，他也就不問。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妹妹的舞蹈跳得這麽好，他有些遺憾，如果母親父親現在還在世的話，妹妹一定會繼續學習跳舞，一定跳的要比現在看到的更好。

不過一切都沒有如果，我們有的只是現在眼前的一切。

他就呆呆的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離看着起舞的妹妹，心中想着事情，直到一輛貨車直直地駛向他的妹妹，他才回過神來。

但一切都無法阻止了，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妹妹被輾在車輪下，看着那輛車倉惶地飛快駛向遠方。

他伸出的手，久久僵持在空中，想抓什麽，卻什麽也沒有抓到，就那樣無力地放了回來。

他像剛剛睡醒了一樣，突然發了瘋一樣沖向躺在血泊中的暮色。

他從來沒有此刻覺得自己的速度太慢，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連幾步的距離，他都要花上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

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妹妹身邊，再一次伸出的手都是在止不住的顫抖，慢慢地靠近妹妹的身體。

從暮色身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使暮遮的手再一次止不住的巨烈顫動起來，他用力搖晃着暮色的身體，然後緊緊地把暮色抱在懷中。

淚水再也無法抑制的從暮遮的眼中湧出，和雨水混在一起劃過臉龐，也變得一片冰涼。

他就那樣抱着妹妹如冰塊般單薄的身體，呆呆的看着一個固定的位置，無聲的哭着。

雨還在下着，和他的心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哭還可以做什麽，現在的他，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雨水沖刷着地面，把暮色身下的血水沖的一點痕跡也不剩，就好像剛才發生的都是暮遮臆想出來的。

他多想再來一輛車，把他也給撞了，他就能和妹妹一起與父親母親見面了，可是再也沒有一輛車從這裏駛過。

不知道跪在那裏多久，暮遮緩緩地想要站起來了，但剛剛站起來腿就不聽話的一軟，他又倒在了地上，為了不讓懷中的妹妹受傷，他側着身子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趴在了地上，久久都沒有要再站起來的意思。

他手臂上擦傷了一大塊，但是他卻連睫毛眨都沒眨一下，只想着怎樣可以讓妹妹不受到傷害。

又一次他用他那只受傷的手臂支撐着身體，這一次他站了起來，異常溫柔的對懷中的暮色說道：“暮色，我們回家吧。”

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樣，暮遮臉上綻放出像孩子一樣單純、燦爛又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