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準确定義關系
我是下午四點多快五點到的家,因為并不趕時間,換乘了兩次地鐵,出了自家最近的地鐵站還走了五分鐘的路才到的小區門口。大熱天當值的保安站在保安亭門口抽煙,小區門口保安亭空間狹小開着空調又不通風,這個點小區沒什麽人進出,保安站在門口抽兩口煙會開下窗戶吹吹空調風,我見狀調侃了聲:“老李煙瘾還這麽重呢?”
他吸了口煙聞言唉聲嘆氣:“這不是無聊嘛,一閑下來嘴裏就跟少了些什麽似的。”
我站在他保安亭口跟他閑聊:“前段時間不還說女兒給你買了電子煙抽麽?”
老李又嘬了口煙:“那玩意兒抽得沒勁。”吐槽完後看我,“又出差回來啊,最近忙啊?”
我順着他話說:“可不是忙嗎,歇都不讓歇。”
老李笑呵呵:“那是在賺大錢不是。”
“哪能啊還不都是在給別人打工,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我也笑呵呵地應到,閑聊了幾句後找出自己的門禁卡準備刷卡進去,老李抽完一支煙恰熄後突然道:“哦就你那弟弟今天下午拎個箱子走了,回家還是開學了?”
我一邊刷門禁一邊調笑:“他還拖個箱子啊,指不定把我家給搬空了。”
老李呿我,我朝他擺了下手道再見:“走了,回去看我家被搬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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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當然不可能被搬空,門才一打開就見幾天時間沒見到的小貓似乎又大了些,它一臉乖巧地蹲坐在門口,我進門換鞋的時候它走到我腳邊往地上一倒就開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貓這種生物十分有趣,你有的時候會覺得它十分需要你,有的時候又覺得它根本不在乎你是誰。
我蹲下來伸手摸了下這只貓的腦袋,擡起眼睛才環視了下自己的客廳,才發現這只正躺在我腳下賣萌的動物犯的錯誤,放在茶幾上的東西全被它弄到了地上,望過去只覺得一片狼藉,我伸手輕輕點了下它的腦袋,它喵嗚叫了聲後從地上站起來一咕嚕跑開了。
我關上房門放下自己随身着的東西,掏出手機給“案發現場”拍了張照片,走過去把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放回他們本該呆的地方。其間在“案發現場”裏發現一個我所沒見過的盒子,我撿起東西端詳了會兒,一邊給秋水打電話一邊打開這個漆黑的盒子。
裏面裝了一只黑色的鋼筆,還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面寫了“給黎簇”三個字。
手機在幾聲響之後被接起,秋水帶着點懶散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喂?”
我把鋼筆盒子給蓋上,盒子蓋上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了發出了十分清脆的“梆”的一聲。
我笑了聲,跟他告起狀來:“秋水,你的貓把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去了。”
秋水在遲疑了一會兒後還代替貓解釋起來:“它不是故意的。”
我壓下笑意慢騰騰地詢問他:“那怎麽辦啊?”
秋水一板一眼地告訴我:“你把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我嗳了聲,看了眼自己手裏的鋼筆盒,繼續不急不緩地問他:“它摔壞個盒子,裏面掉出來只鋼筆,是你沒帶走的?”
我不得不承認我确實有許多不算太好的小習慣,我以為我在歲月的洗禮中已經變得十分成熟,但是這些見鬼的小習慣大概會粘在我身上一輩子。
從讀書的時候起我就算不上多聽話,仗着成績好在上課時候特別活躍,老師在上面講課我在下面見縫插針地搭腔抖機靈,中午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跟人傳紙條說我昨天跑步腿傷了讓他中午去食堂幫我打飯,要兩個雞腿的那種。
我讀書時十分不成熟,有些愛欺負自己喜歡的人還喜歡撒一些無關緊要的謊言,那次上課傳紙條的事件被老師發現,我被罰留堂半個小時,速度快的人中午飯都吃完了回教室午休我還沒從教室離開。那個誰給我帶飯回了寝室一邊洗衣服一邊埋怨我:“昨天體育老師說跑兩圈八百米,你總共還沒跑兩百米就拉我走了,傷個什麽屁腿啊?”
我就朝他正在陽臺曬衣服的他勾了勾手指,沖他樂:“我這不是為了讓你心疼麽?”
那還是發生在高一下學期剛分文理科時候的事情,當時我跟他還只是勉強由互看不順眼的關系轉變成普通偏上室友關系時候的事情,他聞言後臉猛地漲紅:“放屁啊——”
他罵得也确實沒錯,我說話習慣不好,說出的十句話裏面大概有五六句都屬于完全沒走過心的不着調笑話。
這麽長時間,壞習慣改不掉,能改掉的或許也稱不上習慣這個詞語了。
秋水在電話那頭問我:“裏面鋼筆摔壞了?”
我繼續慢騰騰地:“那倒沒有。”
秋水解釋道:“我之前在裏面貼了張小紙條被貓弄掉了麽?奶茶店給我結了工資,我前幾天去逛商場買東西的時候看見了就給你買了一只鋼筆。”
因為他的坦承讓我那些惡劣的小習慣又偷偷冒了角:“是麽,紙條上寫了什麽我沒看見。”
秋水十分認真地告訴我說:“寫了鋼筆是給你的。”
我笑了聲,拖長了嗓子故作埋怨道:“我還當你寫了想我呢……”
秋水本來一本正經的聲音突然就緊繃了起來,他說:“我才沒有。”
我壓了下自己的笑意咳了聲:“好了,鋼筆我收了,謝謝。”
“嗯。”秋水悶着嗓子應了聲。
我起身把鋼筆盒放回茶幾上,随嘴問道:“到學校了麽?”
秋水說:“到了,見到室友了,待會兒要跟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我起身打開冰箱看了眼,我離開家幾天此刻冰箱裏的東西還是塞得滿滿的,還有切好了的西瓜裝在水果盤裏正用保鮮膜覆住,我把裝西瓜的碟從冰箱裏拿出來,對秋水說:“嗯,你去吧。”
秋水小聲說:“再見。”
我伸手把覆在碟上的保鮮膜給撕了下來,也同樣緩下嗓子說:“再見。”
秋水在我這裏突然成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開始費解起來的存在。
我起初覺得他單純赤誠年幼無知如同幼童,我欣賞喜歡他但是并不想要跟他産生過于密切的交往;但是他又莫名固執,出現在我面前,出現在我家裏,我有心想要把他吓走,我确實沒有什麽精力去跟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游戲,青春期的感情我經歷過了,并沒有得到什麽大圓滿的結局,就更加沒有想法再去跟另外一個不成熟的小孩再經歷一次;他又出現在我面前,帶着一只流浪貓也同樣以一副流浪了很長時間的流浪貓的姿态蹲在我家門口,人類總是會對小動物産生一些自己所不曾期待出現的恻隐之心。
我跟秋水的關系仍舊是十分古怪,我在十分短暫的時間內給他的定義其實是,他比較缺錢,而我又不太缺錢,是一種幫助性質的關系。我并沒有想要在這段關系之上再加上任何奇怪的交易,但是秋水可能誤解了這其中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吓他那段時間給他造成的誤會,讓他覺得他接近我,我幫助他,他為此要表達感謝。
我跟他甚至有過一次超越正常人類交往範圍內的親密接觸,這可真算是一件事後想起來有些糟糕的事情,我不覺得我的人生中還需要經歷些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用來為我豐富多彩的人生增加新的一筆璀璨的經歷。
我覺得我或許需要找個時間跟秋水好好的溝通一下。
然而事情到這裏才真正的開始難辦起來,我在思考溝通完之後又該怎麽去定義我跟他之間的關系。
我找不到這個定義。
我常在下班時候見到他在廚房忙碌背影的時候會産生一種類似于感覺溫馨的情感,我很喜歡自己的家,如果可以定義的話甚至能說戀家,外出出差能提前一天回家我會十分果斷地跟同行的同事錯開行程提前回家,我在自己家中感覺到輕松跟自在,我在這四壁都是牆的房子內感覺靈魂的放松。
秋水在我家裏與我同住了一個月的時間,我并沒有産生絲毫的不自在,他安靜的時候我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與他在一個屋檐下相處我并沒有任何不自在。
我稍小些時候家裏父母吵架從來都不避着我,我在卧室寫作業的時候常聽見外面雞飛蛋打的聲音,所以我對于完全屬于我自己的環境希望盡量能保持安靜,還曾延伸到不允許任何進專屬于我自己空間的情況,這個習慣在高中畢業上大學後突然就變得更加嚴重起來了,我跟大學時室友關系實在泛泛,他們在一起聊天說的話我大多聽不太懂也沒空去懂,就會覺得他們有些吵鬧,我每天不是奔走在兼職的路上就是泡在學校的圖書館裏學習,寝室幾年對我來說不過就是個晚上睡覺的地方,我對那個地方實在稱不上有感情,同處一室的室友就更加像是一個屋子裏睡了三年半的陌生人。
而現在秋水出現在我的這個空間內,他以一種十分溫吞的方式來展示他的存在,他養在我家的貓,他在廚房炒菜的背影,他窩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打瞌睡的樣子,就連他現在回學校去上課了,還要在我的冰箱裏留下一碟他切好特意冰鎮起來的西瓜等我回來吃。
好像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我可以用上一些較為暧昧的詞語來定義我跟他之間的關系,但是我雖見不得人說我因噎廢食卻仍舊沒辦法确定地去定義一場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