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 婚禮

能買酒店隔壁房間,當然也能買公寓隔壁。

莊銳淞理清了其中的道理,憤憤地坐着車回家。

出了電梯,隔壁直接開着門。

莊銳淞還不太确定,站在玄關看見李作羽常穿的鞋才跨了進去。

李作羽坐在有些老舊的沙發上,懷裏的Hoodie聽見聲音,轉頭朝門口看過來。

“莊。”李作羽抽出一只手和他打招呼。

莊銳淞不想多話,上前想抱走貍花貓。貓兒何等警戒,手還沒摸到身上就竄進了裏間。

理智上莊銳淞明白這些年一直是李作羽在照顧Hoodie,所以它更依賴現在的主人,但心裏頭難免覺得受傷。

“貓給你,”莊銳淞累得快要癱倒,“我不要了。”

說着便往家走。

李作羽似乎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

莊銳淞回了家鎖好門,癱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不多久,卻聽見門外傳來貓咪凄厲的叫聲。莊銳淞看上這裏的原因之一就是消音做得不錯,他能聽見那麽大的聲音,門外的貓不知叫得多可憐。

莊銳淞起來走到門口,卻躊躇了。

用腳趾想都知道是李作羽的奸計,就像用孩子拴住對方,雖然賤,但有用。

只要他出去,李作羽就能用同樣的辦法讓他一次一次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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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銳淞收回想要開門的手,鑽進卧室關了門,坐在馬桶蓋上抽煙。

大學畢業的時候莊銳淞已經在藝術界小有名氣,作品登上了省內著名的畫展,以高昂的價格被某家酒店收入囊中。

拿到錢之後莊銳淞便在本地安了家,愉快地把Hoodie接了回來。

李作羽說過Hoodie喜歡自由,莊銳淞原本沒放在心上。Hoodie沒日沒夜地抓咬家具,只要有一點縫隙就會跑出家門。莊銳淞沒辦法,只能将貓關在籠子裏。

Hoodie用響亮的叫聲宣告自己的不悅,很快引來了鄰居的投訴。

莊銳淞雖然有了存款,但一時也無力購買李作羽家那麽寬敞帶院子的房子。無可奈何,莊銳淞打電話向李作羽求助。

李作羽大包小包地過來了,帶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和幾套換洗衣物。

莊銳淞愣了,“你來借住啊?”

李作羽點頭,“得讓Hoodie習慣這裏,只要它認同這裏是家,就算跑出去也會自己回來。”

和李作羽說的一樣,自打他過來,Hoodie便收起了所有的脾氣,有時候優哉游哉地出去逛了一圈,要不了多久就會回家。

雖然貓兒慢慢接受了新家,莊銳淞卻覺得十分難熬。李作羽在他隔壁睡覺,李作羽在同一個浴室裏洗澡。

莊銳淞裝作漫不經心地提過他畢竟是個gay,讓李作羽避避嫌。李作羽倒是一點不擔心,嘴上說着兄弟之間哪有什麽嫌隙,繼續在他的小窩裏浪蕩。

莊銳淞苦惱得睡不着,半夜起來喝水。

剛開燈,就見李作羽正從洗手間出來。

那時候正是三伏天,熱得要整晚開着風扇才能入睡。莊銳淞出卧室好歹還穿了條七分褲,李作羽全身就一小塊四角布遮着。

莊銳淞的臉一直紅到耳後,轉身回房關門。

李作羽大約也很尴尬,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回家。

好在彼時Hoodie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環境,與莊銳淞相安無事地生活了幾年。

那幾年中李作羽依舊換着全然不同女朋友,莊銳淞也換着類型一致的男朋友。兩個人各自在工作上打拼,似乎很少見面,但只要遇上了,還是和大學裏一樣鐵。

二十六歲的時候,李作羽忽然說要給莊銳淞介紹他的未婚妻。

莊銳淞知道這人打算定下來了,穿上幹淨得體的衣服,正式見了那個橫亘在他心中多年的女性。

程姿晗有着大家閨秀的氣質,黑亮柔順的長發,目光炯炯。剪裁精細的小西裝,說話的聲音溫柔卻有力。

沒過多久,莊銳淞收到了結婚請柬。

兩大公司聯姻,婚禮現場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高端大氣。

朋友們都說李作羽是英年早婚,又說他配不上那麽好的女孩。李作羽帶着妻子在賓客中流連,臉上一派喜氣洋洋。

莊銳淞不停地給自己灌酒,最終給折騰吐了。躲在後院裏,莊銳淞扶着一棵樹吐的不行,難受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背後嘈雜的人群中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在這裏,莊銳淞吐完,用紙巾擦幹眼淚,才擦了擦嘴。

“你怎麽樣了?”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老氣的銀灰格子西裝,帶了些皺紋的眼角。一副擔憂的模樣,恍惚間莊銳淞還以為自己見到了記憶裏的某個人。

肖瀚文,新西蘭華裔,足足大他一輪,李家的商業夥伴。

一見鐘情,交往,移民。

莊銳淞在李作羽的蜜月裏完成了人生重要的階段。

因為不能帶貓出國,臨走時莊銳淞把Hoodie交托給李星元。本意是李作羽和李星元誰來照顧都可以,最後看來是李作羽把貓帶去了新的家庭。

新西蘭的生活緩慢而惬意,肖瀚文對他很好,好得有些過頭。

莊銳淞嘗試着表達自己的藝術理解,在新西蘭卻沒有什麽反響。肖瀚文便給他找了個教孩子繪畫的職務,一周只有一節課,說是工作還不如說是消遣。

在新西蘭的日子裏莊銳淞開始理解全職主婦的辛苦,家裏有事的時候還好說,一旦閑下來,就能從宇宙一直糾結到胡蘿蔔上的須。

莊銳淞提出去做正常朝九晚五的工作卻被肖瀚文拒絕了。肖瀚文很忙,如果莊銳淞去上班,兩個人能見面的時間更加稀少。

肖瀚文求了婚,莊銳淞也覺得有了一張含有法律效益的紙質文件,他們之間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肖瀚文不是高調的人,婚禮只請了雙方家人和在新西蘭的好友。莊銳淞給國內的幾個朋友發了電子請柬,徐思沛收到的當天就給他訂了全套床上用品送過去,其他的朋友們也多多少少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唯獨李作羽仿佛沒能收到信件,默默地沒有一句祝福。

最初的婚姻生活确實很溫馨,肖瀚文處處順着他,只要有空閑就會帶着他旅行玩耍。

莊銳淞不停地告訴自己,作為一個同性戀能有這樣的結局是他三生有幸。可他總是貪得無厭,想要把心髒空掉的那塊補起來。

太過用力的後果就是兩個人逐漸有了摩擦,危機在肖瀚文想要收養一個孩子的時候達到高潮。

他們安靜地離了婚,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驚奇地發覺整個家裏,真正屬于他的不過爾爾。

他給家人打了電話,父母都不支持他已經完成的決定,只有姐姐心疼他,說回國了就回家裏來。

他又聯系了徐思沛,從小長到大的朋友抱怨了幾句,說回國找時間見一見。

最後,是李作羽。

其實不該打給李作羽,有了妻兒的李作羽,沒有義務去管理他一個剛離婚的人。

可是他抱着手機,手不聽使喚。

大洋之外的李作羽說那就回來啊。

然後他就哭了。

慘烈的叫聲不絕于耳,莊銳淞抽了好幾根煙,沖出卧室打開大門。左右一看,卻不見貓咪的影子,倒是李作羽蹲在他家牆角,手裏拿着正播放貓叫的手機。

莊銳淞的粗□□到了脖子,大吼道:“李作羽你腦膜炎?!”

“你可真夠狠心的,”李作羽關閉播放器,“我聽着心肝都打顫,你半天才肯出來。”

莊銳淞只想照着這人的鼻子踹過去,李作羽大概也感受到了他的暴力傾向,站起來退了一步,“你放心,Hoodie在家好好的。”

他可真放心呢!

“你鬧夠沒有?!”莊銳淞眯起眼。

李作羽一臉無辜。

“你到底要折騰我到什麽時候?!”莊銳淞臉上寫滿了憤怒。

“你覺得折磨,難道不是因為你還喜歡我?”李作羽聳了聳肩。

莊銳淞在心裏像是A4紙一般将他撕得粉碎,“我!不!喜!歡!你!”

“承認喜歡我就那麽難嗎?”李作羽的聲音低了些,“比我承認喜歡你還難?”

背負着半個公司的李作羽,有了家庭的李作羽,怎麽想也比他舍棄得更多。

“抱歉,”李作羽微笑的樣子很是悲傷,“沒能早點發覺。”

莊銳淞覺得脖子裏仿佛梗了什麽東西,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我收到你的婚禮請帖的時候,腦袋裏空了好幾分鐘。”李作羽緩緩道,“我不相信你是真的結婚了,反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看着你們的結婚照,差點去找專業人員研究是不是PS。”

莊銳淞忽然不想看他。

“然後有一瞬間我相信,你結婚了。”李作羽晃着手,一副無措的模樣,“心裏好像麻木了一樣,我覺得我該給你賀喜,打開郵件寫了删删了寫,最後什麽都發不出去。”

莊銳淞放在兩側的手有些發抖。

“很突然地想到,我結婚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情。”李作羽哂笑了一下,“麻木又鈍痛,一點一點,把心髒磨破。”

莊銳淞後退,想要關上門。

李作羽慌忙拉住門框,聲音開始發抖,“我自己也沒辦法,等發覺的時候,我已經控制不住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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