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回收到這玩意,感覺挺新奇

要相信沈先生不會丢下你就行。”

“嗯,我知道。”雖然沒報什麽希望,可她還是有小失望,“我就是想多知道一些他以前的事,不然有人跟我說起來的時候,我都以為那是別人的爹。”

“如果我沒猜錯,侯爺應該是楚地人。”談讓給她慢慢解釋,“他跟沈先生唯一有可能接觸的時間地點,都應該是在楚國沒滅亡的時候,也就是你爹給楚國效力的時候。”

沈令菡有點消化不了,楚國對她來說是無比遙遠的事,她完全不了解。

看出她的疑惑,談讓微微笑,“楚國早就沒了,知不知道都無妨,你知道沈先生他不是楚地人就行了。楚國被前朝所滅,侯爺身為楚地人,多少都有些滅國之恨,故而今上奪天下的時候,侯爺才會為他賣命,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至于他與沈先生私交如何,就無從考量了。”

談讓沒有把心裏的猜想完全說出來,是怕她多想,安伯侯與沈先生有私交,倒是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想,侯爺果然對沈先生有某些想法,難道他隐約知道沈先生會做什麽?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安伯侯眼下的确是中立的态度,可到底是不是跟沈先生對盤,那就不能肯定了。談讓懷疑沈先生在楚國滅國之後,并沒有真正隐退,假如他後來為前朝效力過,那跟侯爺這個楚地人,可就是實打實的敵人。

“阿讓,你知道的真多,我都不知道我爹是哪裏人。”沈令菡一聽這種國啊家的論調就犯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腦袋磕到了一塊硬木板上,嘴裏還喃喃了句,“阿讓,你可真好啊。”

談讓側臉,伸手摸摸歪在肩頭上的小腦袋,彎彎嘴角,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然後連人一起裹在了懷裏。

079吃錯藥

自那日之後,談小寶隔三差五就要過來一起睡,小兩口從開始的不自在,到習以為常,然後毫無障礙的上演“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這磨人精大概是天上掉下來的小紅繩,來幫他三哥哥牽住那只不開竅的小麻雀,而且是生拉硬扯。

“令姐姐,你過來點啊,不要往床裏頭跑嘛,我不占地方,你跟三哥哥就當我不存在。”

“令姐姐,你們是不是不想跟我睡呀,還偷偷跑出去睡,那天早上是三哥哥把你抱回來的,我都看見啦!”

“令姐姐,我怎麽跟你換位置了,你什麽時候睡到三哥哥懷裏的!”

“令姐姐,要不以後我睡最裏面吧,你跟三哥哥靠在一起,我爹娘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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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黴娃娃到底什麽時候走!

沈令菡每天都想躲着他,只求談小寶不要再死皮賴臉跟他們過夜,她現在連阿讓的臉都不好意思看了,已經不能更丢人。

她根本不知道夜裏是如何翻越人牆,爬到談小讓身邊,然後還埋在他懷裏的,每次早上醒來,她都要裝死,非得等他先起了才醒,然後若無其事吃早飯。

倒是人家談小讓一直很平靜,就像不知道一樣,除了偶爾能看見他無緣無故對着自己笑,并且次數越來越多以外,基本很正常。

為什麽就只有她介意這件事!

這天吃早飯的時候,沈令菡艱難的嚼着蛋清,冷不丁對上他的笑容,心虛的把蛋清一口咽了,忍不住問道:“阿讓,你老盯着我笑甚?”

是不是嘲笑,是不是,肯定是的!

談讓若無其事的把蛋黃掏出來放碗裏,然後把碗推向她,說道:“可能是最近晚上睡的比較好吧,心情好。”

沈令菡:“……”

這個壞家夥果然都在裝,啊啊啊他肯定在心裏笑她睡覺不老實,笑她臉皮厚。

一想到昨天晚上還把哈喇子粘到人家身上,她就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他最近還老等她一起出門,又不好意思拒絕,顯得她做賊心虛似的。

關鍵她是真心虛。

“阿讓啊,最近不忙了嘛,上職挺晚哈?”

談讓點頭,“是沒那麽忙了,因為大哥婚期将近,他顧不上我。”

“這樣啊……那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去上茅房!”

一早晨都跑了三趟了,就為了躲這一時半會的,談讓并不戳穿她,依舊耐心等着。

沈令菡出來的時候見他還在,開始絕望,阿讓不忙,但是她忙,必須得出門了。

她垂頭喪氣跟在他後面,小尾巴似的,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了,她一個沒留神,咣當撞在人家後背上,鼻子直抽筋。

“哎呦酸,阿讓你怎麽停……”她一擡眼,看見了堵在談讓面前的人,頓時警鐘大作,“琪娘?”

“原來後面跟着的是你啊,我還當哪個小丫頭。”孟琪故意抖了抖衣袖,濃烈的香氣散開,像是掉進了花園子裏,“三郎早啊。”

“阿嚏!”沈令菡的鼻子又酸又癢,被香氣一熏,一下沒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談讓拿出帕子捂在她鼻子上,“小麻雀,你是不是花粉過敏啊,還是少聞些花香氣吧。”

完了還跟她一塊往後推了兩步,對香氣避如蛇蠍。

孟琪:“……”

這關切的語氣,暧昧的動作,他居然還用手捧着她的後腦勺!

孟琪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一聲笑,“令娘怎麽忽然還嬌貴了呢,之前聞了不是也沒事嗎?”

談讓笑笑,“不好意思啊孟小姐,我家媳婦兒這毛病時有時無,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趕上了,所以還請你以後盡量離她遠點。”

沈令菡:“……”

談小讓每次睜眼說瞎話的時候都很可愛怎麽辦,她瞄了一眼孟琪的臉,差點沒憋住笑。

後來反應過來,阿讓這是在替她報仇嘛,上回的事,肯定是談二跟他多嘴了。

孟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火,笑道:“三郎,上回你說想托我父親在青州謀職,我回去幫你争取過了,父親他同意了,所以你要不要跟我,我們一塊走呢?”

阿讓請她幫忙了?沈令菡對他忽然要去青州表示意外,不,重要的是,他倆什麽時候私下裏見面了!

談讓道:“實在對不住,最近挺忙的,忘記考慮孟小姐的建議了,正好我媳婦在,我先問問她的意見。”

孟琪:“……”

“小麻雀,你說我去青州謀職好不好呢,還有你想不想去?”

不好不好當然不好,因為有孟琪在,她也不想去!

沈令菡為難道:“難得孟大人肯提拔你,倒是不好辜負他的好意,不過官場上的事我不懂,不知道如此是否于前途有利,阿讓你想去我肯定會支持你的,不過我就算了,我會想家,再說還有母親要照料。”

聽她這樣說,孟琪心裏頓時得意,心說還真是個只配在後院裏無所事事的婦人。

“這樣啊。”談讓抱歉的對孟琪道,“那對不住了,還請孟小姐代我跟孟大人告罪,家裏夫人念家,我實在不好舍她而去,只好辜負孟大人提攜。”

孟琪差點原地爆炸,臉上的笑再也繃不住,惡狠狠地瞪着沈令菡,“無知!你可知這對三郎的仕途有多大影響嗎?”

沈令菡開始心裏不大确定,還想着如果青州有好的機遇,阿讓去謀職并無不可,後來從他的态度中得出結論,孟琪肯定是在胡說八道,他根本沒想去,或者是因為她才不想去。

反正她心裏美滋滋的,因為她覺得阿讓在替她考慮,還幫她報仇,實在是個貼心小棉襖。

沈令菡無奈的攤手,“那沒辦法啊,阿讓就是不放心我嘛,是不是阿讓?”

談讓笑着揉揉她腦袋,“是啊不放心你,恨不能把你栓在身邊。”

沈令菡老臉一紅,心說他是不是演過頭了,這麽羞人的話他都說得出來?

一旁孟琪就要被這旁若無人說情話的場面刺激瞎了,氣的拂袖而去。

她一走,沈令菡立刻一蹦三尺遠,“啊那個,我,你,是不是要誤了時辰了?”

這家夥兔子似的從手心裏溜走,談讓無奈,又把她拽回來,“急什麽,不差這一時半會,過來給你整整發髻,都歪了。”

歪了也是你抓的!

沈令菡眼觀鼻鼻觀心,耷拉着腦袋對着人家心口,等他整理發髻,然後挫敗的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

哎,阿讓越長越精神,越來越好看,她還是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

“阿讓,我是不是應該去做兩件新衣裳,你說做什麽樣的好看呢?”

談讓不假思索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就做什麽樣的,反正你穿都好看。”

“嗯?你怎知我穿啥都好看的,你不知道我其實長的跟豆芽菜似的,一點都不好看嘛?”

“是嗎,說起來我還沒仔細摸一摸你長什麽樣,要不現在試試?”

“你你你!”沈令菡雙手抱胸,想起了上次的肚兜事件,羞的想死,“阿讓,我發現你這人沒臉沒皮的!”

談讓笑,“想什麽呢你,摸下臉啊,你看咱倆好歹夫妻一場,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麽樣,多可惜啊。”

摸臉啊,她又拿手捂住臉,“那個改天改天,我今天比較醜,你等我哪天好看了再摸。”

談讓失望道:“這樣啊,那只好晚上偷偷摸了,看來今天還要把小寶抱過來。”

沈令菡:“……”

他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沈令菡被過分不對勁的談讓吓的落荒而逃,并且聽到了他在笑,氣的差點撞樹上。

哼,談小讓居然學會捉弄人了,太壞了!

去到正房的時候,臉上還是火辣辣的燙,像是在開水裏煮過一樣,并且一時半刻沒有消退的意思,她站在外面狠狠揉搓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敢進門。

然而一進去,就被倒黴談小寶抓包,“令姐姐你臉好紅啊!是不是又想我三哥哥了?”

沈令菡:“……”

在談二帶頭下,一家人哄堂大笑。

“小兩口越來越是那麽回事了呢。”秦氏笑的最厲害,“聽小寶說,你倆都睡一塊了?”

“小寶沒說,我什麽都沒說!”談小寶自欺欺人的捂住嘴。

秦氏立刻改口,“瞧我,小寶沒說,我們什麽都沒聽見。”

沈令菡:“……”

這日子沒法過了。

“好了好了,都快別逗她了。”談夫人笑着打圓場,“待會兒榮公子要來,你們幾個丫頭要是害羞,就放你們出去玩。”

說起榮公子的時候,談韻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紅。

沈令菡這才知道,榮公子大概就是談韻瞧上的那位。

說要出去玩,談二立刻手舞足蹈,“令娘我們出去玩吧!”

“就只你不許出去。”談夫人呵斥二娘,“你韻姐姐不方便見,你一個小丫頭怕甚,再不裝裝貴女的樣子,都快成野丫頭了,還不去換身衣裳過來。”

談二的臉一下拉了三尺,“您這是差別待遇,往常在客人面前露臉的不都是大姐嘛,您不怕我給家裏丢臉啊?”

“還敢胡說八道!”

“不是,這又是唱哪出啊,我不見,令娘我們走!”談二拉着沈令菡就要跑。

“二娘。”談韻忽然叫她,“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完了,談二不情不願的停下腳步,知道又玩不成了,肯定是大姐要她送東西給榮公子的,她無奈道:“令娘,我大概不能陪你了。”

“沒事,咱改天玩就是。”沈令菡安慰她。

談二被迫去當紅娘,沈令菡本想着自己上街玩,卻在要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安伯侯。

“侯爺您好。”

安伯侯笑笑,“不知令娘是否得閑?”

“啊?您有什麽事嗎?”沈令菡詫異。

“我聽聞沈約在琅琊郡開辦書堂,想去瞧瞧,不知你方不方便帶路?”

去書堂啊,沈令菡想想也沒什麽不方便的,于是就同意了,“那成,我領您去。”

080老冤家

安伯侯是個挺有趣的人,跟談內史完全不一樣。

他既不問讀了什麽書,也不會板着長輩的臉扯一堆大道理,甚至會主動說一些好玩的事,比如說他年少時玩過的吃過的,問沈令菡平日裏都跟小夥伴們玩什麽,怎麽玩。遇上沒見過的小玩意,便問道她是做什麽用的,還會詢問一些當地風俗,不論沈令菡怎麽說,他都很感興趣的聽着。

短短一路,沈令菡對安伯侯的好感度大增,說起話來便也沒那麽拘謹,“侯爺您少年時候見過我爹嗎,您能說說他以前什麽樣嗎?”

“你爹啊,他可沒有你有趣。”安伯侯回憶着當年的沈約,浮現了一個很久遠的笑,“君子如玉當如是,不論談吐與氣度,皆叫人見之難忘,只不過不太容易接近,跟他說話的時候,猶有天壤之距,然歸根究底,是他太優秀。”

原來她爹以前是個挂在天上不與凡人為伍的神仙,不過後來的他也是個神仙,卻是個染了人間煙火的神仙。

“學堂建的不錯。”安伯侯遠遠瞧見林中的幾間小舍,贊美之意溢于言表,“果然是他的風格。”

沈令菡心說,大概進去以後就不會這樣想了,現在的學堂已是老張的天下,整體畫風跟他一樣——歪。

天氣越見炎熱,老張是個怕冷又怕熱的東西,太陽一出來,他就要去樹蔭下躲着,然後指揮小崽子們抓知了,抓夠了再回來讀書。

而抓來的知了,就成了他隔天的下酒菜。

“哎呀一個兩個的都笨,不是那麽撲的,你們以為知了都那麽傻嗎?”

老張舉着把蒲扇,端着茶碗,佛爺似的盤坐在樹下,像是個不務正業的臭老道。

“老頭,你還能不能教人點好啊,把蛐蛐吃絕種了,再來禍害知了,你就缺德吧你。”沈令菡跑過來揪他的胡子,“看吧,胡子都掉光了,讓你吃。”

“哎哎哎,你還有沒有人性了,我胡子不都是你氣掉的嗎,你不來它一根都不掉!”老張奮力挽救碩果僅存的幾根花白須,又成功扯掉了好幾根,“哎呀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遇上你這個磨人精,去去去——哎?”

老張瞥見她身後的安伯侯,小眼睛眨巴了兩下,立刻從地上蹿起來,像是只炸了毛的猴子,“你你你……”

安伯侯詫異的看着他,一時沒記起自己在哪見過這號人,“敢問先生是?”

“他是老張頭,一個不務正業的教書先生。”沈令菡介紹道。

“你一邊玩去!”老張翹胡子瞪眼的,“以後別随随便便什麽人都領過來,咱這裏是鄉野之地,不是達官貴人來的地方,配不上人家身份。”

“?”沈令菡被他唬的一愣,老張頭是不是吃錯藥了,他平時不這樣啊,“侯爺您別往心裏去啊,老頭就這破脾氣,他沒別的意思。”

“誰說我沒別的意思的,趕緊走!”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安伯侯倒是沒生氣,就是沒想起來哪兒得罪他了,他對沈令菡擺擺手,“沒事令娘,你去跟他們玩,我想張先生可能是有什麽誤會,我與他單獨說幾句。”

沈令菡将信将疑的走開了,不過沒走遠,怕他們吵起來。

老張頭性子雖然古怪,平日裏老說士族裏沒一個好東西,但也就是挂嘴上,從不與人生龌龊,怎麽一見了安伯侯,就跟只鬥雞似的。

難道倆人以前有什麽仇怨?

不光有仇怨,仇怨還不小,若說起老張先生此生最痛恨的一個人,那大概就是安伯侯了。

盡管人家并不記得他。

說起老張先生少年不得志的那點糟心事,那是全拜當年的安伯侯所賜,此人在他心裏猶如一條大蛆蟲,有着無比惡心又強大的存在感,哪天不拎出來祭奠一下對方祖宗十八代,他一天都不好過。

當年的安伯侯乃某中正官之子,老張先生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他将自己寫的時政見解遞交給安伯侯的父親,想要自薦為官,卻沒想到這篇文章到了安伯侯手上。

其父為了考校他,讓他說說讀後見解,而當年的安伯侯少年老成,對這等通篇空話,還透着些許無知狂放以及諸多偏見的文章,批判了個一無是處。并且自以為好心的面見了文章的主人,給他提出了很多意見跟人生規劃。

比如,讀書不能想當然,要多見見世面,開闊眼界,多聽聽前輩大儒的指點雲雲,反正在老張聽來,就是在嘲笑他沒見識。

并且安伯侯還委婉的提到了階級身份,規勸他不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求名利上,得學會務實,然而放在當時的老張耳朵裏,這就是明晃晃的階級歧視。

階級矛盾一旦形成,那就是可以傳代的仇怨,而老張被他教育之後,黴運一直如影随形,總之各種碰壁各種喪,再到楚國被滅,他的人生從此喪到谷底,再也沒爬起來過。

安伯侯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建議,成了人家一生倒黴催的源頭,依舊一臉懵,沒記起眼前這胡子沒兩根的先生是哪方冤家。

其實那之後,兩人還曾有過交集,有次老張先生遇上了一個心儀的姑娘,而人家姑娘是大家族裏的小姐,跟他八杆子打不着,他當時在街上遠遠看了人家一眼便驚為天人,只是一想到自己郁郁不得志,可能一輩子都配不上人家,就蹲在路邊長籲短嘆,大概還流了兩行自卑的熱淚。

恰巧安伯侯路過,又好心的詢問他是否遇上了難事,并試圖開解他,還遞了一條手巾給他擦眼淚。

老張只顧訴說心中痛楚,順道指桑罵槐了一下導致他不得志的家夥,也沒看清來人,對着人家吐了一肚子苦水。安伯侯聽聞他看上了某家小姐,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打擊他,只好違心的勉勵幾句,讓他先謀了前程,再來肖想人家姑娘。

就是這勉勵的口吻,讓老張認出了他,然後直接把手巾砸人臉上,甩袖而去。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老張先生哼道,“就你們這些只會說大話的大家公子,放一通自以為是的屁,專臉就忘,豈不知給別人帶來多大影響,走走走趕緊的,我們這裏廟小,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容不下您這樣的大儒!”

“您是楚地人?”安伯侯聽出了他的口音,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總算是隐約記起了有人往他臉上甩手巾的事,那人當時的态度,就跟眼前這位一般無二。

然而他并沒有記起那篇文章的事,反倒是想起了老張看上的那位小姐。

那小姐是楚國當時的縣伯之女,樣貌驚為天人,安伯侯那會兒之所以覺得老張自不量力,是因為肖想那小姐的人不計其數,甚至連國主也有意接她入宮,橫看豎看都輪不上他一個無名小子。

只是後來楚國滅國,什麽小姐公子的實在沒人顧得上,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安伯侯也就忘了她這麽個人。但今日想起來,他腦海裏忽然就閃過了一張臉。

談讓。

“老張先生,您後來是如何逃離楚國的,可有再見過那位小姐?”

老張一愣,随即老臉刷一下紅了,想起了年少時心儀的姑娘,以及被眼前的王八蛋打擊的恥辱,“你們這些高官貴人,大難臨頭各自飛,還管我們死活呢,現在再問有個屁用!”

這事又是老張心裏的另一根刺,國滅的時候,他确實想過那小姐的安危,只不過後來多方打聽,都說她一家遭了難,父兄戰死沙場,家中婦孺無人庇護,結局可想而知。

其實時過境遷,少年時期的那點情愫早就沒了,甚至連人家小姐的樣貌也記不分明,但他對安伯侯的不待見是實實在在的,即使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明白當年的不自量力。

安伯侯倒也知情知趣,“若我以前有得罪先生的地方,請您務必原諒,為表歉意,我現在給您賠個罪,請先生受我一禮。”

“哎哎!少來假惺惺啊。”老張才不受他的禮,一下蹦了三尺遠,反正他一輩子也不要原諒這些人,管他是不是良心發現。

“老張頭你是不是要瘋了!”沈令菡看不下去,過來打圓場,“侯爺,我帶您四下看看啊,別搭理這傻老頭,他就愛抽風。”

安伯侯擺手,“算了,改日有機會再來,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令娘你在這裏陪陪先生,我認得路。”

“哦哦,那行,您慢點走啊。”她有點過意不去,今日人家特意來一趟,居然鬧的不愉快。

等安伯侯走了,沈令菡掐起腰,“老張頭,人家哪裏得罪你了!”

“你個小娃娃少問,去去去,找你小郎君玩去,別來煩我。”老張課也不想上了,抓起蒲扇就要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問她,“你可見過你家婆母?”

“哼,不告訴你!”沈令菡不理他,扭頭就走,“我去找阿讓去,讓他不要再來送好吃的給你了。”

老張被噎了一句,氣的肝疼,想想又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她早就死了,怎麽可能嫁進談家呢?

安伯侯這廂從學堂回到談家,思量再三,只身去了小偏院。

081賴一賴

談府的小偏院,一如既往無人問津,安伯侯走過來,居然一個人都沒碰上。

談政後面納的這些婦人,安伯侯皆不過問,更不會關心她們出自哪家,倒是知道有一個瘋了,卻從未照過面。

他不确定心裏的猜想,只是想來求證一下,其實不論三郎的母親是不是當年的那位小姐,皆不能說明什麽問題,更不能因此就證明,沈約默認獨女嫁給三郎是存有隐情。

但事有萬一,沈約的離開太過蹊跷,他心裏總難安,覺得一切并不像表面那樣單純。

敲響林氏屋門的時候,安伯侯有一瞬後悔,因為他不确定林氏瘋到了什麽程度,腦子是否還清楚。

屋裏沒有聲音,他試着問道:“打擾了,我是談嵩,不知可否方便一見?”

他報出名字的時候,屋裏猛地一陣響動,好像是打翻了什麽的聲音,繼而就是一陣更為激烈的乒乓聲,然後傳出了林氏的嘶叫,那聲音像是從深井裏冒出來的,叫人毛骨悚然。

安伯侯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随即打消了要一探究竟的想法,瘋到這種程度,很顯然得不出什麽結論來。

不過臨走之前,他還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我沒有惡意,只問一句,夫人可是楚國人,是否認得齊縣伯?”

“放我出去!你們沒一個好東西,沒一個好東西……”

林氏扒着門喊叫,指甲摳在木門上,發出牙酸的吱吱聲,像是困在籠中的惡獸,随時都會撕開牢籠闖出來咬人。

安伯侯沒再繼續刺激她,搖搖頭,失望的離開了。

許久以後,林氏力竭的滑落在地,尤見嬌美的臉上露出痛楚又絕望的神情。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了。”

……

轉眼就到了大婚這日,沈令菡一早起來梳妝打扮,換上了那身邁不開步的新衣裳。

出門前照照鏡子,好看是特別好看了,但她發現兩只小包子好像又大了,愁的不行,因為衣裳太緊,含胸弓腰都沒用。

算了,反正阿讓也看不見,她自欺欺人的出了門。

房門一開,猛見一個大活人怵在門口,吓的她往後了三步,“阿,阿阿讓,你在這裏做甚?”

談讓依在門邊,正要敲門,手指還曲在半空,“你起了啊,我以為你睡過頭了,特意來叫你。”

自從兩人時不時“睡”在一起後,關系便也沒有以前那樣拘謹,談讓時常來給她梳頭,偶爾會叫她起床,一直都挺自然,不知道她今日為何這麽大反應。

“過來,你是不是又沒穿好衣服?”談讓伸出手。

沈令菡之所以心虛,完全是因為身前兩只包子,她自己對着鏡子擺弄半天,總覺得談讓在外面都看見了似的。

“你小瞧我,我會穿了!”

“真的?我不信。”談讓笑她,“确定不要我幫你看看?今日要是穿錯了,可是會丢人哦。”

他這麽一說,沈令菡心裏不确定起來,猶豫着靠近他,“那,那那你幫我看看。”

談讓拉着她的手拽向身前,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她腰上,之所以自然,當然是摸多了,抱着睡了也不是一回兩回。

“嗯,我發現你腰細了,有大姑娘的樣子了。”

沈令菡一哆嗦,下意識躲了一下,然而沒躲開腰上的豬手。

談讓摁住她的肩,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擺束腰,“再耽擱兩天,這衣裳你就穿不下了,小麻雀就快成大|麻雀了。”

然後他捏了下她的臉頰,“還沒洗臉呢,要我幫你梳頭嗎?”

“好,好啊。”她脫口而出,不知道為什麽就答應了,本來梳頭上妝都要找談二的丫頭解決,但是——她就是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談讓笑起來,揉揉她的頭發,有種想把她揉在懷裏的沖動,不過忍住了,只一時沒忍住捉弄她一下,俯下身子湊在她耳邊,“小麻雀,肚兜穿了麽。”

沈令菡腦袋一炸,腦袋瞬間漲成了一顆煮熟的豬頭,耳朵嗡嗡響,四肢皆不受控制,并且好似産生了幻覺。

他在說啥,她聽不懂……

驚慌失措的時候,臉頰好像觸碰到了什麽地方,冰冰涼的,很能緩解她渾身的燥熱,于是不由自主的繼續貼近,再然後,她覺得這觸感有些熟悉,像是,像是……

終于反應過來的豬腦袋,咻一下滾燙,這下是從裏到外的熟透了,猴屁股加煮熟的蝦都不足以形容。

談讓捏着她的耳垂,低笑,依依不舍的擡起頭,“小麻雀,你這臉能攤雞蛋了。”

“你你你……”沈令菡一把推開他,這個壞東西剛才居然親她!

不對,好像是她主動貼上去的……

啊啊啊,沒法活了!

“喂,你謀殺親夫嗎?”談讓被他推到門框上,撞了腦袋,疼的很銷魂。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沈令菡慌張的很,“你不要緊吧阿讓?”

“你說呢?”談讓都撞懵了,小丫頭力氣還挺大,“壞了,要暈了。”

“真的啊?”沈令菡顧不上害羞,過來扶着他坐在郎臺上,掰開他的頭發看,“真的很嚴重啊,都紅了,會不會腫起來啊,怪我怪我,沒輕沒重的。”

“親我一下,沒準會好。”

“?”

沈令菡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阿讓,你臉皮怎麽這樣厚了,不理你了!”

談讓故作傷心,“剛才不知道誰主動湊過來讓我親的,這會兒倒不認了,哎,難過。”

剛才,剛才那不都是意外嗎,她也不想啊!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并不反感,不論是被他抱着睡,還是在一塊靠着,都很舒服。

這是不是證明,她是個大色狼,潛意識裏也在肖想阿讓的美色?

……要死了。

一直到忙活家事的時候,沈令菡都心不在焉,剛才跟阿讓一塊走在路上,她總想要牽他的手,以前他們經常牽着手,從來沒覺得難為情,可今天她就是不好意思。

而跟他分開後,她又很不舒服,總想着他在幹嘛,想跟他在一塊待着。

越發覺得自己是周覽那一號的色鬼,沒救了。

“令娘,你發什麽呆啊,吉時就要到了,我們還有好多沒查點呢。”談二手裏拿着每一桌的食材清單核對,見她站着半天沒動,奇怪道。

“啊啊!”沈令菡晃了晃腦袋,強行把一些不要臉的想法轟出腦海,“二娘,我問你啊,你說我跟你三哥——嗯,合适嗎?”

問完了就想扇自己嘴巴子,怎麽能問這種問題!

談二懵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聲,“你是不是吃壞東西了,嫁都嫁了,不合适你還能跑嗎,再說了我三哥也不能讓你跑啊,多緊張你啊!”

“嗯?他緊張我?”

“這不廢話嗎,你看他對誰上心過啊,再說了,對你這麽好的夫君,你舍得跑嗎,反正我肯定不舍得,賴也要賴上,而且你倆很般配啊,誰說你們不好了嗎?是不是孟琪又找你麻煩了!”

麻煩是找了,不過有談小讓在,她沒吃虧,這樣一想,沈令菡心裏好過多了,阿讓對她的确很不錯,這麽好的夫君,她是不是也該賴一賴呢?

“哎呀別想了令娘,快跟我出去,吉時就要到了。”談二不由分說拉着她往外走,“我得囑咐你兩句,今天千萬別跟我大姐說話,她心情不好。”

“她怎麽了?不是跟周嫂子感情好嗎?”

“我都不知道怎麽說。”談二的表情有些小糾結,“那天不是要我給榮公子送本書嗎,我幫她送了,榮公子沒接,說這書正适合我讀,然後讓我先看過了再給他不遲,我當時完全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可人家也沒說不要,我就先收下了,誰知道我大姐她知道後,當時就把書搶過去撕了,然後好幾天沒搭理我,你說這叫什麽事?”

“榮公子把書送你了?”沈令菡琢磨了一番,感覺怪怪的,“是不是他沒想收,故意找個理由推拒啊?”

“我後來也這麽想的,要不大姐怎麽能生氣,你說榮公子他也真是的,不要就不要呗,幹嘛把我拉扯進來,誠心害我嘛不是。”

有可能這位榮公子是個不會做人的吧,故意鬧的小姐妹不愉快,像周覽那種人,大概就幹的出來。

然而随後真的見到周榮後,沈令菡就否定了之前對他的判定。

榮公子生的溫文爾雅一表人材,舉手投足跟周覽那號貴公子完全不一樣,待人非常謙和有禮,這樣的人,怎麽能幹出那樣得罪人的事。

所以他把書轉送給二娘,會不會就是表面意思,還是說他對二娘有什麽想法?

沈令菡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不會這麽邪乎吧?如果談韻知道榮公子看上了談二,還不得氣瘋了。

“二小姐!”忽然有個丫頭跑來急道,“二小姐,給榮公子的茶水送錯了,丫頭們都不知道他要的什麽茶,二夫人說讓您去取了送過去,以免丫頭們惹榮公子生氣。”

“不能送錯吧,我囑咐了好幾遍啊。”談二不明所以,“可真行,這點事都整不明白,行吧,我親自去送。”

“哎你等等!”沈令菡想也沒想就拉住她,“我跟你一塊去看看,免得還有別的弄錯了。”

她覺得不太對勁,這丫頭明明是三夫人身邊的,怎麽會來傳二夫人的話。今日家裏忙,各院都出了人來幫忙沒錯,可二夫人通常只會用自己身邊的人做事,對別人的丫頭指手畫腳不太可能。

且明知道談韻跟二娘因為榮公子的事不愉快,如何能這樣沒眼色的挑事。

082引禍水

沈令菡陪着談二去到茶水間。

為了照顧各位貴人不同的口味,專門設有一個乘放茶水酒水的房間,誰要喝什麽茶,誰指定了什麽酒,以及茶水濃淡溫熱,哪一樣都要依着貴人的喜好來。故而事先記述的很詳細,每個茶盤上都标注了對應的人,按理說不該出錯。

不過失誤總會有,既然送錯了,換了就是,最多賠個不是,估計榮公子那樣的人也不能為難。

實在犯不着談二親自去送。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肯定是三夫人故意安排的,為的就是讓兩姐妹生嫌隙,然後二房自然就得罪了大房,等于是給二夫人挖坑。

“三少夫人,二小姐,是我不小心弄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小丫頭不停的賠罪,“求求你們別罰我啊,我保證再也不犯了。”

沈令菡道:“快別賠罪了,今日事多,偶爾失誤也是有的,沒人說要罰你,你去換了新的給榮公子端去便是。”

“哎哎,我這就去。”小丫頭感恩戴德,忙不疊去換茶了。

這丫頭明顯不知道二夫人的命令,足以證明她的猜想是對的。

談二不解,“你怎麽還讓她去送了,不是說要我去的嘛?”

“傻了不是,你去送,不怕你大姐吃味啊?”沈令菡笑她,“沒多大點事,誰送不都一樣麽,榮公子怎至于為這點事當衆發火。”

談二恍然大悟,“你說的有道理,我差點又得罪她一回。”

“以後注意些就是,即便你心裏沒想法,可架不住別人瞎猜疑。”沈令菡挽着她胳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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