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收到這玩意,感覺挺新奇

咱走吧,前面要行禮了。”

兩人匆忙趕往前院觀禮,而她倆前腳剛離開,孟琪就出現在了茶水間。

有丫頭上前問:“孟小姐,您是有什麽吩咐嗎?”

孟琪道:“是有事過來,不知我的酒水可預備了?”

“都按照您的要求備好了的,就在那邊角落放着,您不放心可以過去看看。”

“沒有不放心的。”孟琪一邊說一邊往那個角落去,“就是今日忽然來了小日子,不宜飲酒,過來說一聲,酒水就不要給我上了。”

“小事,您叫個人來說一聲就得,何必親自跑一趟。”

孟琪笑笑,“這種事不大好意思讓別人代傳,再說都忙着呢。”

她看看幾個茶盤,正巧幾個姑娘的茶盤都擱在一處,她一眼就看見了沈令菡的。

“你們去忙就是,我從家裏帶了些溫補的藥過來,得提前放在茶壺裏,我自己來就好。”

小丫頭們都識趣,便沒再跟着她。

孟琪從身上拿出藥瓶,四下裏看了看,迅速将藥粉放進了沈令菡的茶壺裏。

待孟琪悄悄回到觀禮處時,新人已經對拜了,不過貴人太多,沒人注意她一個小姑娘的來去。

周璞卻瞧見了,他揪着談讓的衣袖,小聲道:“阿讓,果然叫你猜着了,孟小姐姍姍來遲。”

談讓嘴角的笑透着冷意,“接下來就看小三小四了。”

周璞臉上有些猶豫,“這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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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讓說老二今天要出幺蛾子,十有八九要給老大挖坑,給老大能挖的坑,就只有下點藥幹些見不得人的事。

周璞不傻,幾個兄弟各有所謀,逮着機會沒有不出手的道理,而他現在跟阿讓走的近,如果老二想要用欺負阿讓的手段,讓他跟老大生龌龊,那今天的局,就會應在老大跟阿讓身上。

果然都是些卑鄙下流的,沒有不能幹的髒事。

不過他們大概沒想到會有人橫插一杠,便是孟琪孟大小姐,這姑娘不知道如何知曉了談遜跟周齊的計劃,居然玩了一手禍水東引。

而談讓的計劃卻是要把這禍水再潑回去。

周璞擔心會玩過了,畢竟孟琪是個大家小姐,雖然她算計小瞎子媳婦是有點找死,可也不能就那啥了……

談讓輕笑,“你放心就是,沒準兒孟大人跟東海王還要感激咱們。”

感激嗎……周璞不大敢想。

“周四,你有沒有察覺,今日東海王跟河間王格外熱乎?”談讓道。

周璞看了眼談笑風生的兩位,“确實,怎麽,是有什麽不妥嗎?”

“不知道,但肯定憋着壞,你瞧着吧,今日不定出什麽事呢。”

周璞都有點怕了這個神算子了,每回他預感的都沒好事,果然小瞎子天生都是算命的好手。

“對了阿讓,你上回說要看眼睛,我給你請了名醫來,不日就到。”

談讓點點頭,沒說什麽,他一直看不見,而母親又不肯讓他看見,沒辦法,他只好求助外面的郎中,這是他第一次與外人正視他的眼睛,有點忐忑。

新人禮成,接下來就是入席吃飯,談家的喜事辦的隆重,從午宴到晚宴,連吃兩場,下午還安排了各種玩耍活動,總歸相當熱鬧。

漫長的午宴過後,談讓被孟大人請去說話。

孟大人沒少喝酒,醉醺醺的拍着談讓肩膀,哥倆好似的,“賢侄啊,是東海王賞識你,想要見一見,待會兒說話可注意,說點好聽的,知道嗎?”

談讓從善如流,“還要多謝孟大人提攜。”

“嗯,懂事。”孟懷對他的态度十分滿意。

東海王在客房中休息,身邊圍了好幾個侍女伺候,此時天熱,好幾把大扇子對着他一人扇,屋裏還供着冰,只是看起來,他對這種待遇也不甚滿意。

“王爺,三郎賢侄來了。”孟懷拉着談讓引薦,“他久仰您大名已久,一直想着來拜見您。”

瞧這馬屁拍的,談讓都不知道怎麽接。

東海王醉眼朦胧的打量他兩下,點點頭,“瞧着挺精神,就是瞎了眼怪可惜。”

“是是,不過賢侄他平日裏并無甚不方便,習文讀書樣樣不落,如今在談內史那裏任主簿,是個難得的人才,我還想着提拔他去青州做我的副手呢。”

東海王伸手拿了一盤葡萄,一顆顆往嘴裏送,像是嗑瓜子似的閑适,“這就是你不對了,人家父子齊心,你挖人牆角做甚。”

孟大人幹笑,“惜才,純粹惜才,即便眼下不能,以後有機會總是能合作的,你說是吧三郎?”

談讓客套,“我年紀尚輕,萬事還需父兄教導提點,唯恐辜負孟大人厚愛,眼下只求克己上進,不求名利前程。”

回的如此暧昧,反倒能給人遐想空間,孟懷只覺的他說話穩成滴水不漏,隐約又表明了态度,言下之意就是,他現在不得不依靠父兄,不好明目張膽的戰隊,但是您孟大人的提攜賞識,他談讓銘記于心。

上道就很好辦了,比他一根筋的爹強多了,孟懷與東海王不動聲色相視一笑,心裏都有了譜。

東海王這才正經看了談讓一眼,笑道:“都說我二哥興建的佛寺鬧鬼,我是不大信的,你是都建,可有發現這等荒謬之事?”

談讓不假思索道:“鬼神之事虛無缥缈,誰又真正見過呢,不乏有人借此行不軌之事,幸而琅琊王明察秋毫,已将賊人繩之以法。”

鬧鬼還是鬧人,你們自己琢磨去吧,反正他知道的就限于此,如何判定是你們自己的事。

東海王聽完這話,心裏轉了百八十個彎,他們三兄弟個個都不省油,私底下幹點什麽都正常,看來二哥他手裏有不少私貨,說不定就想襯着他跟大哥都在的時候,籌謀點什麽。

此時東海王心裏不由慶幸,幸而來時早有防備,帶了人馬來守在城外,得讓他們提早防範才是。

談讓在東海王這裏啰嗦了不少時候,臨走的時候,還得了一句暧昧的提點,大概齊的意思是,他在琅琊王跟談政身邊不打緊,關鍵時候知道該幹什麽就行,若幹的好,将來少不得高官厚祿。

這就算是把他當成奸細安插在琅琊王眼皮子底下了,談讓輕笑,心說可真好糊弄,就東海王這自以為是的腦子,還不如琅琊王好使呢。

随後過來一個小随從,恭敬道:“三少爺,大少爺有事請您過去一趟,特讓我來帶路。”

談讓沒多問,“有勞。”

而此時談家後花園裏,孟琪把談遜堵在假石後面,一臉的不高興,“遜哥哥,你跟誰站一頭我管不着,但請你別打三郎的主意,都是一家人,何苦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當賣我個面子如何?”

談遜從頭到腳都透着不耐煩,“我說孟琪,我家三弟什麽時候還巴結上您這尊大佛了,竟要靠你罩着,真是開了眼。”

“這你不用管,我爹賞識三郎,遲早要提拔他的,我就是來提醒你一句,別犯糊塗,這次的事我就不計較了,別再有下次,不然,就別怪我不顧咱之間的這點情分了。”

談遜這輩子最煩孟琪拿身份壓他,好像他離了孟家就一輩子出不了頭似的,他冷笑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家三弟可是要去徐州謀職的,你确定你爹能挖的了牆角?別是你自作多情吧,還是你瞧上了三郎,想要強行拆散人家小兩口?”

“別胡說八道!”孟琪惱羞成怒,“總之不許你打他的主意,傷了他我跟你沒完!”

談遜嗤笑,“那不好意思,你可能說晚了,這時候你趕去救美,怕是來不及了。”

孟琪氣的牙癢癢,她雖然是安排好了,可還是不放心談讓,萬一他被人騙了去就麻煩了,便也懶得再跟談遜掰扯,提着裙角就跑了。

談遜輕哼,心說談三郎居然也玩起了腳踏兩條船,一頭巴結着大哥,一頭又去投靠東海王,真不是一般的精明。

不過倒是省了他費心離間老三跟老大了,父親跟大哥若知道老三是這麽個貨色,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083值不值

沈令菡此時與幾個小姐圍坐在一塊喝茶對詩,确切的說是聽她們對詩對詞,困到懷疑人生,灌了一肚子茶水都于事無補。

她是舍身陪二娘才坐在這裏遭罪的,而談二是被一家人逼的,最近不知道都怎麽了,拼了命的要她讀書,還要混跡各大貴女之間,力求快點沾染上點大家閨秀的氣質,整個就是拔苗助長。

談韻道:“二娘,下一局你來對。”

“不,不要了吧?”談二真是怕了,“我肚子裏有多少東西你不知道嗎,快別讓我丢人了。”

“哪那麽多廢話,知道丢人就該更用功才是。”

沈令菡主動坐遠了點,生怕被殃及,愛莫能助的對談二報以同情,只抱着個茶杯當隐形人。

她喝了一壺茶,卻不知道眼前這茶水已經換了好幾遭。

“二小姐。”有侍女端着茶盤走來,将一壺茶放到談二桌上,“是榮公子身邊的侍女送來的,說是特制的醒酒茶,讓您喝了解酒。”

談二:“……”

談韻:“!!!”

沈令菡的茶杯舉在半空,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榮公子是不是腦子不好,當着談韻的面給談二送醒酒茶,明擺着坑人啊!

談二一臉不解,“不是,你是不是聽錯了,你确定是送我的?”

侍女十分肯定,“沒錯啊,是給二小姐您的,榮公子見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特意送的。”

這倒是沒錯了,談韻人前要臉,從來不暴飲暴食,談二的确喝了不少。

談二吞了下口水,不敢看她大姐的臉,“你把這玩意送回去,我沒醉,告訴榮公子不用費心。”

侍女為難的笑笑,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夠。

一壺茶水而已,又不是金銀珠寶,送回去榮公子豈非沒面子,夫人們是不會同意二小姐這麽幹的。

沈令菡替談二圓場子,“榮公子真是跟大哥一樣細心啊,拿你當親妹妹待,以後你也學大姐少喝點,省的兄弟姐妹都替你操心,是吧二娘?”

“可不是!”談二在心裏給令娘作揖感謝,“都怪我不懂事,讓哥哥姐姐們操心,這一壺茶這麽多,不如大家分了啊,大姐我給你倒一杯,你也喝了酒,明日多少都會頭疼的。”

談韻的臉色并沒有因此好多少,她沒動送過來的茶水,不冷不熱道,“可別,榮公子特意送你的,我們喝了不合适,我頭疼我受着,誰讓我沒哥哥疼呢。”

談韻被人捧慣了,稍有不順心就不高興,關鍵還糊弄不了,她敏感聰慧,什麽哥哥妹妹的根本不信,只看榮公子把書轉送給談二這一點,就知道不是哥哥妹妹這麽簡單。

就算是親哥都沒有這麽幹的,她知道榮公子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哪怕拒收了那本書,談韻都不會多想。

別人始終是在意身份的,就算她再優秀也好,終究是敗在了嫡庶二字上。

“大姐,不就是一壺茶嗎,至于就這麽不冷不熱的,不喝拉倒,我這就去倒了。”

談二牛脾氣上來,也就不管誰了,把茶水直接倒在水池子裏喂魚,然後拉着沈令菡憤然離席。

“氣死我了,大姐她怎麽這樣!”談二氣的不輕,“還有那個榮公子,他到底想幹嘛,不行,我得去問問他!”

“哎哎你先別去啊!”沈令菡根本拉不住她。

“三少夫人!”一個小侍女匆忙跑來,一臉急色,“三少夫人,三少爺他喝多了頭疼,要您過去陪他呢。”

阿讓喝多了?

沈令菡知道他不能喝酒,肯定是被人硬拉着喝的,而且還有頭疼頭暈的毛病,早上還因為她撞了腦袋,肯定情況很不好才會叫她去。

她看看走遠了的談二,一跺腳,跟着侍女走了。

談讓跟随從來到後院客房,問道:“不是大哥要找我的嗎,怎的來了客房?”

随從道:“三少爺有所不知,大少爺此時正在王府大公子這裏。”

“哦,原來如此。”

小随從走到院外停下,轉身,“三少爺,小的就不進去了,您……哎!”他忽然踮着腳看向後面,“大少爺您怎麽在外面?”

談讓輕笑,配合着回頭,轉身的時候,身子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那随從露出惡狠狠的表情,以手為刀對準談讓的脖子,然而手還沒來得及砍下來,自己先兩眼一翻,軟在了地上。

小三出現在後面,“三少爺,搞定了!”

談讓點頭,“先把他拖走,小四那邊如何了?”

“您放心吧,不會叫沈娘子吃虧的。”

他還是不能放心,一時不見她就發慌,一想到孟琪敢這樣算計小麻雀,他就想把孟琪給千刀萬剮了。

周璞擔心做過了頭,但是他不會,對他而言,傷害辱罵他的人可以留到秋後算賬,但是威脅到小麻雀的就一刻都不能多留,沾滿血腥罪惡都無所謂,什麽報應後果他都能承受,只要她好好的。

沈令菡一心惦記着談讓,沒考慮那麽多,毫無防備的跟着小侍女走。

“小姐姐你知道他跟誰在一塊嗎?”

“三少夫人,三少爺是跟大少爺他們在一塊呢。”

跟談樾在一塊就好,只要不跟周覽單獨在一起就沒多大問題。

“三少夫人您當心腳下。”小侍女時不時回頭提醒她一句,然後悄悄看她的臉色,一點不正常的跡象都沒有。

“啊?”沈令菡納悶的低頭,并沒有發現什麽危險障礙,覺得這小侍女可能是小心過頭了,“小姐姐你才來的吧,我以前沒見過你呢,放松點,不用那麽緊張。”

“謝三少夫人提點。”侍女惴惴地繼續走,轉角的時候,冷不丁撞上一個大男人,吓的一哆嗦,“你……你是?”

小四頭發一甩,擺了個自以為很棒的出場造型,“啊,小娘子不要害怕,我是王府四公子身邊的一號随從,奉我家公子之命,來接你們三少夫人去見你們三少爺。”

沈令菡:“……”

有日子沒見,小四小哥的毛病好像又加重了。

小侍女一臉的不相信,“我家三少爺他不是在大少爺那裏嗎?”

小四挑眉,“你怎麽知道他在大少爺那裏的,你看見了?”

“我……”小侍女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什麽,她只是聽命來帶人,并不知道遇上突發狀況要如何處理。

沈令菡此時心裏已經有了疑惑,不過因為小四在,她并不擔心,因為小四肯定不會騙她。

“那還等什麽,快帶我去你們四公子那裏,阿讓每次喝酒,都是四公子給擋着,我得去謝謝他。”

小四擋在沈令菡身邊,彎腰,“您随我來。”

小侍女見攔不住,便只好退下,眼睜睜看着沈令菡走了。

待走遠了,沈令菡問小四,“什麽情況,阿讓他到底在哪?”

“三少爺現在跟我們四公子在一塊,怕你走彎路,特意叫我來領你過去,沒事,就是喝了點酒。”

“真沒事?”她狐疑。

“真沒事,您還信不過我嗎,三少爺明擺着就是找個理由想見您,您看不出來?”

沈令菡的耳根子又紅了,埋冤談讓他臉皮厚,私下裏說說就算了,非要弄的大家都知道。

談三少爺為了不讓小媳婦知道今日的肮髒事,特意囑咐小四不要多嘴,但他不知道的是,小四小哥抖了好大一個機靈,強行給他扣上了一頂——臭不要臉的帽子。

談讓在周璞休息的客房外等她,聽見她的腳步聲,心裏的大石頭落地,嘴角浮上笑容。

“阿讓!”沈令菡見到他,先是擔憂的打量他一番,見他好端端的立在樹下,既沒有頭疼腦熱,也沒有醉鬼的醜态,衣裳幹幹淨淨,人也美美的,似乎真印證了小四的話,他就是找個借口見她一面。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放慢腳步,眼角餘光注意着周圍,一臉不在意的走到他身邊,“嗯哼,你頭疼好了?”

談讓擡起手,擋了擋實在繃不住的嘴角,“誰說好了的,從早上疼到現在,喝過酒更疼了,忍着罷了。”

“那你還在這裏站着做甚,回屋歇一會啊。”沈令菡又成功上鈎,主動扶着他往屋裏走。

談讓趁機抓住她的手,往身邊帶了一下,“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過會兒我還要去見大哥,你陪我待一會兒就好了。”

待一會能管什麽用,她又不是郎中,談小讓現在居然學會撒嬌了,聽聽他這柔軟無助的語氣,真拿他沒辦法。

談讓捏起她的臉頰,“這麽熱,喝酒了?”

“喝,喝了啊。”她眼珠子狂轉,生怕院子裏有人瞧見。

“那我給你降下溫吧,老這麽熱,容易上火。”說着他用兩手捧起她的小臉,進行人工降溫。

沈令菡:“……”

他倒是還要不要臉了!

“阿,阿讓,我不熱,你松開啊先。”

“誰說不熱的,好像更熱了。”談讓騰不出手,用下巴貼在她額頭上,一本正經道,“瞧瞧,又能攤雞蛋了。”

沈令菡:“……”

不光能攤雞蛋,她腦子裏還煮了一鍋粥,熱氣騰騰的翻滾着,偏偏他的手跟臉都溫涼,貼在臉上很舒服,她有點不舍得推開。

算了,看在舒服的份上,就這麽着吧。

把她捧在手心的時候,談讓的心前所未有的踏實,此生如果能一直這樣護着她,他做什麽都值了。

而有人能被保護的密不透風,有人就注定要為自己的一念之差付出代價。

不知道孟琪喝到自己親手下過藥的茶水時,心裏是否有過一絲後悔。

084雙喜門

晚宴開始的時候,天已見黑,談府的夜燈亮如白晝。

“怎麽不見琪娘?”談夫人被幾個夫人小姐圍着,因為沒瞧見孟琪,特意問了一句。

大家各自玩鬧的時候,并沒有人注意誰不在身邊,聚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察覺,這一下午,好像是缺了那麽一個張揚的存在。

“是不是去哪玩了?”秦氏道,“我這就去找人尋她。”

“夫人,二夫人!”沒多久便有侍女慌張跑來,不敢大聲喧嘩,只湊在兩個夫人身邊說話,“孟小姐她,她在周大公子客房裏……”

談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秦氏腦子轉的快,立刻察覺到不妥,當即臉色就變了,她看了眼孟夫人,盤算着這事怎麽說。

“此事不準傳開,你快找幾個妥帖的嬷嬷過去善後。”秦氏打發了小侍女,跟談夫人貼耳了幾句,然後才走到孟夫人跟前,“夫人快随我去瞧瞧,說是琪娘喝多了睡了一下午,這會兒鬧頭疼呢。”

孟夫人慣會聽話聽音,一下就聽出了不對,琪娘從來不會喝多酒,尤其是這種場合。她惴惴地跟秦氏離席,走到沒人的時候便問,“如何,可是琪娘她……”

“夫人,這事不能瞞您,我說了你千萬撐住,還得靠你做主。”

秦氏心裏雖然沒底,但這會兒并不心虛,事情是出在自家裏沒錯,可這明擺着跟談家沒有關系,便将原委與她說了。

孟夫人腳下一軟,險些站不住,不過臉上并沒有驚慌無措,被秦氏扶了一下,再邁開步的時候就穩如平常,她神情緊繃,一言不發的往客房疾步。

到底是大家族裏出來的,比一般人穩得住。

一切都比秦氏想象的平靜,無論是孟夫人還是客房小院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差點懷疑根本沒什麽事了。

孟琪這會兒已經清醒了,是身上的疼痛令她清醒,她裹着被子一臉慘白,最初的震驚跟疑惑,以及意識到自己身在何地時的恐慌都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冷靜的有點麻木,滿腦子想的都是為什麽會這樣。

怎麽想都不可能,那茶水明明是給沈令菡的,難道搞錯了?

不,不可能,她特意過去囑咐過,侍女們不會搞錯,除非是被誰發現後掉了包,是誰呢?

是四公子,還是那個沈令娘,還是談遜?

誰都有可能。

孟琪此時滿心恨意,恨自己大意,更恨那個暗算她的人,但她只能吞了這個啞巴虧,因為下藥的是她自己,既然有人發現了,她就不可能傻到再提起這事。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賴在周覽身上,她只有嫁給周覽這一條路了。

只要她成了琅琊王府的媳婦,那三個人遲早都能收拾幹淨了。

“琪娘!”

孟夫人進來的時候,周覽也在,相比孟琪的鎮定,他就迷糊多了。

周覽比較倒黴,被下了兩次藥,一次是談遜安排人下的,一次是孟琪,藥吃多了不光下半身不受控,腦子也壞的七七八八,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跟孟懷的閨女煮飯了。

周大公子随時随地都能煮飯,并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但孟琪是個麻煩,他現在很頭疼,想的都是怎麽把這事賴過去。

然而孟夫人壓抑着怒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意識到這事可能不好賴,這婦人娘家人不好惹,得罪不得。

“呦,孟夫人來了,您……”

孟夫人沒給他好臉色,也沒搭理他,直接沖進房間,她一進去,就傳出了孟琪的哭聲。

“阿娘,我,我,周大公子他……”孟琪抽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哭,哭的人抓心撓肺的。

不得不說,她這一手可比于氏要死要活有用多了,聲聲泣淚,每一聲都是訴不盡的委屈,誰聽了都得罵周覽不是東西,根本不用指責一個字。

都在哭聲裏。

周覽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心裏升起懊惱之意,怎麽就把她給上了呢,實在是麻煩,他被哭聲鬧的心煩,心想:“大不了就娶了完了。”

“大公子,您看這……”秦氏一臉為難,“這話可怎麽說的呢?”

她眼下其實松了一口氣,因為這事看起來就是周大公子色字上頭,硬上了人家姑娘,跟談家沒有半分關系。

沒關系就好辦了,只需說動周大公子娶了琪娘,根本不需要聲張,談家的臉一分一毫都丢不了。

而周大公子更是上道,沒用誰勸,就決定吃了這啞巴虧,他實在是被哭的鬧心,寧願娶了也不想再聽。

好歹孟家姑娘長的還行,要換成談二那樣的,哭的就是他了。

“得得得,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嫁我得了。”周覽像是個不怎麽用大腦思考的莽撞漢子,愣頭愣腦的就把親事認了,“孟夫人您放心,我明日就讓我母妃來談府提親,保證不委屈你家姑娘,您看這樣總行吧?”

談夫人抿着嘴沒吱聲,顯然是不情願的認了。而孟琪的哭聲由萬般委屈轉為認命的低泣,像是廣大被逼嫁人的可憐小娘子,叫人揪心又同情。

周覽煩的要炸,娶這麽個只會哭的喪門星回家,遲早得把他提前哭死了。

要說今日實在是個好日子,結了一門親不算,周大公子又稀裏糊塗的收了個媳婦,可謂雙喜臨門。

秦氏與談夫人回禀了方才之事,“夫人,兩家都沒異議,倒是成就了一門好親事。”

談夫人一言難盡的點點頭,“孟夫人下去休息了?”

秦氏擡了擡嗓門,故意說給衆人聽,“琪娘貪杯喝多了,直嚷着頭疼,孟夫人陪她歇着去了,讓我跟大家說一聲。”

宴席上的孟氏心裏打了個突,覺得這裏頭有事,她瞄了一眼孟懷那邊,發現他急匆匆走了。

她私下裏吩咐跟前的丫頭,“你去泡壺醒酒茶送過去,帶點眼色。”

“我知道的夫人。”

小侍女幹多了這樣的事,自然明白孟氏的意思,她随便煮了一壺茶端去孟家人所在的客房,只是沒能進去就被守在門外的丫頭擋下了。

“姐姐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事?”

“我家夫人聽說你們小姐喝多了,特意讓我煮了醒酒茶送來,這茶方子是南邊過來的,特別好用,我家夫人每次喝了酒都用它緩解頭痛。”侍女往屋裏看了一眼,“千萬別讓孟娘子就這樣睡下,得起來喝了才好。”

小丫頭接下茶盤,“真是多謝姑奶奶挂心,我家姑娘因為頭疼,剛剛喝了藥睡下,還不知道能不能叫醒,這樣,姐姐去忙,姑娘這邊我們伺候着就行。”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侍女沒有強留,轉而去找了在這院子裏掃灑的丫頭,這丫頭是三夫人院子裏派過來,專門負責日常雜務的,不起眼,關鍵時候卻能派上用場,“你可瞧見孟小姐打哪個屋裏回來的?”

小丫頭道:“倒是沒瞧見她從哪來的,不過二夫人那邊的嬷嬷一起過來的時候,提了一句周大公子,再後來沒多久,孟大人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進了屋就沒再出來,孟夫人也在裏頭。”

侍女心裏有了數,便打發了丫頭,讓她繼續盯着,自己則匆匆回去跟三夫人回報。

孟懷此時與夫人商讨着這門從天而降的親事,他在家裏的內事上,一向沒什麽發言權,事事都要先問過夫人的意思。

“夫人,你如果不同意,咱推了就是,總不能因為這個委屈琪娘一輩子,至于跟琅琊王府的這筆仇,遲早都能讨回來。”

孟懷心眼裏其實并不十分抗拒這門親事,回來的路上他想了好多,固然震驚氣憤是一方面,但既然已經發生了,總要想想後面如何應對。

在這之前,他多少有過這層念頭,想着跟琅琊王府結門親事,是娶是嫁都使得,走這樣一步棋,沒準兒将來用的上。不過家裏一直沒有合适的人,琪娘是兩口子的心頭肉,不可能把她牽扯進去,故而就一直擱在心裏。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夫人同意倒正好。

“你說的輕巧,不嫁進王府,你讓她一輩子怎麽過?”孟夫人壓抑着憤怒,臉上倒是愈見平靜,“不過嫁歸嫁,跟琅琊王府的這筆賬不算完。”

孟夫人目露兇光,跟往日溫婉的形象大相徑庭,“好在琪娘自己拎得清,她知道該幹什麽。”

孟懷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母女倆竟然步調一致的決定了将來的路子,也罷,琪娘聰明,留在琅琊王府能派上用場。

“琪娘可說過今日的事?”

“恐怕跟你那寶貝外甥不無關系。”孟夫人哼了一聲,“你家大姐總歸是談家婦,萬事從夫從子,跟咱們可不是一條心,你心裏要有個數。”

孟懷額頭上冒了一層汗,他背靠老岳父,混的并不容易,生怕被岳家疑心他兩頭讨好,必須要經常表個衷心。他的确有心保着姐姐外甥,可将來若真到了水火不容的那天,恐怕是不能兩全的。

談家的喜宴依舊如火如荼,大有要一醉到天亮的意思,廚房火一直未停,不停的加菜熱湯,進進出出人不斷,從大廚到燒火丫頭,個個焦頭爛額。

忽然間,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着火了!”

大家從各自的忙亂中回過神來,再一看外面,火勢居然已經漫了半邊天,誰也不知道是從哪燒起來的,更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的,但顯而易見的是,廚房就快被波及了。

原本井然有序忙着的廚房頓時就混亂起來,救火的救火,逃生的逃生。

而衆人只顧手忙腳亂的救近在眼前的火,卻是沒有發現距離不遠的小偏院,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

085烈火燒

宴至酣處,一對新人特意出來給大家敬酒,在周家兄弟們起哄架秧子的鬧騰下,熱鬧的沸反盈天。

談讓被大哥領在身邊四處敬酒,喝的頭疼欲裂,偏偏還要強顏歡笑,心裏已經起了膩煩,必須要時不時把小媳婦翻出來想一想,才能勉強壓制。

不知是不是喝多生了幻覺,他隐約有些光感,上次成親的時候喝酒,他就察覺到這個問題,好像這樣不要命的喝酒,會抵消藥性。不過,也有可能是早上撞那一下所致,他說頭暈不是糊弄她,是真暈,從早上到現在一直不舒服,就像他腦袋裏藏了根針,時不時就冒頭紮他一下。

又喝了幾杯後,心裏的膩煩忽然轉化成了不安,心跳的厲害,他下意識往小偏院的方向轉頭,一片黑暗的視線中猛的出現一道紅光。

“大少爺!廚房着火了,火勢太大,已經沒辦法控制了,您看……?”

不等話說完,談讓就沖了出去。

談樾皺起眉,“怎麽會起火,從哪裏燒起來的,可有人去看過小偏院如何?”

“小偏院根本過不去,那一片都被火吞了,救廚房都來不及……”

“糊塗!”談樾呵斥了一聲,轉而跟新婦交代了一句,便急匆匆走了,一邊吩咐着,“去河裏請水來救,府上的客人都安頓好了,不準發生其它意外,另外派人繞到後門救火,務必要将林氏救出來。”

談樾到底是把火勢想簡單了,等他看到已經燒了一半的廚房後,便知小偏院根本救不下來,那火就是從小偏院起來的,這會兒怕是已經成了廢墟。

“大少爺不好了,三少爺他沖進去了!”

談樾一驚,“他從哪進的,找兩床棉被來,我進去找他。”

“可使不得啊大少爺,您怎麽能進去那!”

“別廢話,你們進去能把他帶出來嗎?”

那的确不能,三少爺就聽大少爺的話,別人都不好使。

沈令菡提着礙事的衣裙,急匆匆往小偏院跑,她此時無比後悔穿了這身破衣裳,跑都跑不快。

也不知道阿讓的母親有沒有跑出來,阿讓肯定着急的不得了吧,可千萬別出什麽事才好。

“哎呀,怎麽還沒到!”

她情急之下幹脆把裙子都提了上去,毫無形象的一路狂奔。

通紅的火照亮了半邊天,似要漫到天際的火光青煙透着不詳,沈令菡一來就傻眼了,這哪裏還能看見小偏院。

“阿讓!”她沒頭沒腦的四處喊,一時看不到談讓就發慌,他看不見,萬一有個磕碰咋辦,萬一被火燒了咋辦?

談讓沖進大火的時候是有知覺的,但他沒有停,依舊遵循着既定的方向感去往小偏院。說不清是出于哪種心理,擔心麽,其實并不是,他從小到大,不止一次想過她死,在她發瘋掐他脖子的時候,在她逼着他喝藥的時候,在他最初看不見的時候,還有——覺得她可憐的時候。

他總會想,她這樣活着,是不是死了比較好,她死了,他身心都能自由。可是後來漸漸的,他不這麽想了,因為他知道,即使她死了,他依舊不得自由。

他反而希望她能活着,活着看看她親手挖開的深淵,她放棄一切制造出來的暗無天日,并不能真正保護他,更不能徹底摧毀他。

他還想知道這一切的根由,想知道她心裏存了多麽大的委屈仇怨,将他從出生起就推落進泥潭,幾乎不能翻身。

她還不能死。

被這個念頭索引,談讓感覺不到周圍的火,他自己仿佛就是一團火,勢要燒進林氏的心裏,沖破她內心的深淵,看看裏面埋藏了什麽可怕的根。

“阿讓!”

一聲焦急地,好像還帶了嘶啞的呼喚倏然沖進他身體,他驀地停下腳步,迷茫的晃了晃身子。

是小麻雀嗎,她的聲音怎麽啞了,一只麻雀怎麽能壞了聲音,太難聽了。

“三郎!”談樾及時托住他要倒地的身體,将一床棉被捂在他身上,“快跟我出去。”

談樾沖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然後一直在後面喊他,但三郎好像魂不附體了一樣,完全聽不見他的喊叫,本來他已經打算出去了,再往前走,兩個人都得埋在火裏化成灰,進來救人是一回事,能不能救是另外一回事,談樾不至于再把自己搭進去。

就在他要回頭的時候,三郎停了腳步,談樾決定最後拉他一把,實在拉不住就只好算了。

好在是拉住了,他費心培養的弟弟,這麽陪一個瘋女人葬送了,實在可惜。

跟在談樾後面進來的随從,七手八腳把談讓擡了出去,“快請郎中來,三少爺跟大少爺都受傷了!”

沈令菡蹲在外面哭的稀裏嘩啦,一聽阿讓出來了,手腳并用的撲過去,“阿讓阿讓,你跟我說句話啊,我是小麻雀,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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