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可能是剛開始上班的緣故,程烺第一天上班時只感覺有點累,但到底疲憊感并不明顯,晚上在家睡一宿之後第二天就完全沒事了,眼裏連紅血絲都看不見。

不過第二天上班就完全不一樣了,顯得特別難熬。

這種難熬還不是眼瞅着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一點一點變的難熬,而是時不時看過去一眼,就發現距離上次看的時候還沒過五分鐘,究極難熬。

二者都看着挺矯情,但只有深刻體驗時才覺多麽難受。

饒是程烺一向自诩敬業都有點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程烺關了電腦,靠在椅子上扭了扭脖子,只覺後頸發木,還随着他的動作咯吱咯吱響。

身體好像都因為過了個年之後生鏽了,一個簡單的擡手動作都像是缺乏機油的齒輪,骨頭碰撞時好像能發出刺眼的星星火花。

外間的小朋友難得準時下班,這會兒功夫已經跑個沒影。他将電閘關好,鎖好辦公室的門,便離開了。

一起乘坐下行電梯的人逐漸多了起來,程烺還多等了一次才擠了進去。

然後依次是開車回家、吃飯、洗漱睡覺。

有了前一晚上基本秒睡的經歷,這回程烺照常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等着困意降臨。

五分鐘...半小時...一小時...一個半小時。

具體什麽時候入睡的,他并不清楚,只記得夢裏光怪陸離,等鬧鐘在耳邊乍起時他幾乎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心髒還在砰砰砰地跳,起伏的胸口很久都沒平靜下來。

程烺揉了揉腦袋,依稀還記得夢裏那個長着小新眉的怪獸還在身後撐着傘追他,理由是因為你不吃香菜。

意識回籠時,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這個奇奇怪怪的夢,不由失笑。

程烺身體裏的齒輪開始正常工作起來,他照常上班、下班,然後回家。

本該是這樣。

今天不知為何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小劉還在外間沒走,正對着電腦刷淘寶。程烺下班時看到她還有點驚訝。

“啊,總監要下班啦?”注意到程烺的身影,小劉擡起了頭,她上班時總會再戴一個防藍光的眼鏡,此時從程烺的角度看去,鏡片反射着光,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程烺點頭,手裏拎着公文包,“你怎麽還不走?自覺加班?”

“沒有沒有沒有,有個快遞寄到公司啦,還沒到,我等會兒順手拿回去。”小劉解釋。

“嗯,那我先走了,你走的時候鎖好門窗...對了,”程烺腳步一頓,忽然想起來個事兒,正好現在時間充足,便一起問了,“你有沒有弟弟或者侄子外甥什麽的?”

小劉茫然地眨眨眼,如實說道:“有個侄子,怎麽了?”

程烺琢磨了下措辭,“他們過生日的時候你送什麽禮物?”

“...哈?”

程烺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張口:“算...”

還沒說完,小劉就笑了起來,大大咧咧道:“随便送啊,大點的送游戲機,小點的就送模型機器人小汽車什麽的,總監你有侄子過生日啊?多大了?”

“不是...”程烺嘆了口氣,“十七,過幾天過十八歲生日。”

小劉放下了鼠标,人連帶椅子一起轉向他:“十八歲就更要好好選禮物了,我想想啊...他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程烺在“吃”和“學習”之間猶豫了很久,終是不知道說哪個才讓他侄子看起來比較酷。

他靈光一現:“鳥,他喜歡...養鳥。”大概就是這樣。

“鳥?”小劉愣了兩秒,“飛的那種鳥嗎?這我還真不了解...要不你送他一只鳥?”

這也太沒新意了,而且他那麽懂,肯定一眼就知道好壞,“有沒有比較新鮮的東西,就...費點精力的,親手做完送給他...”

小劉愣愣道:“...總監你對你侄子可真好啊。”

“還行吧,”程烺哂笑,“我還是自己想想吧,先走了。”

“總監慢走!”

他揮揮手,“免禮免禮。”

取好車後,程烺直接去了購物中心。

他記得大學無聊在裏面閑逛的時候見過不少禮品店,他準備去那看看,不一定買,但好歹能啓發啓發他除了工作外幾乎是一潭死水般的腦筋。

進了購物中心,憑着記憶,路過了好幾家外表一看就少女心爆棚的禮品店,停在了一家雜物社門前。

這家雜物社門口的櫥窗裏沒挂着粉紅豹和機器貓,音樂聲音也很小。

程烺在裏面轉了十多分鐘,路過趣味拼圖搞怪家機器人芭比娃娃和一推看不出來材質的擺件,角落裏放的那個小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相框很小,剛好是能放在床頭或者寫字臺上的大小,估計就比程烺的掌心大上一圈。

相框四周是木質的框架,中間插着很多小釘子,釘子沒完全楔進去,露出了一半,上面用各色的細線穿過來繞過去,做成了很多不同圖案。單看擺在櫃子上的,就有熊貓小黃人西瓜檸檬等等十餘個之多。

程烺看好其中一個比較醒目的,叫住正從身邊路過的一名穿着印有雜物社标志的圍裙的員工,讓他幫忙拿一盒新的過來。

他打算給蔣鸫做一個這個。

誰知員工聽到他的要求之後皺了皺眉,為難道:“不好意思啊先生,這個小海豚賣的很好,已經沒貨了,擺在外面的是最後一個,您看要不就買這個吧,還省得自己做了,或者您看看其他圖案的?”

程烺一怔,回頭又挑了一個,“這個仙人掌的可以嗎?”

“可以可以,”員工笑了笑,“那我幫您去拿一盒新的。”

說着他就要轉身離開,卻被程烺又叫住:“算了吧,不要了。”

就想要小海豚。

回家之後,程烺打開淘寶,在搜索欄裏打下幾個關鍵字。

繞線、海豚、釘子。

頁面刷新出來,第一個正好是他在雜物社裏看到的那個小海豚。

選了最小號那個,跟賣家聯系好發最快的物流,下單成功。

程烺長舒一口氣,翹着二郎腿往後靠在了沙發上。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結果第二天下班後剛到家,快遞小哥的電話就來了,說一會兒有個快遞要送過來,讓他在家等着。

程烺驚訝地打開淘寶,發現物流顯示他買的小海豚已經到藍橋這片配送區了,一看發貨地,竟然就在本市。

就算沒發最快的物流,最遲明天也到了。

快遞盒裏的東西很多,除了說明書之外還有塑料夾工藝釘和各種顏色的線,竟然還給發了一把塑料小錘。而且賣家知道他要送人,還在快遞盒最裏面塞了一個小號禮品袋,看起來正好能裝下這個小相框。

晚飯随便吃了點,洗完澡之後還早,程烺坐在餐桌前,把臺燈打開,又拿出了送給蔣小鳥的禮物。

這兩天蔣小鳥挺安靜,都沒給他發微信,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開學了。

程烺将塑料袋打開,快遞盒已經被他扔了,所有的工具都放在這裏面。

把相框和支架拿出來放在一邊,打開說明書,從小木盒裏取了一顆金黃色的釘子,比劃着摁上,然後拿着小錘敲敲敲。

第一根釘子進去了,有點歪。

沒事兒,手生,多錘幾次就找到竅門了。

這麽想着,程烺摁上了第二顆釘子、第三顆釘子、第四顆釘子...

好的,擺放的很整齊——上錘子!

錘錘錘錘錘錘...

“嘶...”

程烺吃痛,下意識縮回了手。

這小錘子看着挺小,除了與釘子接觸的部分是鐵的,通身都是塑料的,手握的地方是一個塑料柄。由于相框上的木板很厚,為了讓釘子不會輕易脫落,他用了點勁兒,一手扶着釘子一手拿着小錘砸,萬萬沒料到這麽簡單的事竟然還會砸到手。

——還這麽疼!

反省了幾分鐘自己為什麽會買這個東西遭罪,程烺強迫自己舒展了眉,原本想繼續,但看到因為剛才的意外而被連累,斜斜戳進木板裏的那根釘子,眉頭又再次皺緊。

一直熬到如果再不睡覺明天就會遲到的時間,小釘子剛用完一半。

程烺捏了捏眉心,感覺眼前有一堆小釘子的幻影。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最近幾天應該睜眼閉眼都能看見這些幻影。

于是夢裏的怪獸就變成一顆顆金黃色的工藝釘,它們大頭朝上地在地面上歡呼,把他倒挂在樹上,正下方放了口咕嘟咕嘟冒熱氣的鍋。

不過這次的理由可能是手殘,沒眼看。

“總監,你想好給大侄子買什麽了嗎?”

又一個下班時間,程烺從辦公室出來,就被小劉叫住。

程烺皮笑肉不笑:“想好了,已經買了,等他生日那天送給他。”

小劉睜大了眼,饒有興致地問:“什麽呀什麽呀,機器人還是汽車模型?不會真送了一籠鳥啊。”

“一個擺件。”我真該聽你的送他個機器人或者汽車模型。

“噢。”

要不是看出來程烺不太願意提,小劉還真想問問是什麽擺件。

一個十八歲的孩子,會喜歡擺件?

她家裏也有,頂多算種裝飾,在房間裏放着,平時都想不起來看。

畢竟手機和筆記本都比它們好看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蔣小鳥的禮物其實就是繞線畫,某寶上可以搜到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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