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的生活更可怕。毫無目标的人往往都聰明地緊,他們知道這世界沒有什麽事是值得費勁去思量去努力的,什麽都是空蕩蕩的,于是他們不做任何事。他們是水,日子是油,水從油面上滑着,來等于沒來,去等于沒去,存在等于沒存在。可他們本人是清楚的。但我不是。我總覺得,覺得我要做很多事,并且事實上我一直在不停地做事,費盡心機不擇手段,我還很天真地以為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覺得我是自己的主人,我不随波逐流,我的日子結結實實地充滿了盎然生機。所以我瞧不起那些沒有目标的人,自以為我要比他們強。強得多。
原來,全錯了。我的過去什麽都不是。
我一直在過着一種毫無意義的生活。我是一個毫無意義的人。
于是我跟小健說,我要跟他一刀兩段。确切地說,我要與我從前的自己一刀兩段。小健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英文:
他說: ARE YOU SURE ?
你肯定嗎?
我肯定嗎?我肯定什麽?肯定要與小健斷絕一切關系?我發誓從今往後我說得每句話都不再是戲言。還肯定什麽?肯定我會對自己的舉動不會後悔不會出爾反爾?但我可以後悔嗎?後悔只是一些少數人的特權,很顯然,我沒有這樣的資格。
我對小健說,走吧,還呆在這兒幹什麽?小健用一種不能相信自己聽力的表情看着我,他似笑非笑地說:攆我走呀?那我就走了。從床到門口只有三步的距離,可我感到小健足足走了一年。他每一步都踏在我的胸口上,我看見從我心髒裏迸出的鮮血流了一地。你知道,在某些時候,從你的心裏會開出很大很的的花來,“蓬”地開放,撕裂你的胸口。
可很美。美得驚人。
那天小健穿着LEVIS的黑色仔褲黑色的高腰軍靴黑色的GUESS套頭衫黑色的厚外套黑色的圍巾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眉毛黑色的嘴唇他向我揮手手心是黑色的,可手背是白色的。
而且,他沒戴我送給他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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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中國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喜愛做媒。我的侄子,也就是我哥哥的兒子,今年只有五歲半,最近他正在熱心地給他媽媽找對象,也就是再給他自己找個新爸爸,因為他目前這個爸爸,也就是我的哥哥無比吝啬沒能答應他買電動玩具的合理要求,這使他很不憤,我們知道一個人在不憤或者處于逆境時往往會激出他無限的潛能,所以孟子老同志曾說要想造就一個人就得先折磨他的身體再摧殘他的靈魂,于是他以後就會大有出息了這樣一套受虐狂理論,從這我們不難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儒家的大師們不僅自己是受虐狂,而且還要把全中國的老百姓,尤其是要把識文斷字的我們稱之為知識分子的那部分人變成受虐狂,并且他們卑鄙地成功了,到了現在你幾乎找不出不是受虐狂的人啦,大家都習慣了飛來的天災或者人禍,挨了一個大耳光比吃了蜜還甜,一致反應說這樣心裏就有底了就踏實了,反過來要是真給了你一罐蜜你倒開始戰戰驚驚了,我們本能地警覺,這裏邊有“貓膩“。……話說我侄子買電動玩具受挫之後,心情變得很憤怒,于是他血液裏中華民族流傳已久的做媒基因逞勢冒出了頭,就象春天的蛇一樣不可遏制地蠢蠢欲動起來。後來經過他深思熟慮廣泛調查之後,他認為他的幼稚園裏的小朋友王二丫的爸爸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盡管人長得寒碜了點可架不住有錢呀,有錢就可以給他買電動玩具了,所以說,他媽媽也就是我嫂子要是本着“擇良木而栖”的原則改嫁給王二丫她爸的話實在是非常非常好的一件事。最後他挨了他爸爸的兩耳光,于是他絕口不提給他媽找對象的事了,但從此又開始忙碌着要給他爸爸尋覓一個新老婆,并且按照地是母大蟲孫二娘的标準。
五歲的孩子尚且如此,由此你可以想見到一個比五歲大五倍至十倍的人,他(她)的做媒之心該有多麽強烈。從我一踏進單位的那天起,就不斷地有人要為我介紹對象,比如以前坐我對面桌子的五十多歲的女辦事員老方(她無私為人做媒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每個星期都會向我推薦一名誰誰家的黃花閨女,毫無例外地她們都色藝俱佳,假如被人販子拐賣到香港去的話可以包攬香港小姐的前三名。她自己聲稱她手裏有大把大把的姑娘---這語氣聽上去有點象媽咪的口吻,就好象壓在她舌頭底下的一口痰,随時都有可能“叭”地一下子彈出來,黏乎乎地粘在你身上。
我們都知道做媒的含義就是讓兩個人,到目前還是指一男一女,合法地在一起困覺。這一點很重要,否則地話就成了拉皮條,盡管這二者在本質上非常地相象,最終的地點都是床上,或者跟床類似的地方,這得看具體情況具體地分析。我很喜歡拉皮條這個職業,我想喜歡的不只我一個人,他們讓兩個素昧平生的男女不合法地躺在一張床上,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項極具創造性的工作。有一回我在北京硬石餐廳門前走就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女群衆攔住我問我要不要小姐,我腆着臉皮跟她說,不要小姐要先生行不行。她大義凜然地瞪了我一眼,滿臉浩然正氣地斥責我道:流氓!然後非常敏捷地一竄跑了。從這一點就可以糾正我們以往對拉皮條的偏見,實際上他們非常純潔,還有一種孩子氣的純真,并且嫉惡如仇。
所以我喜歡拉皮條的而不喜歡做媒的。拉皮條是公平協商兩相情願,而做媒總帶着一種強買強賣的味道。比如老方每次給我介紹對象時總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昂然表情,象座山一樣聳立在我面前,我只能仰望才能看見她那張咧到腦門的大嘴,然後她說,這個姑娘你要是不見見地話真是個莫大的損失。說完就蹬蹬地跑回自己的桌前坐下,非常嚴肅地看着我。并且一句話也不說。這使我很難過。因為我必須得對她說“NO”,但這樣她的心血就會白流,如果流幹了地話也不可能被追封為烈士。這很不幸,可我又毫無辦法。我也不能說我是個同性戀我對您的姑娘不感興趣,或者說要不您老給我介紹個漂亮小夥子怎麽樣。我敢打賭,她聽了以後肯定後會不顧一切地從窗子裏跳出去,要知道我們的辦公室是在二十二樓,因此這樣極容易造成離奇命案。但我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一般來說我拒絕老方或者其他人,比如老李老喬老歐陽什麽的,用地都是下面兩條理由。
一、事業為重。先立業後成家。這條理由比較崇高,人們在啧啧稱贊外會更加迫切地想把個姑娘塞給你,因為象你這樣勤勞肯幹前途光明的年輕才俊,姑娘不嫁你嫁誰?
二、我年齡還小,無論生理還是心理方面都不夠成熟,因此不急着找對象。但是随着時光的穿梭這一條理由就很難站地住腳。人家會說,二十四五的人啦還年紀小,想當年我結婚時還不到二十呢,然後非常色情地緬懷一番。但最終是結論是:你認為自己年紀小而不結婚是行不通的。
但無論怎麽說我都沒有起過要與某位女士并結連理的念頭,因為那時我和跟小健在一起,這一點相當重要。說實在地我不大在乎別人怎麽說及怎麽看我,盡管在中國別人怎麽看怎麽說對一個人相當重要,可對我,無論怎麽重要都不可能比小健更重要。如果在小健、事業、父母這三者之中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小健,事業是很重要,可我想我沒有小健我做事就沒有意義,做得再好有什麽用,做事總是有目的的,而小健就是我做事的目的和動力。至于父母,不錯,也很重要,可你知道,除了在小健面前,在別人眼裏我總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同樣在我父母面前也不例外。你們可以盡情地譴責我,因為我就是這麽坦白。有個民謠唱道: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我聽了總是很感動,因為深有感觸,有了小健後,我的确什麽人也忘記了。
但是我說過,我已經跟小健一刀兩段了。你們無法想象我當時的痛苦,我自己只知道當某一天我發覺我竟然還活着,并且毫發無損地站在大街上時驚奇了好半天。我本來了為我已經死了至少好幾次了,誰知竟沒有,我只好繼續茍延殘喘地活下去下去。同時我想我該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