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卷·(11)

?”

“有啊,”白玉堂點頭,一本正經地看着他,“來道謝。”

可東照單收了:“不客氣。”

“另外,也還有一件正事。”白玉堂語氣略沉了幾分,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暗日臨近,魔界恐有變故,妖族也要提高警惕為好。”

“暗日……就在兩日之後啊,”可東默算片刻,心知此事重大馬虎不得,不由得也正了神色,點了點頭:“魔界複出,對誰都沒好處,放心,我會注意。”

“如此便多謝了。”白玉堂舒了一口氣,折扇“嘩”的展開扇了扇,左右看了看,笑道:“那就沒什麽事兒了,我走了。”

“诶诶怎麽就走了,不多玩兒會兒?”可東身為狐王,周圍的人對他又敬又怕,誰敢與他平起平坐,好難得碰見個白玉堂這樣投機能玩的朋友,哪肯輕易放走,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便嘿嘿笑了起來:“我這兒美人美酒樣樣都是妖界第一,你真要走?”

白玉堂萬分惋惜地嘆了口氣,“美人美酒雖好,可惜小爺早已家有嬌妻,只得辜負了。”

可東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瞪大了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勉強憋着笑,問道:“你說展先生?他是……你的嬌妻?”

不知出于什麽心态,這句話的重音落在了“你”的身上。

白玉堂似乎沒有聽懂,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對啊,”折扇搖得嘩嘩響,他一副疑惑地樣子打量回去,“怎麽,你們狐貍不是一向不在意這些的麽?”

“嗯,對,咳……不介意。”可東的狐貍眼眨了眨,又眨了眨,伸手遞了個碧玉小匣子過去,“那既然這樣的話,這個送你了。”

白玉堂十二分地懷疑:“這什麽?”

“你不知道麽?”可東顯然是決定陪他玩到底了,擺出一副驚訝模樣反問了一句,随後一臉的痛心疾首,開始數落道:“哎呀白公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種事……唉,怎麽能這麽不注意呢?你說你們既然要在一起,那總得準備個周全吧,萬一不小心傷到怎麽辦?像展先生那小身板……”他頓了頓,想起展昭身形模樣,再瞥瞥眼前的人,發覺自己有些編不下去,便立刻結束了話題,“總之白公子,這實在是你的不對了。”

可憐白玉堂本來就是順口一句,哪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可東這一大串他雖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不是什麽好事兒,登時尴尬無比,嘴角抽了抽,好半晌才壓下心裏的別扭勁兒,眉一挑,恢複了慣常的模樣,問道:“我的不對又如何……你可知展昭是誰?”

“展先生?”可東愣了一下,皺了皺眉,仔細回憶了一下展昭的情況,猶豫道:“不是個凡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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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白玉堂得意一笑,“你再猜猜,我是誰?那只紅鳥又是誰?”

可東搖頭。

白玉堂勾了勾手指頭。

可東乖乖地傾身過去,白玉堂附耳說了幾句,就見他立馬變了臉色,滿是難以置信,瞪大眼睛,頓時覺得整個狐貍都不好了。

白玉堂扳回一城,十分滿意,搖着扇子站起來,正要轉身離去,才轉過一半卻又停下,猶豫了片刻,有些遲疑地轉過頭,看向桌上的碧玉匣子。見可東還在消化這太過刺激的消息沒注意這邊,白玉堂微微抿唇,指尖一動,便将匣子一下子收入袖中,随即化作一道白光,飛快地沖天而起,眨眼就不見了。

待到回過神發現罪魁禍首已經揚長而去,心情郁悶的少年狐王只得仰頭望天:

——這些讨厭的人類,實在是太欺負狐貍了!

趙爵已經在大殿上跪了一天了。

從獄中出來,他先被帶到書房外,卻連白錦堂的面都沒見到,就被他一句話打發到大殿上來跪着,對着他朝思暮想的龍座,也對着頭頂上高懸的、象征着至高無上的帝位的麒麟角。

沒有人敢多看他一眼,所有經過大殿的人都遠遠看一眼就立刻離開,如同躲避着瘟疫。趙爵垂着頭,卻能感覺到那些目光中的嘲諷、鄙夷、不屑以及憎惡。曾經對他有多麽的俯首帖耳恭恭敬敬阿谀奉承,如今就對他有多麽的咬牙切齒恨之入骨,趙爵知道白錦堂這是存了心的要羞辱他,拿他立威,不過他并不在乎,心中冷冷地想着,沒關系,盡管笑吧,很快,誰都沒辦法再笑出來了……

他擡起頭,看着半空中散發着溫和光芒的麒麟角,眼底有紅光一閃而沒。

陷空島依然風和日麗,鳥語花香,清淨祥和,仙氣缭繞,除了——

“啪!”盧方手一抖,手裏一口還沒喝的香茶就被摔到了地上,他卻無暇關心,只瞪眼盯着自家五弟——如果他還能這麽叫他的話——“你、你說你是……”

徐慶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喃喃道:“二哥,我沒聽錯吧,老五是仙界的人,是天帝的弟弟啊……那我們不也算是天帝的兄弟了麽?聽說仙宮禦酒可是一絕……”

“嘿,三哥你要這麽說也沒錯,”到底還是蔣平心思活絡,先回過神來,笑道:“五弟能恢複記憶,實在是件好事,恭喜了。”

韓彰一直默默不語,此刻也微微颔首,神色間有一絲笑意,“這樣很好。”

白玉堂對他們笑笑,又看向盧方,定了定神,正色道:“大哥,這麽多年,多虧你們的照顧,否則我恐怕早已死了,哪兒還能有今天?只要你們還認我這個五弟,你們就永遠是我的哥哥!”頓了頓,又道:“仙界最近事多,皇兄不得空,等過段時間一定過來看你們。”

盧方也看着他,目光閃動,有一絲欣慰神色,輕舒了一口氣,點點頭,“好,好……”話音未落,就見對面的白玉堂突然變了臉色,“糟!”

衆人看去,就見他腰間一枚玉珏發出淡淡白光,閃爍起來,白玉堂豁然站起,神色凝重,急道:“仙宮有變,我要趕緊回去,改日再來與哥哥們說話!”疾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魔界也恐有變故,哥哥們多留意。”說罷再不耽擱,身化流光,轉眼已不見蹤影。

那四人到現在才總算回過了神,紛紛站了起來,面面相觑,之後齊齊看向盧方。

盧方畢竟老成持重,沉吟片刻,肅然道:“你們分頭去檢查一下島上的防禦陣法,我立刻傳信靈界其他地方,讓他們也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是。”三人知道事情嚴重,不敢耽擱,立刻答應一聲,分頭去了。

仙宮再一次陷入了混亂。

一只猙獰巨獸在宮殿內橫沖直撞,一路厮殺,花容失色的仙子們紛紛尖叫着逃離,趕來的天将卻又不是它的對手,轉眼間已被它屠戮了好幾個,鮮血四濺,慘不忍睹。天将們攔也攔不住,打也打不過,竟被它一路逼到了內宮,逼到了白錦堂的書房門外。

“窮奇,”書房的窗子被人信手推開,白錦堂朝它看了一眼,神情冷漠,淡淡道:“青龍上神放你一條生路,讓你鎮守通天井,你卻不守本分,冒犯仙界,當真是活膩了。”

窮奇顯然感受到了來自天帝的壓力,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前爪在地上有些不安地踏了踏,尖銳的利爪在光滑堅硬的石板上劃出幾道深深的刻痕。

白錦堂顯然也看出了它的遲疑,輕輕一曬,“怎的?”

窮奇乃是天生的兇獸,生性殘暴嗜殺,兇狠強悍,雖然被白錦堂的氣勢鎮了片刻,但很快便定下了神;何況它此次攻入仙界,本就是孤注一擲,哪裏還顧忌什麽?前爪在地上狠狠一按,猛地爆出一聲厲嘯,身上騰起濃烈的黑氣,霎時間狂風席卷,攻擊已在瞬間發動!

只見黑影重重,速度快得只剩下虛影,随即就聽陣陣慘叫傳來,卻是窮奇虛晃一招,看似想要破釜沉舟,實則尖齒利爪開路,從包圍的天将中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龐大的身軀快如閃電,已然沖出重圍!

白錦堂輕輕曬了一聲。

沒有人看見天帝有什麽的動作,只看見一堵冰牆毫無征兆地拔地而起,正正攔在窮奇面前。窮奇正逞兇性,不退反進,加快了速度,就這麽一頭撞了上去。只聽“嘩啦”一陣脆響,冰牆被窮奇悍然撞碎,露出背後的無數冰錐!

禦花園的流水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掩藏在第一堵冰牆後的冰錐,被極北寒氣凝成的冰錐利比鋼刀、堅逾巨石,就這麽橫在窮奇面前,不動如山,靜靜等待它的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冰錐與那冰牆的距離也就兩三米,對窮奇而言幾乎完全不存在,何況它為撞破那看似厚重的冰牆又加快了速度,根本就是拼盡全力地,把自己送到了冰錐的尖角之上!

衆人前一刻還在為冰牆恐怕攔不住窮奇而擔心,後一刻就眼看着冰牆裂、冰錐現,窮奇龐大的身軀狠狠撞在冰錐之上,身上同時被刺了大大小小十來個洞,最大的一根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幾乎把它的腦袋給戳下來,腥臭的血液流了滿地,被它自己整個兒釘死在了原處。

氣氛突然凝固住了。

護衛的天将目瞪口呆地看着剛剛還橫沖直撞如今就被釘成一個标本的窮奇,半晌回不過神來。

小試牛刀便戰果不俗的天帝陛下神色淡淡,随口下了結論:“蠢。”說罷便關上了窗。

窗戶合上的輕響終于叫回了護衛們的神智,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把自個兒受了驚的三魂七魄塞回殼子裏,看着那冰錐裏還在滴答着腥血的窮奇,對自家陛下的崇拜瞬間到了一個頂峰。

此前平叛,他還算是借了麒麟之威、四神之力,可如今這談笑之間絞殺魔獸,便是真真切切的實力,強大得足以撐起仙宮,足以撐起這片天地。

似乎感受到了屬下們滔滔不絕的敬仰崇拜,那剛剛合上的窗戶突然又打開了,白錦堂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掃過門外護衛們,随即看向半空某處,下一刻,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白衣如雪,正是白玉堂。

白玉堂的視線從自家英明神武的兄長大人身上一掠而過,就落在了那慘不忍睹的兇案現場上,皺着眉頭打量好半晌,終于認出來那一堆血淋淋不成形的碎肉竟然就是窮奇,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問,就見窮奇身上騰起了絲絲縷縷的黑氣。

周圍的天将們頓時如臨大敵,生怕這堆碎肉再給拼出個什麽東西來。可事實證明他們太過緊張了,在衆人的注視下,窮奇身體逐漸虛化,化作一團濃濃黑氣,形成一個漩渦,随即猛地向內一塌,就再也沒了蹤跡。

天将們看得目瞪口呆,白玉堂看向白錦堂,“皇兄?”

白錦堂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什麽,瘋狗跑出來了而已。倒是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去各處溝通聯絡了?”

“玉珏報警,我就趕回來了。”

白錦堂笑了一聲,“有我在呢,你擔心——”笑意才起,突然就僵在了臉上,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呆了半晌,方才澀聲道:“你那玉珏,連的是大殿的禁制……”

他忽然明白,窮奇突然闖入的原因了。

卻已經來不及了。

大殿血流成河,趙爵随意地甩去手上的血珠,站在一地的天将屍體中,緩緩出了一口氣。

憋了太久的一口氣。

他雙眼泛紅,就連眼角都出現了淡淡的黑紫色印記——那是魔的印記,根據實力、地位的高低而大小深淺不一,誰也不會想到被廢去修為的趙爵竟會堕入魔道,又或者說,應該是誰也想不到,魔界究竟是用了何種鬼蜮手段,才讓趙爵入了魔道?

心中殺意難以自抑,趙爵擡頭看向半空中的麒麟角,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又淡漠的弧度,眼底卻充滿狂熱與渴求,袖袍一拂,緩緩邁出了第一步。

空中氣流被他凝成了看不見的階梯,在他腳下匍匐排列。他步步靠近,莊重而肅穆,恍惚間就像夢想中那樣,他身着最華麗的禮服,踏上大殿的九重臺階,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可此刻,他站在半空,站在麒麟角前,再低頭看看那張皇座,已經一點兒期待都沒有了。

沒意思啊……得不到,就毀滅吧。

他伸出了手。

同一時刻,殿後兩道白影飛掠而至。

下一刻,大殿中央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煌煌如日,瞬間籠罩了整座仙宮!

很少有人能理解,與四神大殿、靈霄仙宮、陷空諸島、萬古山月并列六界五大奇景的另外一景,是魔界的鳳凰封印。

魔界人人畏懼,從來沒有人敢于涉足。因為在世人的認知裏,魔界就是個陰森鬼蜮,常年不見天日,永遠隐藏在最黑暗的地下的,是世間最污濁、最醜陋、最兇惡的東西,而鳳凰封印雖是鳳凰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樣聖物,可畢竟只是一枚封印而已,還身處魔界,又如何可稱奇景?

可若他們來魔界入口看上一眼,就絕對不會這麽想了。

那是一片綿延千裏的荒山,上無飛鳥,下無人煙,生機斷絕,甚至連一根野草都沒有。黑黢黢的山岩幾乎是半融化的狀态,隐約還能看見緩緩流動的熾熱而火紅的岩漿。

那便是鳳凰封印,沉默而壯闊。

鳳凰浴火而生,雖然只剩下那一枚小小飛羽,卻依舊能于這千萬年後化作千裏熔岩,将魔界的入口牢牢封住,保全六界安寧,守護天下蒼生。

每逢魔界異動,想要強行突破封印之時,這一片熔岩之山便會如海嘯般沸騰起來,岩漿如浪濤洶湧,天際亦有雷霆閃電,聖靈長鳴,蒼天怒吼,将任何敢于打破平衡的力量擊得粉碎。千萬年來,日複一日,從未改變。

直到此刻。

一個火紅的岩漿泡緩緩升起、脹大,光滑的表面上映出一道流光飛快地自天邊掠來,穿透界障直達封印,随即“噗”的一聲,破裂了。

那流光停駐在封印之上,顯出一人身形,赫然便是趙爵。只見趙爵似乎才經歷了一場惡鬥,衣衫破損嚴重,頭發散亂,狼狽不堪,唯有雙眼雪亮,透着野獸一般的嗜血與陰鸷。他手中緊緊握着一物,光華內斂,分明就是麒麟角!

這麒麟角歷來便是天帝信物,雖然性情平和如麒麟,從不輕易傷人,可早已察覺此刻掌握自己的并非天帝血脈,聖靈威勢之下,亦讓趙爵疲于應對——不過還好,他已經到了。

嘴角挑起冷冷的笑,腳下的熔岩映在他的眼底,仿佛連這雙眼都變得血紅,滿是狂熱。就在這時,只聽一陣風聲厲嘯,兩道白光一左一右包抄而來,一人厲喝道:“趙爵,你想做什麽,瘋了麽!”

“瘋?我再清醒不過了!”趙爵嘶聲大笑,飛身後退,手中緊緊攥着麒麟角,“白錦堂,我得不到的,就只好給我陪葬!”

兩人嘴裏說話,動作卻不停,眨眼間白錦堂已逼至面前,伸手去奪麒麟角。麒麟角感應到他的到來,身上光芒微亮,似是要掙脫趙爵的控制。

趙爵一分神,冷不防後心一涼,一截透亮的劍尖自心口冒出,鮮血噴灑,恰好落在了麒麟角上。

麒麟角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去。

白錦堂一愣。

白玉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包抄至趙爵背後,趁着二人對峙一劍穿心,此刻正松了一口氣,手一抖将畫影抽出,輕輕甩去劍上血跡,隔着趙爵,一擡頭就看見自家哥哥神色,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來,“怎麽……”

一個“了”字,還未出口,就聽趙爵突然爆出一陣大笑,笑得聲嘶力竭,心口鮮血汩汩而下,最後看了白錦堂一眼,分明滿是得意,随後身形一折,竟然全速全力地,一頭撞向地上封印!

“攔住他!”白錦堂臉色陡變,一聲大吼,兄弟二人已緊追而去。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這段距離又太短,趙爵一心赴死要以身為祭,他們如何能攔得住?

不過剎那,趙爵就如一塊天外隕石,轟然撞入了熔岩之中!

白錦堂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卻已經來不及挽回,他用力咬牙,保持着自己的一線清醒,猛地停下身形,順手将白玉堂手臂扯住,攜着他直沖天際,“快退!”

在他們腳下,趙爵落入熔岩的波紋已經漸漸平複,似乎只是一塊微不足道的石子而已。可那要命的一步已經走出,看不見的裂痕悄無聲息地擴散,足夠掀翻天地的力量飛快地流遍整個鳳凰封印,天上不知何時飄來了一層濃雲,于無聲處——

炸響驚雷!

平緩的岩漿在剎那間沸騰,粗逾一丈的岩漿柱沖天而起,放眼望去,荒山化作瀚海,火紅的海浪掀起十餘丈,熾熱的氣息扶搖而上,直撲向半空中的兄弟二人,倉促間兩人來不及結印阻隔,被那熱浪席卷而過,只覺胸口一悶呼吸遲滞,忙又上升了一段距離,同時白錦堂屈指一彈,兩人身下頓時結出一層寒冰,寒氣森森,總算将熱浪阻隔。

白玉堂臉色凝重,死死盯着腳下那沸騰的熔岩,喃喃道:“封印破了麽,怎麽辦……”他豁然擡頭,“我們就這麽看着麽?該怎麽辦!”

天帝深深吸了一口灼熱的空氣,燙得連這一腔肺腑都要一并燒了起來,可他的語氣依舊保持着鎮定,緩緩道:“鳳凰羽與麒麟角相撞,封印破除,兩大聖物也就此消失,若要重新封印,就只有龍髓玉。”

“龍髓玉麽,沒問題,我馬上——”

他話音未落,就見腳下那沸騰岩漿之海中央突然爆出一聲巨響,整個海面被這巨大的力量幾乎一分為二,火熱的岩漿張牙舞爪似在向天咆哮,幾縷紫黑色氣息沖天而起,那是搶先逃出的魔族,正為苦求千萬年的自由而狂歡。而就在這時,頭頂雲層中又響起一聲炸雷,一道閃電豁然劈下,當頭就将那幾縷氣息劈了個粉碎。

白家兄弟倆看得膽戰心驚,忽地又聽一聲長鳴,在這天崩地裂的末日中顯得清亮至極。熔岩海中,一道金光燦燦的光芒升騰而起,鳳凰虛影浮現,展翅飛騰,輝煌無比;旁邊又躍出一個影子,麒麟分波踏浪而來,華彩燦爛,雍容寧靜——那是二聖獸留在世間的最後殘影,只是一個眨眼,兩道影子便随風而逝,終成絕響。

展昭突然睜開了眼。

準确的說,是閉關調整的四位神靈,同時睜開了眼。

自有天地以來,盤古、女蝸、伏羲、神農、龍鳳麒麟……那些曾經站在頂峰的人物一個一個地逝去,這一次,又該誰去挽狂瀾于既倒、撐大廈于将傾呢?

沒有人知道,但也沒有人會退縮。

四色光芒自神界沖天而起,消失在茫茫蒼穹之中。

十四、守護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現在是北京時間18點,共同關注陪你一起看新聞。”

眼看着電視上的女主播一臉微笑地開始播報新聞,南南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随手把遙控器扔了,撓了撓趴在自己身上的牛肉幹的下巴,嘟囔道:“好無聊啊,今晚吃什麽呢……”

牛肉幹甩了甩尾巴,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南南又咕哝了一句什麽,把這胖了一大圈的大金毛推開,一腳踩下去沒找到拖鞋,索性就赤着腳往記外賣電話的本子那兒走,一邊走還一邊琢磨,是吃巧克力蛋糕好呢,還是草莓的好?要不幹脆叫個披薩吧,其實四川冒菜也不錯……

還沒走到地方,她就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身側就是落地窗,透過窗子,可以看見天上泛起了紅色——不同于平日雲霞豔麗,這份紅色妖豔而詭異,隐隐還泛着紫黑色。南南瞳孔猛地一縮,全身一抖,用力咬了咬牙,逼自己鎮定下來——這絕對不是個好的預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

她突然轉身就跑,赤着腳一路從客廳跑到了長月的卧室,一把拉開櫃子,手忙腳亂乒乒乓乓地翻找起來,裏面的東西翻了一個遍,總算找出個巴掌大小的盒子,不知是何木所制,黑沉沉的,華光內斂,一看就很有一番年頭。

盒子上雕刻着一只仰天長嘯的狐貍,九尾排開,睥睨無雙,眉目間淨是殺伐決斷的霸氣。

南南捧着盒子,長舒了一口氣,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定了定神,又深吸一口氣,将盒子緩緩打開。

盒子裏放着一枚圓形玉牌,牌子上也雕刻着和盒子上一般無二的狐貍,南南将玉牌小心拿出來,在手中攥緊,咬了咬牙,緩緩走了出去。

花園裏,她精心照料的花木們搖動枝葉,向她致意。

她目不斜視,神情莊重,就這麽赤足走向花園中心,一身白裙飄飄,黑發披散,如同走向神壇的祭司,要去完成一場最偉大的獻祭。

花園中心,本是一套桌椅,南南輕輕巧巧地躍上桌面站定,雙手捧起那狐貍玉牌,略吸了一口氣,方才鄭重開口:“長月是世上最萌最乖的小狐貍。”

……

若是白玉堂或展昭在場,聽了這話多半會一頭栽地上去,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麽一句掉廉恥的話,實在是太詭異了。

事情的走向也頗為詭異。

她十分嚴肅正經地說完這一句,頓了頓,又緩緩地說出三個字來:“天狐令。”

話音剛落,那玉牌就發出了淡淡白光,溫和柔美,似風過林梢,平靜悠然得緊。光芒持續了四五秒,随即自動飄了起來,緩緩上升,最終停留在南南眼前。

——這麽看來,剛剛那句話,竟然就是發動這枚令牌的密語了。

天狐令懸于眼前,這是長月的信物,代表着九尾狐的最高權威,狐族乃至整個妖界,都必須俯首聽令。這是長月臨走前留給南南的最後一道保險,也是人間的最後一道防線。南南定了定神,看着那令牌,聲音清脆如珠玉,透着她身上從未有過的果決:“天狐令在此,人界群妖聽命:六界有變,魔界複出,立刻加固人界界障——太平人間,便在諸位手中了!”

說罷一揮手,天狐令迅速升空,光芒大盛,一道肉眼無法辨識的屏障以此為中心迅速鋪開,緩緩融入天際。

南南發動了令牌,略微松了一口氣,一秒也不敢耽誤,立刻盤膝坐下,阖上雙眼,雙掌結印,凝神入定,只見眉心漸漸浮起一點青光,随即,青色的光芒自她全身浮現,猛地沖天而起,拖着長長的尾光,緊随着天狐令,融入那看不見的屏障之中。

“呀,有煙花!”

幾個孩子剛剛放學,路過寵物店附近,一個女孩兒眼角一掃就瞥見這一道光芒,一臉驚喜地呼喚同伴來看。幾個孩子叽叽喳喳笑了一陣,話題從“過年我放過十幾響的大煙花”到“媽媽給我做了水煮魚”再到“我暑假要出去旅游”,一行人說說笑笑,漸漸地走遠了。

在他們身後,從城市的各個角落裏,開始漸漸升起了各色的光點——或大或小,或快或慢,都是散居人界的妖精以及靈界之人的法力結晶。無論是何身份做何事業,在此刻都只有一個目的,不計得失不問代價,只管拼盡全力,守衛人間。

本是個月明星稀的寧靜夜晚,可卻突然刮起了風。

長月擡頭看着雲層漸漸籠罩過來,默然半晌,将手中的琉璃杯輕輕擱下,幽幽一嘆:“魔界封印破了。”

她對面的少年狐王并沒有什麽驚訝畏懼的模樣,聞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還好我們早有準備,所有城市、族群的防禦級別已經調到了最高,姐姐不必擔心。”

“這些年妖界脫胎換骨,一系列的制度都已經建立了起來,何況還有你們坐鎮,我自然不用操心。”長月輕輕出了一口氣,“人界有天狐令,一旦發動,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事。我只是……”

“擔心白公子?”

“是啊,魔界複出,仙界首當其沖,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叛亂,這會兒……”長月合了合眼,再睜開時,眸中一片雪亮:“我要去魔界。”

可東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勸她,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低低“嗯”了一聲,“那……一切小心。”

長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略一點頭,倏然間身化銀光,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庭院裏,一片梧桐葉悠悠飄下,落到了桌上。

可東默默地看着這幹枯的葉子半晌,輕輕摩挲着手中精致的七彩琉璃杯,忽然開口:“來人。”

身後空氣一陣波動,一道黑影憑空出現,恭恭敬敬地等候在他的身後。

“不夜城傳信來了嗎?”

“來了,信上說一切都好,陛下放心。”

可東沉默了下去。

不夜城是市長是狐族的。早年被派到人界北大去讀書,後來又入伍歷練了幾年,轉業後到了公安系統,一路順風順水一直坐到政法委書記的位置,前前後後在人界打磨了二十多年。不夜城建成之初,就召了他回來任職——據說走時還給自己設計了一場“路遇飛車搶奪出手攔截傷重犧牲”的戲碼,可見為人十分的細心周全。他在不夜城的幾十年兢兢業業,一手打造了整套的城市體系,有他坐鎮,可東是絕對放心的。

在心中将各大城市、部族的情況過了一遍,可東心裏有了底,緩緩擡起了頭:“傳令下去,魔界封印已破,全城戒嚴,進入完全戰備狀态,放出偵查,有什麽風吹草動的,立刻回報!”

十分鐘後,自不夜城起,妖界所有要地都亮起了紅色的警示燈光,城中老弱閉門不出,青壯年巡視四方,天空上鷹隼展翅,密林中虎豹潛行,時刻準備一戰。

盧方萬萬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快。

靈界本是由無數小界組成,散布于各大界之外,如世外桃源般寧靜安詳——可這是正常情況下的說法。若是出現意外,那麽那些小小的世界就完全處于六界夾縫之中,無論哪一方出現波動,無力自保的它們都會搖搖欲墜,乃至毀于動蕩之中。

陷空島也不例外。

震動自腳下而來,由小而大,花木搖動落葉四散,屋內陳設乒乓作響,不過片刻,腳下的震顫已經讓人站也站不穩了,精致的亭臺樓閣也開始抖落塵灰,驚呼聲此起彼伏,受了驚的鳥雀紛紛飛起,撲簌簌的振翅聲中,也透出了幾分不安與惶急。

就連本應晴空萬裏的天,也漸漸地開始暗了。

盧方站在庭院裏,在越來越劇烈的抖動中站成了一座巍然的山,兩頰緊繃神情凝重,聽着耳畔傳來桌椅抖動的吱呀,傳來器物碎裂的脆響,傳來人們茫然無措的驚呼——他似乎看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靈界的其他小小世界遭遇了什麽,平靜的生活被突然打破,山崩、地裂、水患、火災,骨肉分離四散奔逃,然後在一片聲嘶力竭中,徹底崩塌,灰飛煙滅……

陷空島也會這樣嗎?所有的一切都會這樣嗎?他有些茫然地想,心頭一片悲涼與憤怒。然後就看見回廊下,他的妻子疾步走來,神情卻平和如故,絲毫不見驚慌。

兩人目光一碰,千萬言語都化作心頭暖意,闵秀秀看着自己的丈夫,微微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仿佛是一個信號,過去鮮衣怒馬縱橫四海的時光仿佛又回來了,盧方心中一振,用力一點頭,忽然擡起手,手中已出現了一柄金環大刀,被他反手握住,一聲大喝,猛地插入地下!

“起!”

韓彰雙手五指成爪,用力擡起,手背上青筋突出,身前凝聚着一團土黃色的光。以他為中心,黃光四散而出,所過之處,地面上的裂痕重新合上,倒伏的樹木也重新立了起來,枝蔓瘋長,相互連結,環環相扣緊緊相依,逐漸形成了一道綠色長城,就連抖動不止的大地,在這生命的力量之下,竟也漸漸平息了。

徐慶的一對大錘飄在半空,随着他神情凝重地喃喃念咒而緩慢旋轉着。在他的四周,無數巨石破土而出,如雨後春筍般,很快就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大圈,然後緩慢而不可阻擋地向他移動起來。

徐慶咒語一停,雙手結印,随即猛地一合,半空中的大錘也随之而動,“砰”的一聲,轟然相撞!

蔣平擡起頭,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他現在身處于陷空群島和大海之間,頭頂的陷空群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向主島通天島移動,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更加穩定更加堅固的核心,以抵抗此次千年未有的大劫。

護山大陣已經發動,只差最後一步。

這一步本應由他和白玉堂合力完成,可如今白玉堂不在,就只好靠自己了。

他緩緩擡起雙手,手上光芒一閃,隐隐約約地出現了鱗片的虛影,與此同時,腳下平靜的海面突然湧動起來,一個又一個漩渦開始形成,連成一個圓環模樣,從位置上看,剛好在陷空島的正下方。

他靜靜地合上眼,突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事。

蔣平是個孤兒,自記事起就是獨身一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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