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卷·(3)
“你究竟怎麽回事!”
展昭一面放松身體好緩解剛才的痛楚,一面暗自定神壓下那過快的心跳,同時一臉無辜地眨眼,“我怎麽知道?”
白玉堂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沒有多說,只轉過頭,眉目一厲,斥道:“珠珠!”
珠珠一頭撞入長月懷裏,尾巴甩甩,一臉委屈地看着他。
長月被她撞得胸口發悶,連忙抱緊了這圓滾滾的大肥貓,同時笑道:“你兇什麽兇,真是只見新貓笑不見舊貓哭……诶诶好好我不說了——”眼見得耗子又要發飙,長月連忙安撫,“只是個意外而已麽,他能承受得住龍髓玉相容,便是他的緣法,有什麽關系?和我們一起去就是了,正好,魔界也肯定想不到我們會把玉藏在這麽個凡人身上。”
她說話的時候,兩人已經重新站了起來。白玉堂聞言眉頭一皺,先瞪了珠珠一眼,輕哼道:“果然太胖了要誤事,罰你三天不許吃飯!”說罷又看向長月,略有遲疑之色,“緣法是一回事,可是他……”
“我看行,”他才開口,半途就被展昭截了話頭,只見展昭淡淡一笑,點了點頭,“我和你們一起去。”
南南用力點頭,小巴掌在桌上一拍,“嗯!五爺你看連貓哥哥自己都不反對了你還是答應了吧總之就這麽決定了!”
白玉堂滿肚子的話被她這麽一長串不帶換氣地給堵了回去,偷眼看向展昭,正巧對上那墨黑的眸子,看見他眼中光彩如落盡了天際繁星,看見他唇邊微笑依舊溫和又沉穩,心中莫名一動,有些不自在地別過眼,便也不說什麽了。
一個小時後,局長辦公室。
包拯看着面前兩個突然從虛空中鑽出的人影,覺得待會兒應該去買瓶速效救心丸以備不時之需。
白玉堂看了一眼包拯面前那因為突然手抖而寫廢了的稿紙,又看了展昭一眼,人驀地化為一道流光,不見了。
包拯手裏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展昭:“……”
摸了摸鼻子,展昭覺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自家老大并且把事情解釋清楚,于是清了清嗓子,選了一個最親近的稱呼和最穩妥的開場白:“老師,我回來了。”
包拯看着自家愛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你……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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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是展昭。”
“你大一的時候有一次半期考試遲到,是為什麽?”
“不是大一,是大二。”展昭糾正道:“因為來的路上碰見兩個學弟為了搶妹子打架,把他倆抓去教導處,所以遲到。”
“大三上期的時候……”
“老師——”展昭顯然是知道包拯要問什麽,滿頭黑線,扶額道:“我解釋過很多次了,我對那個學弟絕對什麽也沒幹,只是打籃球的時候看他受傷了所以送他去醫務室而已,我對男人不感興趣。”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反正,對他沒任何興趣。”
包拯摸摸下巴,“這麽說,你是真的?”
“我當然是真的,老師你還記得有一次你起床晚了趕不及就讓我去給大一的上基礎課麽?”
包拯嘴角一抽,“好吧,你是真的……”包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一沉,眼睛一瞪,大罵道:“臭小子這一個多月跑哪兒去了,我差點就要報失蹤簽協查滿世界找你去了!”
“老師你別激動,”展昭連忙安撫,“這事說來話長,不是那個女子失蹤的案子麽……”
于是将他們如何順藤摸瓜找到那郊外的廢棄工廠、如何與相柳鬥法、如何受傷又被救回陷空島解毒的事簡單說了,“至于那塊玉,”他頓了頓,沒有過多地解釋龍髓玉是什麽,也隐去了它如今已在自己身上的事,只道:“是個很厲害的寶貝,魔界想要,所以才惹出這麽多事來。如今我們已經決定将它送走,魔界應該不會再來為禍人間了。”
“那就好,”包拯一直凝神聽着,終于沉着臉點點頭,“人間就是人間,那些妖魔鬼怪最好有多遠滾多遠。”頓了頓,沉吟片刻,皺了皺眉,“不過,你剛剛說‘我們’,是什麽意思?這事……難道你還要參與?”
展昭精神一振,看着恩師黝黑沉靜的面容,鄭重點頭,“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英俊的容顏上寫滿認真,“這就是我回來要做的第二件事,局長,我要請一個長假,時間不确定,也許一兩周,也許三五月,到這件事情徹底完結為止。”
包拯臉色一變,滿眼驚詫地看着他,驚道:“開什麽玩笑,那些神仙妖怪的事,你一個凡人湊合什麽!給他們塞牙縫麽!”
展昭沒有應聲,只是靜靜看着包拯。兩人一個沉默不語一個既驚且怒,目光交彙,似有看不見的交鋒。
包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這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弟子,那脾氣再清楚不過——看起來随和,看起來什麽都能接受沒什麽主意,但骨子裏傲得不行,一旦打定的主意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讓他改變,風姿凜凜,迎難偏上,鐵骨铮铮,寧折不彎。
——把他關禁閉藏起來怎麽樣?包拯開始很認真地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老師……”展昭看着自家恩師似乎沒有表情的臉,眯了眯眼,微笑道:“您剛剛也看到了,白玉堂他任何地方都可以來去自如,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了。”
“你……”被自家徒弟看出心思,包拯感覺無奈又無力,看着展昭,再次問了一聲:“決定了?”雖是問句,但他神色間已顯出幾分放棄模樣,顯然已經不抱希望了。
展昭揚唇一笑,“是,謝謝老師。”
包拯嘆了一聲,神情凝重,沉默片刻,緩緩道:“此去前路未知,你要一切小心,萬萬不可逞強,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是。”展昭點頭,笑意也漸漸斂去,換上了一副嚴肅之色,“那老師,我先下去跟隊裏的人交待一聲,就說有秘密任務臨時調走,免得他們擔心。”
包拯默默點了點頭。
垂下眼,看着桌上那張寫廢的稿紙,包拯深深嘆息,就聽旁邊再次傳來了一聲,“老師。”
他循聲看去,就看見展昭停在門口,手還扶在門把上,緩緩轉過身站直了身體,挺胸擡頭,腳跟并攏,如一杆風中挺立的标槍,面向自己,右手擡起——敬禮。
不茍言笑的鐵面局長眼裏突然湧起一陣濕意,他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已經發生,好像有什麽已經不可挽回。他有些慌亂地想要站起來,卻全身無力好像被釘在了原處,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門口的人影已經不見,偌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除他自己外,什麽也不剩了。
踏出那道門的時候,展昭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并不高大的樓房因為高懸的警徽而顯得分外威嚴,藍白相間的色調讓人看着就十分舒服,樓裏樓外人來人往,鮮紅的國旗飄揚,陽光溫暖而明亮。
這是他工作的地方,為之付出了無數的心血和汗水,挑燈夜戰過,緊急出動過,不眠不休過,他在這裏度過了生命裏最熱血也最美好的歲月,如今,要暫時地與它告別了。
他不知道自己未來會如何,他只知道他如果不去一定會後悔一輩子——那個瑰麗而奇幻的世界,那個曾經只存在于小說和動漫裏的世界就在眼前,他怎麽能不去?即使風險極大,可風光獨絕,何況……
心底某個角落驀地一動,微微眯眼,眼前浮現出一人面孔,耳畔似乎還能聽見那氣急了的聲音,他不禁唇角微勾,喃喃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什麽?”清朗的男聲撞入耳膜,展昭一震,看着眼前不知何時出現的人,那點不可言說的模糊心思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頓時一陣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你、你……”
“我什麽我,”白玉堂皺眉,“你跟這兒發什麽呆呢?”
“啊,沒沒,”展昭收拾心情,問道:“你怎麽還在這兒?”
“等你一起啊。”白玉堂答得理所當然,抱着手臂挑挑眉,“你沒事吧?”
“沒,走吧。”展昭搖搖頭,沒有再回頭看警局,轉身與他并肩向遠處走去,心思轉過幾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我剛剛怎麽了,說了什麽嗎?”
白玉堂目光一閃,目光看向別處,“沒有啊。”
“哦,我剛剛是想起了以前辦案的事兒,太入神了,沒注意到你。”展昭略微放下了心,看了看表,暗暗算了下時間,“我們找個地方歇會兒,把午飯吃了吧。”
白玉堂随口應了,展昭便開始想着往何處去,也就沒有發現,身邊那人的耳尖,微微地紅了起來。
兩個小時後,展昭站在家門口,身後是抱着紅酒的白玉堂。
“那個……”展昭摸摸褲兜又摸摸衣兜,最後摸摸鼻子,有些遲疑地開口,“我……”
“沒帶鑰匙是吧?”白玉堂正在研究瓶子上的标簽,眼皮都沒擡。
展昭扶額,“我都不知道鑰匙在哪兒,說起來,你帶我回陷空島的時候沒看見它?”
白玉堂終于賞了他一個眼神,咧嘴一笑,悠然開口:“沒、有。”順手一指門鎖,就聽“咔噠”一聲,搞定。
展昭:“……”
十秒鐘後,展昭剛剛踏進久違的家門,一團紅雲就撲了過來,翅膀撲扇着,帶起一陣輕風。
“飛飛?”展昭又驚又喜,看着眼前的紅色飛鳥,訝然道:“你怎麽還在這兒?”
“喲呵,還真是個靈物,居然會等你。”白玉堂在他身後進了屋,看着半空中那滿眼欣喜的大鳥,挑了挑眉,“要不然就帶着,出門也用得上。”
“這樣不好吧……”展昭有些猶豫,擡起手臂,飛飛自覺地落在了他臂膀上,身子前傾,在他脖子下巴處蹭了蹭,顯得十分親近。
展昭另一只手伸出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她是無辜的,沒必要把她卷進來。”
白玉堂暗暗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朝裏走,“她是無辜的,難道你我就是活該?唔,雖然也是職責所在吧……”屋子裏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顯然是飛飛的功勞,白玉堂一點不見外地在沙發上坐了,朝他扔過來一記眼刀:“但,這就是命,是緣分,懂不懂?”
展昭其實并不太懂,但他覺得在這種細節上沒有必要争個勝負,便順着點點頭,手臂一擡放飛飛離開,換了鞋,“好好好,你說了算。我去收拾行李,你随意。”
白玉堂已經打開了電視,聞言愣了一下,“收拾什麽行李?”
展昭攤攤手,“總不能連身換洗衣服都不帶吧?何況此去前路難測,說不定還會露宿野外,不得準備些戶外裝備?”
白玉堂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展昭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但想想還是算了,只道了一聲“乖乖等着”,就進屋收拾行李去了。
乖乖等着?白玉堂一愣,片刻後回過味兒來頓時炸了毛——又不是小孩子,誰要乖乖的啊!
心中咬牙切齒地罵貓,恨不得沖上去狠狠揍一頓,身體卻是仍舊窩在沙發裏一動不動,耳根子反而微微地紅了起來。
飛飛站在旁邊的茶幾上,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那火琉璃般的眸子裏,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又半個小時後,展昭提着一個大包,出來了。
白玉堂回頭瞥了一眼,只見他換了一身運動裝扮,腳下是球鞋,身上是天藍色的沖鋒衣,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得不得了,朝着白玉堂一挑眉,“行了,走吧。”
白玉堂呆了一會兒,這才“啊”的回過神來,匆忙移開目光,看着他手裏那鼓鼓囊囊的運動背包,“你就背着這麽大個包去?”
“對啊,”展昭點頭,拍了拍背包,笑道:“去年和一個驢友團一起爬山時候才買的,只用了一兩次,都是專業裝備,絕對牢固可靠。”
“這麽大個包,”白玉堂按了按額角,努力克制住自己撲上去打人的沖動,“不嫌麻煩麽!”
“怎麽會?”展昭笑得溫柔,“放心,我背。”
“誰跟你說這個了!”白耗子終于徹底炸了毛,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怒指始作俑者——卻在看到那一雙清潤眼眸時突然沒了火氣,薄唇張了好幾次也沒能說出什麽話來,心裏一時驚濤駭浪一時又春水潺湲,腦海裏亂哄哄的什麽也做不了。
半晌,他方才自暴自棄似的道了一聲“罷了”,伸出的手就這麽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圈兒,手指過處,一個透明的氣泡浮現,他屈指一彈,氣泡便緩緩朝展昭飄去。
“這個給你,把你的包還有別的要帶的裝進去。”白玉堂板着臉,讓自己看起來更冷漠一些,“婆婆媽媽的,真是敗給你了……”
展昭挑眉一笑,目光在他身上一轉,眼底蘊着幾分光彩,沒有再說什麽,将背包提起,一扔進那個氣泡之中就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般消失不見,白玉堂見他完事,便道:“試試看,心裏想着讓它隐藏,它會聽話的。”
展昭依言照辦,心念轉動,就見眼前的氣泡一陣模糊,終至消失。
白玉堂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手,“行了,走吧。”一面說着,也不等展昭回應,一揮手,他、展昭連同飛飛,轉眼就化作三道白光,消失在房間之中。
回到寵物店,幾人商議了一番,都覺得事不宜遲,便不再耽擱什麽,将人界之事交給南南守着,珠珠也許是方才做了錯事不敢見人,此刻不知跑到了何處,他們也不管她。于是就是長月、展昭、白玉堂再加上一只計劃外的飛飛,立刻準備前往妖界。
“喏,給你們的,拿着。”出發之前,長月遞給了他們一個人一個雪白的團子。
“這是什麽?”白玉堂接過來拿在手裏把玩,那應該是個手機鏈,做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尾巴,長約十厘米,摸起來很是舒服。
長月将頭發一撩,淡淡道:“狐貍毛。”
白玉堂:“……什麽?”
“哎呀就是她的毛呗,沒事兒的時候我給她梳,梳下來的有些好的,就選了一些做成這個,帶着它可以隐藏你們的氣息,這樣在別的妖精看來,你們也是狐貍啦。”南南笑得分外狡黠,比狐貍更像狐貍。
展昭吸了口氣,将白狐手機鏈揣進兜裏,眨眼間已調整好了心情,微微一笑,“謝謝。”
“不用客氣,”長月瞧他一眼,巧笑嫣然,雙眸如水,分外嬌豔。
白玉堂突然咳了一聲,“別浪費時間,走吧。”
一行人起身出門,站在屋後的花園之中,長月纖手一揮,一道銀白色的光帶便出現在他們周圍,在他們身側缭繞,與此同時,他們腳下及園中四方角落都亮起了點點銀光,片刻後銀光大亮,又在頃刻間消失不見,再看時,園中空空如也,一行人皆已失去了蹤影。
南南抱着牛肉幹坐在屋裏看着他們消失,扁了扁嘴,扯了扯牛肉幹的長耳朵,“吶,又剩我倆了诶。”
牛肉幹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嗚——”。
南南嘿嘿一笑,握着拳頭揮了揮,一臉的興奮與期待,“這樣也好,這下就沒人能管着我們吃東西啦!”
牛肉幹:“……”
四、妖界
展昭不敢相信自己是到了妖界。
因為這個地方看起來和人間沒有什麽區別,高樓林立,五彩霓虹,馬路寬闊,汽車飛馳,街邊的商店開門營業生意紅火,大屏幕上的廣告十分酷炫,展昭頓時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如果不是頭頂上突然出現的陰影的話,他一定會懷疑長月的法術出了問題,他們仍在人界。
然而頭頂那只鳥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英俊得緊,一身貼身的制服,背後撲扇着一雙灰色的大翅膀,懸在幾人頭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露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歡迎幾位來到不夜城,現在是妖界時間晚上九點二十分。各位剛剛使用了傳輸法陣,根據不夜城管理條例第三章第二十七條,我需要對各位的身份進行驗證。我隸屬于不夜城警察大隊灰鹞中隊第三小隊,工號5942233,簡稱灰233,麻煩出示一下證件,謝謝配合。”
飛飛撲扇着翅膀升高了一些,和頭頂的灰233持平,好奇地打量着。
灰233仔細端詳了她一番,皺了皺眉,扇着翅膀落到地上,翅膀一收,轉眼就變回了一個正常的人類模樣。他目光從長月、白玉堂、展昭三人身上一一看過去,略一思忖,朝向展昭微微躬身,問道:“先生您好,冒昧問一下,您的寵物是什麽品種,我沒有見過。如果是外來未知物種的話需要去在警局的臨寵辦,核實品種及評估了危險性之後,取得了證件才能在城中自由行動。”
展昭已經被這一連串的打擊打得回不過神來——誰來告訴他,為什麽一個妖界城市裏會有警察!而且還這麽彬彬有禮規範嚴謹,簡直要甩出人界一百條街啊!
他們此刻正在一條小街上,對面就是街口,外邊是一個廣場,甚是繁華。身側街上的人——或者說路過的妖并不多,偶爾看一眼也沒有什麽表示,顯然早已習慣了警察的臨時檢查。但展昭顯然不習慣,平時都是他查別人,哪有別人查他的?愣了一下,開口道:“那個……你是說飛飛嗎?”
灰233依然十分有禮且耐心,微微一笑,道:“如果您說的是這只漂亮的紅色飛鳥的話,是的。”
“呃,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品種……”展昭求助似的看向白玉堂和長月,結果他倆一個聳肩一個搖頭,于是只能回過來看向面前的灰233,“你也不知道?”
“很抱歉,我的确不曾見過這樣的鳥類。”灰233擡頭看着飛飛,目光中流露出完全無法掩飾的驚嘆與羨慕,“如此漂亮的羽毛,這樣輕盈的身體——簡直是完美的存在!”
展昭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又看向旁邊,卻見白玉堂皺着眉頭打量着四周,微微側過頭跟長月低聲道:“妖界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
“你都好幾百年沒來了,變變樣子有什麽奇怪的,”長月顯然是早就來往過多次,見怪不怪,瞥了他一眼,笑道:“妖界從兩百多年前就開始派留學生去人界,早就把人類那一套學會了,現在正在大力推行城市化,建設新農村,轟轟烈烈得很呢。”
展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她說什麽來着——留學生?城市化?新農村?
開什麽玩笑!展昭在心裏咆哮,這群家夥仗着自己有法力就了不起啊,還有點自己是妖的自覺麽!
可惜現在沒人有空考慮他的感受,白玉堂皺皺眉頭,看向一直在旁邊耐心等待的灰233,又回頭瞪長月,“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解決了!”
長月無所謂地撇嘴,看向灰233,明眸流轉,朱唇輕啓,喚道:“嘿,小灰警官,我這幾個朋友是第一次來,沒有證件呢。我們也只是路過,這就要離開不夜城了,”她一面說着,一面打量着那年輕的警官,眸中隐隐流露出幾分水色,神情也帶了幾分委委屈屈撒嬌讨好的意思,當真是豔若桃花,分外嬌柔,“您看……”
灰233愣了一下,臉上有些紅,随即猛地驚醒,飛快地從上衣兜裏将墨鏡掏出來戴上,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聲音冷了幾分,道:“這是警方最新配發的墨鏡,加注了符印,可以抵抗迷陣與幻術,小姐,您不用白費功夫了。”
長月:“……”
突然之間一片死寂,長月微微瞪大眼睛看向灰233,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時間落針可聞,直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玉堂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身子一歪索性半靠在展昭身上,臉上滿是桃花般的春色,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不為別的,就因為他自六七百年前認得這狐貍,就從未有哪一刻見她這樣有苦說不出,那表情實在是……太!好!玩!了!
展昭顯然也是想笑的,不過他比白玉堂能忍,沒敢像這大耗子一樣肆無忌憚,一面扶着這笑得直不起腰的耗子,一面以手掩口假裝咳了兩聲,盡力保持着正經模樣,開口道:“那個……灰警官。”
灰233戴着墨鏡,感覺又英俊了些,更加了幾分酷帥,依然十分有禮:“先生。”
“我們初來乍到,不太明白貴地的規矩,請問這個證件……”
“妖界從五十年前開始實行身份登記,為居民發放身份證;不夜城作為妖界首都,從四十年前開始實行常住居民登記,以便享受配套的教育、醫療、住房等福利,同樣的政策正在向其他城市推廣。而進入不夜城的居民則需持有有效身份證,如需落戶,就還需要符合一定條件。”灰233十分認真地跟他們解釋,“如果沒有身份證,就請稍等一會兒,容我上報中隊,請同事來陪同你們前往局裏的辦證中心,到那裏會有工作人員告訴你們應該做什……麽……”
長月收回手,若無其事地一撩頭發,面容冷淡,朝兩人一瞥,“愣着幹什麽,走了。”
展昭默然,白玉堂看着眼前被施了幻術呆呆愣愣傻在原處的灰233,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飛飛落在展昭肩頭,三人并肩走在妖界的道路上。周圍車水馬龍,商鋪林立,五彩的霓虹璀璨,馬路寬廣,兩側燈火通明,當真是座不夜之城。
走在路上,偶爾還能看見“開創嶄新篇章,建設和諧妖界”、“解放思想,全民創新”、“大力推進城市化,全民建設新農村”、“妖妖協力,奮鬥途中開偉業;族族同心,築夢路上寫新篇”、“堅決貫徹城市規劃綱領,把不夜城建設成為六界知名的現代化城市”之類的燈箱或海報标語,看得展昭白玉堂二人啧啧稱奇,齊齊生出了時空錯亂之感。
路上所遇,大多都化了人形,拎着包的時尚女郎、開着車的白領精英、卿卿我我的小情侶還有來來往往的外賣小哥,和人界真是毫無區別。還有一些大約是狼或者狐貍的,估計道行未夠,尾巴耳朵還沒能收回去,拖在身後頂在頭上,竟然有一點小小的可愛。
——展昭深深地鄙視了居然冒出這種想法的自己。
“不夜城的規矩,未能化形的妖只能在晚上出門,否則會影響市容。”似乎看出了展昭在想什麽,長月很好脾氣地解釋道:“不夜城是妖界首都,各項管理都是最嚴的,當下的市長副市長可都是清華北大畢業的高材生呢!”
“等等,清華北大?”展昭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是……北京那個麽?”
“對啊,”長月點頭,“妖界管得很嚴,未經允許是不能往人界去的,要去就必須通過審核取得通行證,一般是兩種,一個是辦公,一個是留學,還有個特殊的就是‘有關部門’的特別通行證啦。”
白玉堂挑挑眉,“這倒不錯,少了很多麻煩啊。”
“留學生需要經過專門的留學考試,除了專業外,還包括人界的法律法規、風俗習慣、時尚潮流甚至網絡世界,考過了才能發證呢。”
“你們派留學生……清華北大知道麽?”
“開什麽玩笑,”長月一臉看白癡的神色看他,“還能讓他們知道?使個隐身法不就成了。”
展昭覺得有些心塞。
白玉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拍完之後想起一事,問道:“既然你知道不夜城管理這麽嚴,為什麽還要帶我們來這裏,不是自找麻煩麽?”
“這可不怪我,”長月無所謂地撇嘴,“不夜城是妖界靈氣最盛的地方之一,同時也是各種陣法最集中的地方,傳輸法陣落在這裏有什麽好奇怪的?若不是為了帶着你們,我會用法陣?直接就去水族的保留地了。”
“哦……”白玉堂點點頭,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又轉移了關注點,問道:“保留地又是什麽?”
“唔,我們不是在搞改革麽?加速推進城市化,鼓勵第三産業,同時建設新農村,大力發展農業畜牧業,同時保護環境,不能過度開發……”長月扳着手指如數家珍,“所謂的保留地,就是除了城市和農村之外的地方,要麽是水源地或者大片原始森林為了環保禁止開發,要麽就是各族群的發源地聖地墓地之類,要麽就是一些老……咳,一些德高望重的妖怪的居所,為了表示尊重,也列入禁止開發的目錄。”
“那我們現在就去水族?”
“嗯,妖麽,大致分為飛禽走獸與水族三類,龜爺爺自然是在水族的地盤上。”長月不緊不慢地走着,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冰淇淋,一面挖着吃,一面道:“不夜城白天只有飛禽能飛,晚上除了公務人員外,不準任何妖飛,咱們得走到——”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淩厲風聲,幾人一擡頭,就見一道暗紅光芒飛快地從漆黑天際劃過,身後還跟着幾道其他顏色的光芒,“唰唰”幾下,就從他們頭頂飛掠而去,不見了蹤影。
長月:“……”
白玉堂挑眉:“晚上……不能飛?”
長月看了他一眼,神情卻沒有絲毫難堪,反而微微擰眉,神情也帶了幾分嚴肅,“你覺不覺得,頭一個的氣息有些……”
長月是靈獸,還是獨一無二的九尾狐,對周遭氣息和味道的靈敏度比他高了許多,此刻一提醒,白玉堂愣了一下,再一回憶,立刻變了臉色,“糟了!”
他話音未落,長月已化作一道銀光追随而去,他忙将展昭一拉,也化作流光,自夜空中劃過,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而在他們身後,城市的各個角落現出許多鷹隼之類的飛鳥,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飛向城外的茫茫黑暗。
城外是一大片樹林,高聳挺拔,如同忠誠的士兵般拱衛着這座不夜城。地上,一條平坦寬闊的高速公路橫穿其中,似利劍般将它劈成兩半。天上,一道道光芒沿着高速一路狂飙,最前面的那暗紅光芒似乎有些體力不支,微微顫抖着,最終一頭栽倒,落入了樹林之中。
身後追着的光芒也緊跟着落到地上,緊接着,寂靜黑暗的林子裏就傳來了爆炸聲,光芒刺眼,點亮了這片夜空。
展昭白玉堂落在後面,悄無聲息地靠近,只覺妖力澎湃,至少有四五個修行不凡的妖精在此,白玉堂暗暗心驚,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頭頂又傳來妖力波動,白玉堂擡頭看去,只見幾只飛禽無聲無息卻又速度極快地從他們頭頂越過,直奔那打鬥的核心而去。
——剛剛灰233說的什麽來着?灰鹞中隊?說不定就是這群了吧?
白玉堂這麽想着。
而同樣看着這一切并且深受大城市堵車之擾的人民警察展昭同志則只有一個想法——有翅膀就是好,出警效率真高啊。
然後他們就成為了出警的目标。
兩人正往那打鬥處張望,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二位,打擾了。”
兩人頓時愕然,對望一眼,回頭看去,就見一只黑色的老鷹停在他們身後半米的一截樹枝上,鷹眼銳利,目光掃過二人,在展昭臉上一停,聲音一下子就變了:“展隊?”
這一聲不亞于晴天霹靂,展昭瞪大眼,就見那黑影躍下樹來,落地時已變成了一個年輕男子,相貌并不出衆,但讓人感覺十分親近,此刻眼睛瞪得大大的,上下端詳着展昭,又吼了一聲,“展隊,真的是你啊!我是陳英啊!”
展昭腦子裏轟然一聲,總算想起他了——三年前,展昭曾經帶過一個小實習生,當時包拯還特意叮囑是上頭空降的一定要好好帶,可不就是這個陳英?陳英當時在他手底下幹了兩個月不到就走了,如今想來,此英便是彼鷹,而且果然真是個“空降”的!
展昭呼吸、再呼吸,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居然是妖?”
“對啊!”陳英倒是和他很是熟悉的模樣,笑嘻嘻地點頭,道:“我那年從警察大學畢業給分配到不夜城,之後就被公派去人界實習,還是您帶的我呢!您教給我的東西我可都記得,如今升了官當上了小隊長,還多虧了展隊呢!不過展隊您居然也是妖啊真是看不出來……”一面說着,一面狐疑地上下打量,還不忘瞅瞅他身邊的白玉堂,“原來你們都是狐族的啊?”
白玉堂瞥瞥好像暫時還回不過神的展昭,清了清嗓子,“爺——”
“這位先生,還有展隊,那個……”陳英有些扭捏,還略帶着幾分尴尬,似是內心糾結了一下,方才斟酌着道:“雖然你們狐族一向是比較……那個,随心所欲,但是這個荒郊野外的,也、也不太好,何況前邊有些意外,你們還是趕緊回城吧,找個酒店什麽的也好啊。”
白玉堂被他說得滿頭都是問號,一個“什麽”銜在嘴邊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