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當然不是
我現在的生活習慣極其簡單,或者用一種比較糟糕的描述方法來說那麽就是——我每一天幾乎都在度過我的前一天,我在日複一日地過着重複的日子。
這種描述方法很糟糕,我不知道人得多不滿意自己的生活才會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責備自己活得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我作為一個自我認定為積極生活的樂天派并不贊同用這種消極的觀點來描述我自己的人生。
我說過我現在對于生活的态度十分好。
我每天通常七點鐘會被自己的生物鐘從睡夢中喚醒,起床後會給自己沖一杯咖啡。我早上有喝咖啡的習慣,家裏有個圖方便購買的咖啡膠囊機,使用幾次後的經驗告訴我咖啡膠囊于我而言口感實在不好,所以這個機器幾乎是閑置在了家裏,平時沖咖啡用的都是另外購入的一臺半自動意式咖啡機。
我會在洗漱完之後喝掉煮好的溫度适宜的黑咖啡,随後返回自己房間給自己換上跑步所穿的衣服。
我覺得到現在為止我完全可以自我誇獎一句,雖然自我誇獎這回事聽起來偶爾讓人心生反感且通常跟自戀這回事挂鈎,我生活的十分自律。我給自己在這小區買了一間110平的兩室兩廳,并且裝修好之後就開始十分規律的晨跑,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只要我精神跟身體狀況都健康,且在家的時候都會起來跑步,這麽些年幾乎從來沒有間斷過。
我讀書的時候從來都不熱愛運動,高中時候是純粹的懶,體育課老師讓跑圈都會拉着人偷偷溜走,大學時候因為經濟原因我算不上太有時間去熱愛上這項運動,剛工作那會兒也每天泡在實驗室裏太陽都看不見兩眼,後來還是老板換成寧戚後發現寧戚時不時會飛別的城市去參加全馬或是半馬我才想着自己或許也可以去跑跑馬拉松,當然馬拉松不是那麽好跑的,在跑之前我給自己拟了個每天跑步計劃,時間長了竟然覺得還不錯。
我是在自己慢跑了兩個月的時間後,碰見寧戚在辦公室說他周末跑半馬我搭嘴說了聲讓他帶我一起去,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跑馬拉松,全程二十一點多公裏的長度,我跑下來差點歇菜,跑完整個腦袋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飄出身體漂浮在半空中,而身體又像是踩着棉花似柔軟的雲,全世界都變得帶上了些虛假。
當時同樣跑完的寧戚看見我的狀态後笑呵呵地拍我肩膀:“第一次跑啊?”他跑了很多年,這麽點對于他而言完全不算什麽,他還能神采奕奕地跟周圍所有他認識的人開心的聊天。
我當時喘得跟牛似對他點了點頭:“是啊。”
寧戚笑了下,沒說話,那之後我跟寧戚跑過很多次大的小的馬拉松,才漸漸跟他熟悉起來的。
跟着寧戚幹活後我的工作以及經濟狀況才慢慢地開始變好。
買了房之後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前所未有地熱愛運動以及熱愛生活。
所以到搬過來很多年了,一直都沒間斷過這項運動。
**
我現在住的這個小區,走路不過五分鐘的距離就又一個公園,公園正門的路口擺放着一顆十分招搖的石頭,上面行雲流水地寫着“國家濕地公園”這幾個字,因為公園加上了這這個稱呼後附近的小區房價都漲了不少。不過公園也不枉“國家濕地公園”這個稱呼,裏面栽種了不少的植物,還有一條人造湖,空氣算是不錯,早上去那晨跑或是遛狗的人都有不少。
我早上一般會在七點半左右走出自己家門,從小區的側門出慢步上一條去往公園的小路。八月份夏天早上天亮的很早,早上五點鐘外面的天就已經蒙蒙亮了,太陽出來的很早,七點半的時候外面溫度已經挺高,我通常是慢走到公園一條很小的岔路口才開始緩慢地跑起來,公園樹栽種的很密集,夏季時候樹邊長着的雜草都顯得十分茂盛,能夠勉強擋一些夏天的陽光,跑步的時候會有陽光從葉子的縫隙間打下來,光影交錯的感覺會讓我的內心異常平靜,而我的四周只能感覺到空氣拂過耳朵的觸感,還有自己胸腔內心跳逐漸加速的感覺。
這樣的早上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能稱上一個很好的早晨。
我在早上一般會跑五、六公裏左右,耗時約需要二十分鐘左右,我的大腦會在我腳下速度慢下來後進入一個十分短暫的空白期,再回過神來之後又只會覺得得自己的大腦在發熱,臉頰在發熱,額頭上汗珠滾下來的軌跡都讓我覺得異常清晰。
我十分滿足我于我自己每次跑完步之後的狀态,每次在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內“咚咚咚”快速跳動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心胸開闊,這個世界上将不會再有什麽無法解決的事情。
我覺得我現在心态保持的這麽良好,長期規律性的慢跑或許功不可沒。
我會在跑完步後的八點左右回到自己家,簡單的沖個澡之後會坐在客廳沙發上或者窗邊的椅子上休息一段時間,看郵件刷新聞休息大概十分鐘去廚房給自己簡單的弄些早餐。我對于一日三餐吃什麽算不上多熱衷,之前有段時間還請過會幫忙做飯的家政,後來也還是因為時間關系算不上多方便,索性最後自己在家裏做飯了,幾年時間廚藝大漲這話不敢說,對付自己卻是完全夠了。吃完早飯後我會回房間換自己上班需要穿的衣服,周一到周四需要穿正裝,周五随意。午飯向來在公司食堂解決,我們公司食堂的夥食是我們工作那棟大樓人盡皆知的好,很多剛畢業大學生都我們看着在食堂吃胖的。
公司大多數人的下班時間是晚上六點,我向來會在公司多留一會兒時間,等天黑下來,公司落地窗能看見外面的燈一盞盞的亮起來,公司正對面有一個挺大的LED廣告牌,那個廣告牌挺有趣的,我們辦公室一群人有時候會在廣告牌換人的時候笑着調侃說:“喲,這個月最火的明星是他啊。”
所以我有幸在廣告牌上認識了挺多當紅明星,他們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代言的産品、換一張笑臉正對着我們這棟辦公大樓微笑。
我會在對面大樓打在LED屏幕上燈光全部亮起來的時候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到家時候一般七點多,碰到運氣不好堵車的話也可能是八點,我有的時候會給自己做晚飯,有的時候不吃晚飯,晚上偶爾會出去溜達兩圈,如果發現最近上映的有自己感興趣的電影也會花幾個小時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
我的日常生活十分簡單,除了在工作狀态時候偶爾的焦頭爛額外其餘時間都很輕松。
我大多數時間都過得很輕松,反正我覺得輕松并不意味着糟糕,反正我還算挺滿意我現在的生活。
**
到現在秋水住進我家之後這些十分固定的習慣也沒發生什麽大的變化,只是我早上起床在客廳喝咖啡的時候他會一臉自己沒睡醒的樣子拖沓着腳步走到我身邊,我習慣性地給他倒了幾溫熱水,這個習慣在他屢次跟在我之後醒來就變成我給他倒牛奶,秋水早上起來的時候都很乖,我給他倒什麽喝什麽,喝完後抽紙擦嘴,然後跑去逗貓給貓準備早餐。
我晨跑回來後他一般都會在廚房做早餐,有的時候會熬蔬菜瘦肉粥,有的時候只單純的煎蛋配一些全麥面包跟些水果,我有的時候見到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時候總忍不住想要調侃他:“賢惠啊秋水。”他一般聽見後都不吱聲,我當然清楚我自己嘴上偶爾不把門的這個習慣有些不太好,但是我生活樂趣算不上太多,這也勉強能算上一個,他不說話我就支在廚房門邊笑眯眯地繼續道:“真乖啊崽崽。”
這個稱呼顯然十分不合适,任何一個年齡超過十歲的男孩子都不會想要聽到一個算不上親人的人這樣稱呼自己,秋水作為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當然也十分不樂意,我笑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他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往我嘴裏塞了個聖女果,他盯着我飽含警告意味地開口道:“吃東西能堵住你的嘴嗎?”
我咀嚼着他塞進我嘴裏的聖女果,朝他投降地擡了擡自己的雙手,十分幹脆地認輸後轉身從廚房走了。
但是大多數時候我都是直接去浴室洗澡,出來後他東西已經弄好放在了桌前,在我打開浴室門後他已經在桌前快速地解決完自己的早點,一邊對我說“吃完了出門了”一邊快速地在客廳換鞋準備離開。
他一直在奶茶店打暑期工,工作上班的時間比較早,所以導致他吃東西十分迅速。
等到晚上我回家之後,秋水有的時候會在廚房忙碌,我放下東西換好衣服就會過去接手或者搭把手,還有的時候我回到家會看見秋水沒開燈也沒開空調的歪在沙發上累得睡着了,他仰面躺着睡得嘴巴都微微張開在輕輕呼吸着,因為沒開空調,所以額前會有被汗濕的一簇簇頭發,他倒不怕熱。我會把客廳空調打開,把卧在他腦袋附近睡覺的小貓給抱起來放到它自己的窩裏,然後去翻看自己的冰箱考慮今天晚上要吃什麽。
我的生活在這一段時間內發生了一些十分細微的變化,但是平心而論的話這算不上糟糕。
這當然算不上糟糕,秋水能算得上是個很好的同居夥伴,他很安靜從來不會去試圖打擾同一個環境下的另外一個人,他安靜地蹲在地上逗貓,安靜地窩在沙發上玩手機安靜地犯困,我有時候在書房處理工作,幾個小時從房內出來後要不是正好撞見他從卧室走出來我都懷疑這個人可能根本都不存在。
有時候迎面撞上的時候我會喊一下他,确實是略有些好奇地詢問他:“你怎麽這麽安靜?”
秋水會一臉不解地反問我:“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嗎?”
這是我在多次跟他交流碰壁下的出來的感悟,秋水跟人聊天十分耿直,有什麽說什麽,他并不是在跟人頂嘴或者說是反諷,他就是單純的內心真的這麽覺得并且不加修飾地直接告訴了你。
當然我也不排除我有識人不清的情況,他也可能或許是單純的就想要刺我。
反正結果總是我在他說完這樣的話之後半晌無語跟他投降表示“你說的對”。
我偶爾在家無聊時見他窩在沙發上犯困會想要逗他,把他從半夢半醒的狀态叫醒:“秋水,聊會兒。”
他打瞌睡困得有些遲鈍,半睜着眼睛綿着嗓子詢問我:“聊什麽?”
我就挑他的事情反複地詢問,關于他什麽時候開學,奶茶店的工作到底怎麽要,為什麽周末都不跟朋友出去玩。
他耷拉着腦袋被催眠了似的慢騰騰卻又十分詳細地一一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他說他八月底學校開學,奶茶店的工作做到八月底就辭掉已經跟店長說好了,他半睜着眼睛跟我一一細數他學會做的奶茶品種,說奶茶店暑假好忙噢他每天都要做很多杯奶茶有買奶茶的人跟他搭讪問他年齡多大了還要他的聯系方式還可惜我不喝奶茶他說不然他每天都給我帶一杯回來喝了,說他沒有朋友不想跟朋友出去玩,說到最後看我一眼,面無表情地告訴我:“你把我吵醒了。”
我當然盡可能的展示自己的無辜,笑眯眯地跟他說:“去房間睡,縮在沙發上睡覺又不舒服。”
**
到八月底他辭掉奶茶店的工作要去學校報道那會兒我正好被安排去隔壁市的醫代上課,我之前手上的那個産品剛過國家藥監局批準上市,需要我去講解,醫代大多不太懂新藥,一問三不知的話市場不好做,本來這不應該我來,市場部有專門拿整理的PPT講解産品的老師,只是這次出差市場部的人跟我關系還算不錯,他邀請我一起過來,我想了想答應下來。
我接到秋水給我打的電話之前正忙着應付了人精般的醫代,吃完晚飯後婉拒了他們一起出去玩玩等晚上再吃頓宵夜邀請,自己回到回賓館處理了幾封工作郵件,秋水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
這樣說來秋水還有些十分可笑的固執,他在高三畢業之前幾乎天天給我發短信,每天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要跟我一一傳達,而自從嚴岚還在的那次他從我家離開後就再沒給我發過短信,電話更是從來不打。
那麽這嚴格意義上可能是我接到的他打過來的第一個電話,我在手機上見到他的名字後還有些詫異,按下來了接通電話就聽見他幹淨利落地“喂”出了一聲。
我嗯了聲:“怎麽?”
“你什麽時候回來?”他問我。
“過兩天吧。”我告訴他。
秋水哦了聲:“我過兩天要去學校報到,小貓一個人在家裏。”
我就說:“如果我趕不及回去的話會讓家政阿姨上門幫忙喂下貓。”
秋水噢了聲,我問他:“奶茶店的工作辭掉了?”
秋水說:“昨天就辭掉了。”
我嗯了聲:“等我看看我有沒有時間送你去學校,學校你之前去過了嗎,知道怎麽去嗎?”
秋水一板一眼地回應我:“知道,我去過好多次了。”
我笑了聲:“行。”
**
兩天後我先回上棉市,人還坐在高鐵上,秋水又給我打電話。
他在電話裏告訴我說他要去學校報道,告訴我家裏的貓糧貓砂貓玩具放在什麽地方,一字一句交代的十分仔細,宛若托孤。
我聽着聽着聽笑了:“秋水,你可不能這樣啊。”
那邊緩慢地“啊”出了一聲。
我笑了聲,慢騰騰地解釋道:“我人還在千裏之外呢,你只關心貓啊?”
秋水十分耿直地問我:“你不是今天回來嗎?”
我說:“是啊。”
秋水繼續耿直地說:“我去學校報到要住校,還要軍訓,那你要給貓喂東西吃。”
我嗯了聲。
“……”秋水沉默了片刻。
我順嘴調笑:“你不關心一下我?”
秋水在沉默片刻後一板一眼地問我:“你又不是沒有人喂就吃不了東西的貓,你又不會把自己餓到,你會給自己煮東西吃還可以給自己買東西吃,有手有腳有什麽好關心的?”
“……”我座位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一棟棟矮房屋從眼前飛速的閃過去,最近天氣都特別好,天際邊上只閑散地漂浮了幾朵悠哉的浮雲,我坐車坐了一個多小時,覺得有些累,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往車廂相連的地方走過去準備活動活動下自己的身體,聽見秋水說的話沒忍住悶笑,随嘴道,“唉好傷心啊。”
秋水不說話了,這話他向來接不下去,沉默了好久我感覺自己都能想象他板着臉蹲在地上內心的小人在瘋狂吐槽我說個屁的樣子,我收聲恢複正經:“好啦好啦,我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能到了,會記得給你的貓吃的玩的可以了吧?”
秋水聲音悶悶地從手機那邊傳過來:“你幹嘛老逗我?”
我視線的窗外正好穿梭過一片池塘,池塘一角滿滿荷花擁擁簇簇地開了起來,還有一群鴨子在水面上游蕩,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碎了的鑽石,我跟秋水笑道:“哪裏逗你了,不是喜歡你嘛。”
我自覺自己說的話十分誠懇,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實在稱得上一個肺腑之言,喜歡言語逗他是因為他的反應總讓我覺得好笑,我知道這不是什麽好的愛好,但我又不是什麽聖人,能夠在明确知道這樣不好這樣做不對就十分嚴格地遵循下去,我如果能夠對自己嚴格控制到這個份上我覺得大概離聖人不遠了,這個世界将不會再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很顯然我就是忍不住嘴裏逗他一兩句,像是抽煙喝酒這種壞習慣一樣。
但是我所沒料到的秋水在聽完我這話之後突然說出一句:“放屁,你才不喜歡我。”
秋水偶爾的爆粗會讓我愣神,愣完之後又想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秋水分明安靜臉上也不怎麽有表情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小酷哥,但是我見他總覺得好笑,他整個人都像是戳在了我某個好笑的點上,他說的話做的是分明不管從什麽角度看來都普普通通可我總覺得好笑,十分好笑,我在他罵完之後十分自然地順着杆子往上爬了上來:“喜歡你啊,最喜歡你了。”
秋水說:“我要收拾東西去學校了。”
我悶笑了兩聲,十分順從地轉移了話題:“你什麽時候軍訓?”
秋水說:“九月份。”
我問他:“被子之類的生活用品在學校買嗎?”
秋水嗯了聲。
我提醒道:“軍訓記得塗防曬霜,太陽很毒。”這樣的天氣在太陽底下站幾個小時皮膚肯定會曬傷。
很少有他這麽大的男生會塗防曬霜,我本意是十分好意地提醒,看他他皮膚一副長時間不怎麽曬太陽的樣子怕他曬到脫皮,沒想到他在那邊直接拒絕了我:“不要。”
我好笑:“為什麽,覺得曬防曬很娘?”
秋水以沉默回答了我的問題。
“這幾天太陽很毒,皮膚會曬傷,還有可能會曬脫皮,會變黑。”我繼續好心提醒。
秋水說:“黑就黑,男生怕什麽黑。”
秋水這種句式實在十分直男,我只是好心提醒,可是他自己不想我當然也不可能按着他的頭讓他必須塗防曬保護自己的皮膚,我倒是無所謂,提醒不成功順嘴又調侃了聲:“你比較喜歡黑皮膚啊?”
秋水立刻出聲對我道:“你喜歡白皮膚。”
我聞言附議:“對我确實喜歡白一點的。”
秋水在停頓了片刻之後那邊十分誠懇地跟我說道:“我不是為了讓你喜歡而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這上升的高度可實在太高了,我可沒那個能力跟義務讓一個人的存在只是因為我的喜歡,我悶笑了聲:“哎呀寶貝兒說話不要這麽好笑,你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