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将近年關,附中這條街上的飯館能關的基本都關了,只剩少數幾家本市人開的飯館還不溫不火地繼續經營着,不過也開不了幾天就得關門回家過年了。

蔣鸫早把附近的飯館都吃了個遍,腦子裏給各個飯館都排好名次,哪個踩了雷不能再去,哪個可以一天三頓頓頓吃。

所以當程烺問他去哪吃飯有沒有預定位置時,蔣鸫二話沒說給他發了街角牛肉丼飯的位置。

這家飯館的店主不是本地人,每年一到過年提前好幾天就關門了,今年不知道為什麽蔣鸫從他們家門口路過時發現竟然還開着門。叫程烺出來吃飯之前他提前出門遛了一圈,把還開着門的飯館都看了一遍,發現只能吃丼飯了。丼飯在他心目中雖然比不上那家牆往下掉灰桌子永遠油膩的大盤雞,但在剩下的店中已經名列前茅了。

至于提前預約,那是什麽,沒聽過。

但他想着程烺一看就是習慣喝紅酒吃牛排的人,有點擔心他會吃不慣。

推開店門,門口櫃臺上放着的招財貓“歡迎光臨”叫了一聲,與此同時還有一聲更大的“Doublekill”傳了出來,蔣鸫偏頭看了一眼,招財貓一只手正對着他搖啊搖,而櫃臺後面的胖店主擡頭看過來,正好跟蔣鸫對上。

“新年好呀,您吃點什麽?”

櫃臺邊上是個小廚房,四周都圍了一圈透明玻璃,店主老婆敲了敲窗戶,話就是她說的。

“新年好,”蔣鸫說,“還有一個人沒到,一會兒再點。”

“好,”店主很熱情,又拿起手機繼續打游戲,“随便坐,靠暖氣也行,嫌熱就靠牆坐。”

蔣鸫收回視線,走進店內,挑了個靠暖氣的角落坐下了。

甫一落座,身邊挂在牆上的暖氣就傳來了很灼人的熱氣,店裏沒空調,冬天就靠暖氣取暖,蔣鸫沒想到會這麽熱,挨着暖氣都快坐不住了,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換座,只是輕皺着眉把羽絨服拉鏈拉開了,然後将兩只袖子往後扯了扯。

程烺從家裏過來,還得有一會,蔣鸫不着急,打開了動物餐廳。

身後時不時傳來店主玩游戲的聲音,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內容多半是敵方拿下了誰誰的人頭,光這麽一聽就知道店主這邊沒讨到什麽好處。

不會影響丼飯的美味程度吧。蔣鸫心想。

沒過多久,店門口又傳來了招財貓的聲音。

“歡迎光臨!”

蔣鸫勾了勾嘴角,回頭看去,待看清來人,嘴邊若隐若現的笑容凝住。

“老板,牛肉丼反,帶走。”站在櫃臺前的小姑娘說。

不是。

又過一會。

“歡迎光臨!”

蔣鸫回頭,接着面無表情地轉回來。

“歡迎光臨!”

蔣鸫再次轉頭,心道這次要再不是就別吃了。

“啧。”不是。

他來的時候這家店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但是自打他坐這開始就已經來了四五個了,有仨人都是打包的,現在就他邊上靠牆的位置坐了個年輕姑娘。

其實可以坐在對面,這樣他一擡頭就能看見門口進來的人了,只需要站起來,一步走到對面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蔣鸫把每一個細節都想到了,可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繼續背對着門口,一步也不想挪。

程烺還沒進店就看到了裏面靠着暖氣坐着的蔣鸫。

“歡迎光臨!”

招財貓忽然叫了一聲,他很久沒聽過這種聲音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一眼。

“新年好!您吃點什麽,頭頂是菜單。”胖店主熱情地招呼道。

程烺轉頭看一眼蔣鸫的背影,指了指,“我跟他是一起的。”

他特意提高了聲音,但那個背影依舊一動不動,可能沒聽見?

“哦,好,”胖店主從收銀臺邊上拿了張菜單給他,“那你們先看看,一會我過去給你們點餐。”

“謝謝。”程烺又提高了聲音。

蔣鸫坐得穩穩當當,腦袋頂上有個發旋,程烺懷疑他可能睡着了。

“蔣鸫?”走近後他叫了一聲。

“......”

敲敲桌子,“大饅頭?”

蔣鸫擡起頭,表情莫測,挑着一邊眉毛,“你說什麽?”

“啧,聽見了不說話?”程烺笑笑,坐在對面,“你不是小饅頭的哥麽,我一進來你就知道吧?”

“知道。”

“......”程烺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只好低下頭看起菜單,“我還沒吃過丼飯,有什麽推薦?我猜你都把附近吃遍了吧?”

蔣鸫被暖氣熏得臉有點紅,終于受不了了,一邊脫羽絨服一邊說:“雞肉、牛肉、豬肉、羊肉、雙拼、三拼...”

“停,”程烺受不了地看向他,“一個就行,我吃不了那麽多。”

蔣鸫認真地想了想,“那牛肉吧,他們家招牌套餐,還有溫泉蛋泡菜和味噌。”

“可以,你呢?”

蔣鸫:“我随便吃點。”

話落他擡手招過店主,先把程烺的點了,然後指着菜單上一個彩圖,“我要三拼套餐,牛羊雞,再來十個炸串。”

他擡頭問程烺:“北冰洋快樂水雪碧橙汁啤酒...啤酒就算了,你喝什麽?”

程烺搖頭,問店主:“有熱水嗎?給我拿一杯熱水吧。”

等店主走了,蔣鸫擡頭看向他,發現程烺進了店裏依舊穿着羽絨服,“冷嗎?”

“還行,”程烺搖頭,伸手摸了摸暖氣,蔣鸫以為他會被燙得嗖一下縮回手,結果竟然沒有,還将整個掌心覆了上去,“這屋挺暖和的,跟外面完全兩個溫度。”

“确實,我還特意脫了秋褲,但這的溫度還是超出我的意料了。”

程烺:“學霸翻車了,要不換個座吧,你臉挺紅的,一會兒都不用後廚做了,你臉上就能煮溫泉蛋了。”

蔣鸫看他一眼,有點想笑,忍了一會還是勾着嘴角,“你怎麽這樣,一點成年人該有的穩重都沒有。”

程烺沒回答,看着他笑了會,轉而問:“你怎麽想起請我吃飯了?”

蔣鸫回答得很爽快:“謝謝你幫我看設計圖,要是我一個人說不定得多忙活挺久的。”

“你早說啊,”程烺恍然大悟,眨眨眼,“我剛才應該多點點兒,豬肉雞肉牛肉一拼二拼三拼四......”

氣氛愈發融洽,蔣鸫的心情竟奇異地放松下來,嘴角弧度擴大,“沒有一拼,一拼就是普通的丼飯,這家店最多三拼,你以為玩拼圖呢?”

程烺:“看你點餐挺有氣勢的,特別胸有成竹,所以我想應還有六七□□拼。”

這時店主端着兩個托盤過來了,一手一個,走到他們倆桌邊上把其中一個托盤放在程烺那邊,蔣鸫都做好準備等着他把另一個托盤放下,沒想到店主轉身就給了他們隔壁桌那個一個人來的小姑娘。

“牛肉丼飯,溫泉蛋澆上去豁楞豁楞哈,來,您的雞肉牛肉雙拼,味噌喝之前攪拌一下。”

蔣鸫愣了愣,扭頭往小姑娘桌上看一眼,那小姑娘估計也知道他想什麽呢,下意識伸手圈住托盤,笑着:“幹嘛,這是我的,你那個六七□□拼還得等會呢!”

“噗,”程烺樂了,十分不見外地擡起雙手,卡在蔣鸫臉頰兩側,把他腦袋轉了回來,“別急,我不吃,等等你。”

蔣鸫一時都不知道是該收回視線還是躲開程烺的手了,耳垂恰好被程烺的指尖壓住,他下意識縮縮脖子,反應過來之後拍開他的手。

一聲脆響,程烺愣了愣,下一刻右手手背就紅了一塊,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動作不太禮貌,“...不好意思啊。”忘了酷哥不能摸了,容易炸毛。

蔣鸫蹙着眉,看到他發紅的手背,臉側下巴和耳朵凡是被碰過的地方有點發熱,好像程烺的手還搭在上面一樣。他忽然覺得渾身別扭,身上跟有蟲子爬似的又癢又燥,“...沒事,我剛才勁兒挺大的,是不是特別疼啊。”

恰好這時店主又來了,這次是蔣鸫的。

程烺沒顧得上回答,将自己的托盤往後撤了撤,給他的留出位置。

蔣鸫這份牛羊雞三拼的套餐內容跟程烺差不多,只是裝飯的碗比較大,另外還多了一個小鐵盤,上面放着肉串,剛炸熟的肉串還在往外蹦油。

程烺将筷子遞給蔣鸫,蔣鸫低着頭接過,視線跟程烺沒有交集。

程烺看出來他好像不太高興。

不出意外不高興的原因應該是他剛才碰他了。

挺酷。他心想。

“你放假了吧?”

估計是看他倆剛才聊得挺開心,這會沒人說話了,隔壁桌的小姑娘都回頭看了好幾眼,程烺只好開口逗他說話。

蔣鸫将一勺飯塞進嘴裏,內容十分豐富,肉菜飯都有,醬汁很好吃,一口吃下去特別滿足。吃了不少東西之後心情好了點,也沒剛才那麽尴尬了,便回答:“放了兩天了。”

話落他忽然想到什麽,放下筷子,在程烺的目光中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猶豫着遞給他,“這個...給你吧,不太好看,你要是不喜歡就放一邊。”

程烺愣了好久,盯着他手心中那只鳥,繼而看到上面的圓環,“這是個鑰匙扣?”

“嗯,”蔣鸫說,“你幫了我挺大忙的,我想做點什麽東西給你,這個是用無人機的邊角料做的,技術有限......”

“這是什麽鳥?”程烺忽然開口問道。

蔣鸫閉了嘴。

擡眼看向他,發現程烺的表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眼睛很亮,淡色的嘴唇微微張開,看着挺開心的。

“...黃雀吧,”蔣鸫不太确定地開口,“我做的時候沒想那麽多,看這個顏色,你就當它是個黃雀吧。”

“黃雀?”程烺挑眉。他将鑰匙扣從蔣鸫掌心捏起來,放在手中打量了片刻,發現只有一面有圖,另一面是淡灰色的,摸着很光滑,他腦子裏大致出現了蔣鸫做的那個無人機的樣子,心情愈發明媚。

“謝謝,挺可愛的,我收下了,飯也挺好吃的,不愧是學霸。”他說。

自将鑰匙扣拿出來就微微提着心的蔣鸫聽聞悄悄松了一口氣,沒注意他語氣中的打趣,下一刻也彎着眼睛笑笑,伸手将一根炸串拿起來。歪着頭一撸到底,十分嚣張。

程烺哭笑不得,從兜裏那出車鑰匙當着蔣鸫的面套了上去,卡宴的鑰匙上面挂上一只小鳥,看着跟車裏中控系統貼着的手機支架一樣莫名其妙。

可蔣鸫視線落在那上面,心中不知為什麽都哼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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