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煙火紅塵

薛清寧原本以為這樣的天氣坐在馬背上肯定會很冷, 但是沒有想到竟然一點都不冷。

因為孟銳将自己的貂裘展開了, 不由分說的将她整個兒的都給包了進去。

應該是為了照顧她,馬兒跑的也不是很快。都可以稱得上是按辔徐行了。

就這樣孟銳還擔心, 低下頭問薛清寧:“怕不怕?”

但是薛清寧一點兒都不怕, 反倒仰起頭看他,問着:“能不能再快一點?”

上輩子因為心髒不好的緣故,不說騎馬這樣刺激的事了, 走路稍微快一些家人都會擔心,這輩子雖然在學騎馬,但薛元青也很擔心她, 每次都會親自給她牽着馬缰繩, 控制着馬慢慢的往前走。

所以與其說是在騎馬, 倒不如說是在玩。但其實她也是很想要體會一下騎馬飛奔會是個什麽樣的感覺的。

而且, 孟銳騎馬肯定很厲害,有他這樣在背後抱着,她就絕對不會有摔下馬背的風險。

孟銳沒有料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一雙濃黑的劍眉微挑。

這樣看來, 她膽子其實還是很大的。

但是看小姑娘一雙眼明亮,仿似旁側長街上懸挂的燈籠燭光此刻都落在她的眼中。裏面甚至還帶着幾分懇求, 瞬間就覺得無論她提什麽要求他都是會答應的。

就伸手拉下了馬缰繩,口中駕了一聲,撥轉馬頭, 往旁邊一條幽靜的長街轉了過去。

剛剛他們走的是京中主要的長街, 路上一直有人在行走。再往前走, 越靠近燈市人肯定會越多,是完全沒法子策馬的。

所以才特地挑了個沒有什麽人的街道,打算先帶着薛清寧策馬繞一圈,再到燈市去。

不過他也不會真的讓馬兒跑的很快。一來這畢竟是在京裏,總擔心斜刺裏忽然有人走過來,二來,他不想吓到薛清寧。

也就是比剛剛按辔徐行快了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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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薛清寧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被孟銳抱下馬的時候,哪怕她的雙腿都已經發軟了,站的不是很穩當,但還是高興的拉着孟銳的衣袖子,跟他說道:“......我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騎馬真的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張小臉仰着,眼中滿是雀躍和興奮。

發髻被風吹的有些亂,兩邊的臉頰旁都有碎發垂了下來。

孟銳下意識的就擡起手,将她的這幾縷碎發給她別到了耳後去。

做完這個之後,他心裏有點兒恍惚。

他以前從來都是被人照顧的。哪怕在邊關的那幾年,身邊也跟着侍衛下人,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他從來沒有照顧過任何人。

但是自打遇到了薛清寧,好像忍不住的就想要去照顧她。就像現在,給她別頭發這樣的事他也是下意識的就去做了......

不過每次照顧薛清寧的時候他都會覺得很高興。想必有個妹妹,寵愛她時就該是這樣的感覺了。

這樣的感覺确實很好。

薛清寧因為還在雀躍和激動中,所以并沒有留意到孟銳給她別頭發的動作,笑着繼續說道:“......等天暖和起來,我要再去學騎馬。”

早一日學會騎馬,她就能早一日像剛剛那樣的策馬了。而且自己策馬,肯定比被人抱着坐在馬背上面要更刺激。

孟銳笑着說好。還說下次她要去郊外馬場練騎馬的時候要叫上他一起。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就對薛清寧說道:“下個月可就是我的生辰了,要送我的香囊你可要記得做。”

總沒有聽這個小丫頭說起香囊的事,以為她忘記了,就想着提醒她一聲。

薛清寧卻笑起來:“難道你還缺香囊用?還是你想要什麽樣的香囊沒有,非要我做的?我做的香囊一般的很。”

好像今天兩個人相處下來,她在孟銳面前要比以前要自在随意了很多。至少想說什麽話都是可以說的,并不用擔心任何事。

心裏不知不覺中确實将他當成自己的兄長來看待了。

“那不一樣。”孟銳一臉正色的說着,“我是......”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就已經被薛清寧給打斷了。

“我知道了。你要說的話肯定是,因為我大哥二哥過生辰的時候我都有做香囊送給他們,那你是我三哥,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你過生辰的時候我也要親手做一個香囊送給你,是不是?”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孟銳要的,應該只是她心裏将他和薛元韶,薛元青同等對待。

想一想就覺得孟銳這個固執又小心眼的樣子很好玩,忍不住的就笑了起來。

“你的香囊我已經描好花樣了,明日就會開始做。你放心,等到你過生辰的那天肯定會做好送給你的。”

孟銳早就将自己的生辰告訴給她知道了。是二月十二,也就是花朝節,離着現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是足夠她将香囊做好的。

孟銳也笑起來。

少年長眉修目,看起來有一種天然的鋒利感。所以一旦沉下臉來,給人的其實是很冷肅的。但一旦他笑起來,長眉上揚,眼中如有星光,熠熠生輝。

是春日明媚陽光下的玉蘭花樹,樹形筆直優美,滿眼都是蓬勃朝氣的綠色。

也難怪陸琦玉為什麽會一直死心塌地的守着他了。薛清寧心裏默默的想着,這樣的一個人,一旦真的傾心了,只怕是很難再忘卻的。

孟銳将馬缰繩抛給随後趕來的影青,叫她提着白玉珠子燈,握着她的手往前面的燈市走。

薛清寧擔心的事卻有很多。

“小桃和小青現在在哪裏?還有我大哥和二哥,待會我要去哪裏找他們?”

先前孟銳帶着她騎馬就跑了,也不知道小桃和小青要如何過來。再有薛元韶和薛元青,今晚的燈市上面有這麽多的人,總要約定個地點碰面的。

“這些事自然會有侍衛去做,你不用擔心。”孟銳一點兒都不擔心,只叫她,“快來,跟我去看燈。”

想來她自然是早就有安排的,薛清寧這才放下心來,随着他往燈市走。

各處的花燈都已經點亮的,照的哪裏都是明晃晃的一片,亮如白晝一般。

還有歌舞簫鼓。滿眼皆是燈,也滿眼皆是人。歡聲笑語,叫賣樂音不絕于耳。

薛清寧手中提着那盞白玉珠子燈,被孟銳握在手,在人群中穿行。

越往鳌山的地方,走的就越艱難。

但心裏卻有一種很奇異的興奮感和激動感。想來想去的,應該是被其他人臉上的笑容所感染,不知不覺的自己也會覺得高興起來吧?

這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煙火紅塵氣了。也難怪為什麽那麽多的話本子裏面都會有神仙下凡,甘願做個凡人的故事。

畢竟誰願意千萬年的在清冷的天宮裏面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着呢?

因着今年是羊年,所以琉璃燈山上特地做了好幾匹羊兒,惟妙惟肖的。另外亭臺樓閣,各色神話故事的彩燈也都是有的。這會兒都被點亮了,彼此交映璀璨,極是耀眼。

可惜鳌山前面的人實在太多了,薛清寧年歲又還小,所以只能看到一片奪目的燈光,卻看不清鳌山上面到底有哪些彩燈。

哪怕就算她踮着腳,或是跳起來都不行的,看到的始終都是別人的背。

正在懊惱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眼前的視野也豁然就開朗了起來。

她低下頭,就看到孟銳正在擡頭對她笑。

眉眼被燈光渲染着,出奇的燦爛。也十分的坦蕩。

薛清寧怔了一會兒,便也對着他笑了笑。

心裏面覺得十分的暖和熨帖。

這是她的三哥了。她心裏默默的想着,從今往後,她又多了一位兄長了。這真的是件很好的事。

少年的雙臂很結實,也很有力氣,哪怕周邊一直都人來人往的,他也将薛清寧抱的很穩當。

薛清寧卻是擔心他會累的,看了一會兒鳌山,就要下來。

孟銳拗不過她,重又握着她的手,兩個人逆着人群往外面走。

一路上薛清寧都在小心翼翼的護着那盞白玉珠子燈,恨不得抱在懷裏才好。連路都沒有好好的看,腳下被一根樹枝給絆到了,若不是孟銳及時的将她抱住,只怕就要摔倒。

但就算這樣,薛清寧站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還是去看那盞燈。

孟銳看到,就有些生氣。

他伸手就要來拿她手裏的燈。一邊口中還說着:“燈重要還是你人重要?為了一個玩意兒,剛剛你差點都摔倒了,現在還只顧着看這個。拿來給我,扔了!”

薛清寧哪裏會舍得?連忙将燈緊緊的抱在懷裏面,怎麽都不肯給孟銳。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盞燈可是用白玉做的,上面垂的五彩珠子也都是品相極好的各色珍珠,每一顆都很圓潤。

這樣一盞很貴重的燈籠,可在他的口中卻只是個玩意兒,還說要拿去扔了。

他扔的哪裏是燈籠,分明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銀子!

薛清寧氣不過,就說他:“你可真是個敗家子!”

又更緊的将燈籠抱在了懷裏,說道:“你先前說過的,這燈籠你要送給我。既然如此,那這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你憑什麽說要扔掉就扔掉?”

她說這話的時候腰背挺的直直的,一臉戒備的看着他。好像是只炸了毛的小奶貓,對他伸出了她毛茸茸,肉呼呼的小爪子。

只以為自己這個樣子會很吓人,但其實她生了個嬌軟可人的相貌,看了只會讓人覺得又好笑,心裏面又會柔然罷了。

還很想要捏一捏她因為生氣而鼓起來的臉頰。

孟銳也确實這樣做了。

一邊捏,還一邊笑着說道:“了不得了!你現在竟然敢這樣跟三哥我說話,脾氣可真是見長啊。”

心裏面卻覺得很高興。因為薛清寧會在他面前表現出這個樣子,就說明她對他越來越親近了。

薛清寧卻不高興又被他捏臉頰。擡了一只手就去拍他的手,一邊拍,還一邊氣呼呼的說着:“你放開!你做什麽一天到晚捏我的臉?”

孟銳哪裏肯放?薛清寧越說他越捏。最後幹脆另外一只手也擡起來,捏住了她的另一邊臉頰。

且兩只手上還微微的用了些力道,将她的兩邊臉頰往外扯。

約莫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孟銳暢快的笑出了聲來。

薛清寧卻氣的跳腳,恨不得咬他的手一口才解氣。

兩個人正鬧着,忽然聽到旁側傳來一道嬌柔,卻帶着點不确信的聲音:“薛姑娘?”

薛清寧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艱難的轉過頭去看。就看到叫她的是一位少女。身上披了一件月白色出風毛的緞面鬥篷,手中提着一盞蓮花燈,生的相貌秀麗清雅。

正是孟銳的天命之人,陸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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