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喰種

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金木,總是藏着驕傲的臉上只餘絕望的空洞,白色的發絲垂落在眼眸間,映出眼神中的冰冷。

“金木......”永近有些恍惚,他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金木,死氣沉沉,眼睛裏沒有一點生氣,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這種感覺讓他恐慌,他真的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金木離開了,他會變成什麽樣,他的生命早就已經無法缺少金木,金木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金木,阿姨她.....”永近走近金木,金木只是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默許了他的靠近。

透過玻璃窗,永近看到病房裏躺着的病人,躺在潔白的床鋪當中,口鼻處罩着氧氣罩,蒼白的面孔如同僵屍一般,泛着死氣。

那張熟悉的面孔,赫然是金木的母親。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永近還是心裏一揪,阿姨對于金木的重要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跟他在一起時總是十句話九句都要挂着媽媽,說他戀母,還會自豪的應下,一臉我戀母我自豪的模樣,眼中的光芒美麗到讓人心醉。

要知道,金木從來都是表面看上去溫和實則漠不關心他人的,他對于母親的愛簡直要燃盡他所有的生命,那是一種依戀,帶着病态。

而現在,依戀化為了絕望,永近幾乎可以感受到金木心中滿溢出來的恨意。

“英。”

靜默着的空間被白發的少年打破,手指還放在玻璃窗上,描摹着母親模糊的輪廓。

“金木,我,很抱歉,我來晚了......”永近靠近金木,近到可以看道金木纖細的睫毛,顫抖着,像是蝴蝶生命最後的顫動,絕望的美麗。

“......”金木不再吭聲,也沒有再看永近一眼。

良久,少年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英,你在說什麽呢,怎麽會晚呢,媽媽只是睡過頭了,是你來得太早了,我也在等媽媽醒過來呢,真是個懶媽媽,嘻嘻~”

“!”永近睜大眼,張了張唇,什麽都沒說出來。

少年扭頭,看着永近擔心而帶着震驚的面孔,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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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這種表情,好蠢呢!坐在我旁邊啊,我們一起等着媽媽醒過來!”少年蒼白的臉上挂着燦若夏花的微笑,在空洞的黑色眼眸的襯托下愈顯得詭異。

拳頭緊了又松,永近沉默地坐在了少年身側,看着少年繼續趴在玻璃窗上描畫。

四周很靜,這裏是重症病房區,人很少,即使有也都安靜的陪伴病人,于是一片靜谧。

永近覺得喉嚨有點幹,心中漸漸散開的苦澀讓他無所适從,金木他,傷心到近乎瘋狂了,這樣的他,很讓人心疼。

“金木,不要再畫了,你應該清醒一下了啊!”永近難以忍受的站起身,按住了少年不停勾勒輪廓的手。

觸手冰涼,比冰塊差不了幾分的溫度,簡直像是死人的溫度。

少年停下動作,眸子一瞥,露出那雙渙散的眼瞳。

“什麽,清醒什麽的,我很清醒啊,在開什麽玩笑呢,英,傻掉了嗎?”毫無感情地吐出調笑一般的話語,少年毫無表情的蒼白面容脆弱不已。

“金木,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你這個樣子,阿姨她會傷心的啊!”

少年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一把将友人拽起,抵在牆上,手指在友人的脖頸上不斷收縮。

“閉嘴閉嘴閉嘴!!!你在說什麽!媽媽她只是睡着了而已,用不着擔心我!”

“咳!金、金木!清醒過來啊!看看、看看阿姨!她很擔心你啊,你想讓、阿姨傷、心嗎!這樣根本無法讓阿姨醒過來!!!”永近感受着脖頸處傳來的窒息感,眼中卻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大吼出聲,然後呼吸越發的艱難。

黑色的瞳孔中映出友人滿是擔憂的臉,即使難以呼吸也想要安撫自己的友人。

“......”金木垂下眸子,放下永近,重新回到玻璃窗前,只是撫摸在玻璃表面的手指如此用力,骨節泛起了白,玻璃上應聲出現了蜘蛛網般的裂痕。

“醫生說,媽媽是自己不要醒過來的,說是媽媽從以前就開始精神衰弱,這次的受傷更是雪上加霜。”少年的語氣毫無起伏。

永近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帶着無奈與心疼的眼眸緊緊的盯着白發的蒼白少年。

“那麽,是不是說媽媽從以前就開始讨厭我了呢,只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所以才備受折磨精神衰弱,想趁着這次的機會永遠的逃離我呢?一定是這樣吧,一定是這樣的!可是,我好傷心啊,我是那麽的愛着媽媽,媽媽,你為什麽不愛我呢,為什麽要離開我,不是說過,我是你的支柱嗎,不是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嗎!騙子!騙子!!!”

金木的眼神變得兇惡,緊緊的盯着面前的這層玻璃,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面前的一切破壞殆盡。

永近努力站起身,克服了身上傳來的無力感,一步步地走向金木。

“明明我那麽愛你,不要離開我啊,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身後有一雙手擁抱住了自己,溫暖的,是與金木冰冷的溫度截然不同的溫暖,耳邊傳來少年特有的悅耳聲線,帶着安撫的意味。

“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壞人傷害到了阿姨,阿姨很害怕,所以才不想要醒過來,只要找到那個兇手,把他繩之以法,就可以讓阿姨開心了。”

“找到兇手,讓媽媽開心......”金木瞳孔放大,恍惚着表情。

“沒錯,所以,要好好休息,然後才能照顧自己,找到兇手。”

手指沿着玻璃表面逐漸滑下,玻璃之後,女人的面容慘白依舊。

虛空中的熱氣氤氲着,缥缈如雲氣。

永近從櫃臺端來一杯咖啡,放到了呆坐在座位上的金木的手中。

“快喝吧,先暖暖身子,漢堡肉一會兒就會端上來了。”永近嘆了口氣,看着金木在白發下更加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握緊手中的茶杯把,金木聞到了一股香氣,讓他感覺到饑餓的香味從咖啡中傳來。

輕抿了幾口,金木眼神一閃,然後也不嫌燙,猛然把全杯都倒入了口中,惹來永近大驚小怪的擔心聲。

“金木!不要一下喝完啊,不會嫌燙嗎!而且馬上就要吃飯了,喝太多咖啡不好啊!”永近緊張地将杯子從金木手中抽走,晃了晃,果然,一滴不剩。

“對不起,我、很餓......”少年額前的白發遮住了眼,聲音中帶着沙啞。

“......”永近無可奈何的看着面前如同兔子般無辜的少年,搖了搖頭。

“道什麽歉啊,我只是在擔心你,餓了好幾頓了吧,也是我不對,知道喝咖啡對胃不太好,還讓你喝。”柔和了眼眸,永近揉了揉少年白毛亂翹的頭。

從劉海的縫隙看到永近在燈光下寵溺無奈的笑容,金木微彎了嘴唇。

沒關系,我不介意。

謝謝你,把我從那個絕望的世界裏拉出來,你說得對,媽媽還在等着我找到兇手。

一直以來的我都是那麽懦弱,期盼着度過平凡的人生,卻從來沒想過反抗,直到失去一切的支柱,幸福的家庭如同泡影,轉瞬即逝。

已經不想要再重複了,既然世界不想放過我,那麽我又何必逃離呢,毀掉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臣服在我的腳下,那時候,我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啊!這樣,才是真正的人生!

說過的吧,不會讓你得逞的,世界要毀掉我,我唯有反抗啊,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吶,快吃吧!”把服務員呈上的飯菜推向金木,永近溫柔的注視着少年。

“嗯。”金木應了一聲,拿起筷子,卻怎麽也下不了筷。

冒着熱氣的美食放在面前,明明是從前一直喜愛的,如今卻難以下咽,從前沁人心脾的香味變為了死魚般的腥臭味。

勉強下筷咽下的肉塊如同腐爛過的木頭,幹巴巴的,帶着腥味。

金木放下筷子,白發之下的眼眸帶着驚慌。

無法下咽。

難吃。

惡心。

白發的少年沉默下來,永近帶着疑惑道:“怎麽了,金木?”

夾起一塊漢堡肉,少年塞進了永近的口中。

永近被噎了一下,捂着喉嚨哀嘆他今天真是多災多難。

“嗚,怎麽了,金木,為什麽突然喂我吃啊,我吃過了,如果我餓的話,會自己點一份的。”永近把口中肥膩多汁的漢堡肉咽下,苦着張臉揉着還帶着紅印的脖子。

“怎麽樣?”金木直盯着永近的嘴巴,看着永近把那塊惡心的漢堡肉吞下。

“阿嘞?什麽怎麽樣,很好吃啊,快點吃吧,阿姨她需要安靜的治療,醫生不也說了嗎,不需要太頻繁的去看望病人!你的身體也很重要,要養好身體才行啊!”永近說着,往金木碗裏夾了一塊肉,婆婆媽媽的如同一個管家婆一般唠叨。

“......”從座位上站起,金木陰沉着臉跑出了餐館,不理會身後永近的呼喊。

不知道這裏是哪裏,金木漫無目的的奔跑,站立在陌生的街頭,拳頭緊握。

不可能,不可能!

大廈上的大顯示屏開始播放最近很有名的采訪節目,神神秘秘的教授伸出舌頭,女主持人在旁驚嘆:“啊,好可怕,有時候都會懷疑老師您是不是喰種呢!”

“呵呵,我不是喰種,但是我比喰種更了解喰種......”

電視裏的人,在說什麽,喰種?

“喰種的味覺與常人不同......”

“對于正常人的食物,他們只會感到惡心,帶着腥味......”

在說什麽?

在說什麽?

胡說,胡說!!!

我不是那種惡心的喰種!

好餓,我好餓,我要找東西吃,其實,我騙了英呢,我已經兩個星期都沒有吃飯了,英,來得很晚呢。

所以,餓的話是理所應當的吧,很久沒有吃飯的我,要進食,很正常的啊!

少年搖搖晃晃着走入小巷,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帶着□□跟了上去,啊,好久沒有遇到這種好貨色了,這次可以好好爽一下了。

男人走入黑暗的小巷,搜尋着少年的身影。

四周沒有人影,在外面斜照進的燈光的幫助下,男人發現了身側的一處陰影,嘿嘿,原來藏在這裏了,挺機靈的嘛,可是沒用的!

一下撲到陰影處,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沒有人,那片陰影只是一個紙箱,紙箱上還依靠着一只黑色的野貓,琉璃般的翡翠眼眸仿佛帶着嘲諷。

“是在找我嗎?食物先生。”

轉頭,少年美麗的臉成為瞳孔中殘餘的最後圖像。

幹淨利落地掏出手中還在跳動的心髒,血液染了少年一身。

放大着瞳孔看了手中的心髒半晌。

然後一口咬上手中的心髒,那種柔嫩順滑的味道瞬間征服了味蕾,三下五除二的吃掉手中的心髒,少年意猶未盡的看向了男人還帶着溫度的屍體。

燈光灑在少年白皙的臉頰上,帶着血跡的臉,美豔不可方物。

黑貓跳下紙箱,舔舐着地上漫延開來的血液。

少年微笑:“吶,你也要吃嗎?分你一半吧~”

不對。

不對。

不對。

我是富江。

我是喰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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