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後來,就随母親回去了。那時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還以為很快就會回父親那裏。只是父親過了數月再派人來了書信問候,母親拒回一字。一年後她才終于氣消,肯見父親一面。”

這可真是……欲星移不知該如何說。換做是陌生人的家事,大抵能說那婦人真真絕情可怕;可對方又是學長的母親,自己也只能搪塞了。

默蒼離想起那時,母親極少再出房門,連自己都難得聞面。她與父親的争執緣由,只因父親在歌樓中有一位紅顏知己。欲星移不知此事,若是知曉,恐怕真的要笑出聲來。

男人在風月場有紅顏知己,似乎根本不算事,但默夫人便是兇悍至此,只因夫君在外有個知己,就能做出帶着兒子連夜回娘家的事情。

衆人皆如此設想,默夫人受到的苛責也越來越多。她索性道,既然是我善妒,那便在七出之列,義絕書我也已留下,夫妻義絕,死生不再相見就是了。

這世上,便少見這樣絕情的人,何況女子本該柔順,強硬成這樣,簡直是可怖了。

而且這樣的事情,一次還不夠。默蒼離十八歲前,足足發生了七次。說出去早就不像是家務事,都能被編入笑林廣記中了。

但他卻笑不出。只有身處于其中,才能理解默夫人的無奈。他并不反對母親,亦厭惡着父親,覺得既然結發結緣,就該從一而終,豈有女子一心一意,男子卻能三心二意的道理。

年長些後,他去見父親,問父親,為何他不能安心守在母親身邊。而父親說,那鴻君能一世只守一人麽?這世上有那麽多因緣,或是良緣,或是孽緣,豈能從一而終。

而鴻雁一世一侶。默蒼離說,讀聖賢書的人,到最後竟連只禽鳥也不如麽。

為了這句話,父親第一次對他動了家法。

那次,他獨自離開了家,坐船回去母親那。半途遇上風雨,傾盆大雨落在船窗上,積攢在船身中。烏雲如翻墨,伸手不見五指的船中,他坐在水裏,心裏卻一點都不怕。那年他十五歲,就開始懂得了人心中如心魔般的執念。他知道,母親比誰都要愛慕父親,情愛是一種可怕的執着,只是它縱然可怕,卻無比尋常。

世人不願承認這種尋常。而默蒼離卻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執着。

不知不覺,他們沿着河岸走出了很遠的路。月色下,足跡在白沙石灘上,被薄浪一次又一次沖淡。他想着家中的過往,神色間難免帶着一縷寂寥。

一刻後,钜子喚他們回去。

“這兩日有考評,也不可在外面浪蕩太晚,早些回去罷。既然結對子,那也該有個結緣禮。鴻君是天志殿的弟子了,結緣禮不能辦得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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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道,近日有考評,考試後再說,以免學弟分心。

不同的弟子,典禮的品級也不同——是依照學長的品級定的,默蒼離這樣的身份,兼之钜子看重,結緣禮必定盛大。

欲星移說,還是先回去弄功課罷。這幾天,自己真懈怠了不少。

幕五

具體懈怠了多少,他也不太敢全數告知學長。要知道默學長脾氣不好,太不争氣的話,還是可能被學長從書房裏攆出去的。但兩本書溫下來,的确生硬殘缺。

默蒼離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書。他要溫的功課其實更多,入了天志殿,說是成為钜子學生,其實根本無人輔導功課,而且考評比普通學生要多。

欲星移讀書,讀不下去時,他就從旁指點兩句。其餘時候,書房裏大抵都是靜的,只有書頁卷動、燈花爆響聲。

窗外有風聲,有風吹銀杏聲,寒蟬聲,雀鳴聲,遠處的蛙聲……欲星移手裏的筆忽然滾落在地,留下了一路墨痕。

他喚來侍從清理,結果擦了半晌,總是留下一道深灰墨跡。

默蒼離說,無妨,你讀書罷,閑事少管。

在他那間書房裏,兩人坐在榻上,中間隔了案幾。小爐子裏煮着濃茶水,味道苦澀得醒神。欲星移的陪讀困得睡去了兩三次,醒來看主人還在和學長讀書,就去拿了夜宵過來。

默蒼離半本書讀完,就替他講了點後面的功課,都是古策書,這些古策書是人見人怕的課,過掉這門課,之後也就好很多了。也不知道誰把這些書整成一門課用來殺人的,據說真的活活讀死過兩個。

默學長說,你再讀一章,今天就可以去休息了。重點的地方我用朱筆劃過,你不求甚解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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