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心話大冒險

晚上宿舍熄燈之後我又做了個夢,夢裏我像是一片葉子一樣随着水波在水面上飄蕩着,水打上來的時候我就沉了兩分,身軀四肢都感覺軟了幾分。

我随着水波游蕩,等我的軀幹被水完全浸透,開始緩慢往水底下沉,我從夢中醒了過來。

宿舍熄燈後,晚上幾張床的輪廓顯得十分模糊,林喻北睡在我這一頭的床上,他的呼吸聲有點重,狹窄的寝室裏傳出他跟嚴子兮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我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我覺得自己身上還帶着夢中黏膩的水汽,身體的軀幹好像有些被泡軟,我閉上眼睛伸手往自己的睡褲裏面伸,往自己的內褲裏面伸。

它還是很安靜,一直都十分安靜。

我覺得有些無聊,把手從褲子裏抽了出來,然後我開始覺得惡心,這種惡心的感覺襲上心頭,像我夢中的水一樣将我淹沒,讓我往下墜,一直一直往下墜,讓我反胃讓我想吐。

我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走向了宿舍衛生間,衛生間裝的是暖黃色的燈,我蹲在寝室衛生間的蹲便處嗆水了般地開始咳嗽,十分克制地阻止着自己想要把五髒六腑從自己的口腔裏吐出來的沖動。

幾分鐘後靠近廁所方向的嚴子兮帶着睡意朦胧的嗓子問出了聲:“誰,怎麽了?”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抽了幾張紙抹了把自己的嘴巴,我靠着廁所泛黃的瓷磚回道:“沒事,晚上可能吃壞了,你睡吧。”

他含糊地應了兩聲,我沖水之後站在安靜的衛生間聽見他跟林喻北的呼吸聲又此起彼伏了起來。

淩晨兩點三十二分我躺回自己的床上,打開手機微信,點開黎簇跟我發的那條四秒鐘語音消息,把手機貼在自己的耳朵上。

“不管贏沒贏,明天都請你吃飯,可以了吧?”

他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響得十分突兀,又不受控制地顯得聲音十分大,我伸手蓋了下手機聽筒,寝室內呼吸聲、空調制冷的聲音都十分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我鑽進被子裏,再次點了下這條語音。

他的聲音在我的被子裏回蕩。

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死活不給我他的微信,害我發了很多條的短信,還發過很多彩信,現在誰還發短信啊,黎簇浪費我很多錢。

我點了下語音。

“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想,我好受多了。我按熄手機屏幕,開始繼續睡覺。

·

第二天我去奶茶店兼職,放假時候奶茶店的人很多,點外賣的人也不少,店裏除了學姐蘭悅還有個附近附近藝術學校大二的學生,我跟他不太熟,今天第一次見面,因為來點的單挺多也沒說上兩句話。

到下午三點的時候突然下了一場暴雨,奶茶店裏蘭悅學姐架着腿坐在店內剝開心果吃,這一場雨下得很是突然,讓奶茶店裏本來要走的幾個人留了下來。

因為下雨沒什麽人上門,我跟另外一個店裏的兼職學生都沒什麽事做,蘭悅這人特別煩,閑不下來,方圓八百裏一只狗只要她願意也能變成她朋友,她剝完了一碟子開心果拍拍手開始吆喝起來說反正呆着無聊也不能走,不如一起玩玩真心話大冒險。

店裏坐着的大部分人都是蘭悅認識的熟客,十分簡單地就被她號召了起來。

她壓着我坐到了人群裏,拿着一副撲克牌丢在桌上,我的興趣不是很大,現在只迫切地希望這場莫名其妙的暴雨快點停止,我五點鐘會結束今天的兼職工作,然後回宿舍收拾東西等黎簇來找我吃飯,明天排的是晚上的班,我在明天五點之前回來學校就好了。

我被蘭悅壓在座位上後認真地拒絕:“我不玩。”

蘭悅開始展現她周扒皮的本色:“不行,誰不玩都行,就你不行,不然扣你工資。”

我沒忍住對她翻了個白眼:“無恥。”

等到我抽到牌蘭悅摩拳擦掌地問我“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就是等着我。

我說:“真心話。”

蘭悅放下牌,問我:“昨天那個是你哥啊多了啊結婚了沒啊?”

我告訴她說:“這裏面有三個問題,我回答哪一個?”

蘭悅啧了聲:“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呢!”

我說:“無聊。”我希望雨趕緊停下來。

蘭悅繼續摩拳擦掌:“行行,那姐姐我換個問題啊。”她想了想,然後又轉頭看了下周圍坐着一起玩游戲的人,有個經常來喝奶茶的學姐大笑着喊了聲:“問秋水弟弟接不接受姐弟戀啊?”

蘭悅看我:“接受年齡你對象年齡比你大很多嗎?”

我點頭:“接受啊。”

周圍人開始起哄,那個問問題的我不記得叫什麽名字的學姐大笑:“秋水你也太好調戲了吧。”

我說:“無聊。”

蘭悅擠在我身邊跟着笑:“亂說,我們秋水可是個小酷哥。”

他們游戲又開始繼續下去,我瞥了眼外面的雨,多瞥了幾眼之後總感覺像是小了一點。

他們大冒險開始玩得越來越兇,什麽跟在坐的人表白,跟你隔壁的人接吻,我沒有抽到過小鬼這張牌,所以他們越來越興奮的游戲跟我沒什麽關系。

等我坐到三點半的,瞥外面雨勢時猛然見到店門口的小路上停了輛銀白色的車,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發完牌之後的蘭悅十分迅速地伸手掀開了我面前的撲克牌:“秋水又是你啊,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我說:“等等。”

蘭悅他們玩到盡興處:“別想躲!”

我從座位上走了出來:“我選真心話,店裏有沒有雨傘?”我沖外面指了指,“好像是我哥的車。”

·

我從蘭悅那裏要到了把雨傘,他們命令我立刻回來回答真心話,不然的話就給我換成大冒險。

我沒搭理他們,撐了蘭悅一把透明的雨傘從店裏走了出去。

走到車邊停住後,能從黑色的車窗上勉勉強強看見黎簇坐在駕駛座上接電話的動作,他瞥了我一眼,在車內伸手比了比自己副駕駛的位置。

我搖了搖頭。

他就打開車門,從裏面鑽了出來,手中還握着電話慢條斯理地說:“行啊,你找我吃飯我能不去麽?”

我伸手舉起自己手中的雨傘,黎簇關上門後伸手過來接過傘撐在我們頭頂,嘴裏還在笑着:“哪能啊,這不是看你才是個大忙人麽。”

我跟着黎簇望奶茶店的方向走去,黎簇舉着傘聲音不急不緩地繼續打電話:“嗯,材料的事情我會幫你看的。”

“……”

“嗯嗯行,等回頭咱見面再聊。”

他挂完電話看我一眼:“剛好到附近學校有點事,想昨天答應你今天晚上請你吃飯。”

我哦了聲,問他:“那打麻将贏錢了麽?”

黎簇翹了翹眉毛,他笑眯眯地詢問我:“沒贏的話,我們今天晚上這頓飯就不吃了麽?”

“不能。”我回答道。

他悶笑了兩聲,問我今天什麽時候下班,我推開奶茶店的門,蘭悅的聲音率先傳了過來:“哥你來了啊咱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嗎,反正下雨也沒事。”

黎簇愣了一下,他笑:“我才不跟你們小朋友玩這個。”他說完伸手輕輕推了我一下,“秋水去,別欺負我弟啊。”

我順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蘭悅摩拳擦掌地嘿嘿道:“不欺負你弟是不可能的,秋水真心話我們想好了。”

我哦了聲,不管他們問什麽我都可以不說真話,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蘭悅嘿嘿笑了聲:“我們剛剛商量了一下,要問你……”她還可以停頓了一下。

我回頭瞥了眼黎簇,他正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看着蘭悅的方向。

蘭悅問:“你是什麽時候擺脫處男身的?”

·

我本來不可能會一股熱氣湧上腦袋的。

如果黎簇不在我絕對不會在二十度的空調冷氣下面渾身開始發燙,我覺得自己的臉很燙,額頭冒出了些汗,好像突然有一股熱氣從腳底板猛地蹿上了天靈蓋,這股熱氣讓我怔在了原地。

以蘭悅為首的那群人在安靜了一秒鐘後開始哄堂大笑。

“臉怎麽紅了啊秋水弟弟!”

我還在這嘈雜的笑聲中單獨聽見從我身後傳過來的,黎簇短促的笑聲。

我還聽見有女聲笑哈哈地說:“秋水可以接受姐弟戀是不是,那麽你看看姐姐我有沒有機會啊?”

我覺得我因為這樣的問題而驟然紅了臉,是件十分羞恥的事情,我本來應該面色冷靜,雲淡風輕地跟他們說“就前段時間”。

但是我的面頰滾燙,黎簇還在我身後小聲的笑,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蘭悅哈哈大笑下了結論:“秋水還是處男。”

我保持冷靜:“不是。”

他們又在哈哈大笑,我随嘴胡謅:“高二的時候。”

他們哦哦地開始起哄,黎簇的笑聲還是緩慢而又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裏面,蘭悅起哄的聲音最大:“秋水小心點,接下來再選真心話要問細節了。”

這群人肯定是剛剛玩興奮了,臉都不要了,我覺得有些煩,不想再跟他們玩。

我跟他們說我哥來了我不跟他們玩了,蘭悅說:“你哥正開心地看戲呢,剛剛還讓你跟我們玩,是不是啊哥?”

黎簇嗳嗳兩聲,十分無辜:“我可不能代表他。”

我立刻表态說自己有事要跟我哥說不玩了,蘭悅哼哼了兩聲,還是黎簇開口說他确實有點事要跟我說她才放過了我。

·

我跟黎簇坐在玻璃窗前的座位處,是離他們玩游戲座位最遠的地方,我給黎簇泡了杯花茶,坐下的時候我小聲說了句:“無聊。”

黎簇瞥了我一眼。

我又說:“無聊。”

黎簇問我:“不好玩麽?”

當然不好玩,這個答案十分明顯,所以我就簡單又小聲地嗯出了一聲。

黎簇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他的眼神中帶着點無奈,他笑眯眯地問我:“不開心啊?”

“我沒有不開心。”我仔細回味了下自己的情緒之後再誠懇告訴他。

黎簇的眼角仍舊微微翹着,不管說不說話都漂浮着笑意,他就用他這樣一雙帶着笑的眼睛看着我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們倆在長康見面的那次,你朋友跟你出去玩你好像也不耐煩,現在跟朋友一起玩游戲你也不耐煩。”

我告訴他:“因為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玩。”

黎簇拖着語調說:“這樣可不太好。”

我沒有反駁,但是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太好的。

我不喜歡強烈的快樂,雖然這樣聽起來我好像是個神經病,但是我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候都在提醒我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我的快樂是建立在某一種我難以抵消的痛苦之上的,它讓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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