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要不……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鄧曉璐站在冰場外面,遠遠地看着沈雁初,嘴角挑起一絲不明意味的冷笑。
随即輕哼一聲,轉身朝總教練辦公室走去。
“當當當……”
辦公室門被敲響。
趙博強應了一聲。
“進。”
鄧曉璐深吸了口氣,推開門,緩緩走進去。
她的臉上挂着笑容,跟上一次歇斯底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趙博強擡頭,看清來人,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眉頭皺了起來。
“你不在醫院裏好好養傷,跑到訓練館來做什麽?”
“總教,我的傷已經好了。”
鄧曉璐仿若沒有看到對方面上的不悅,微微笑了笑,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到趙博強面前。
“您看,這是醫院給我開具的出院證明。”
趙博強接過來,随意地掃了一眼,就把出院報告放下。
“既然不用在醫院裏待着了,那就回家休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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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地說道。
鄧曉璐聞言,臉上挂着的笑容突然僵硬了幾分。
這跟她預期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她穩了穩心神,用着商量的語氣開口。
“總教,其實……我今天來找您,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我接下來的訓練事宜。您看,既然我的傷已經好了,是不是可以回來參加訓練了?”
“訓練?”
趙博強擡了擡眉。
“上次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只能靜養,不适合高強度的訓練。”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啊!報告上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鄧曉璐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有些急切地開口解釋着。
趙博強屈指敲着桌面,面上情緒不露分毫,不疾不徐地淡淡說道。
“沒問題不代表就能繼續訓練。萬一在訓練過程中再出點什麽差錯,往後你就別想再上冰了。”
他說到這裏,見對方的臉色有些難看,語氣盡量放柔了一些。
“曉璐,我知道你急着參加比賽。可是,這種事情不是你着急就能解決的。你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隊裏可必須得對你的身體負責,不能跟着你一起胡鬧。”
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莫名加重了幾分,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斥責。
身為一名運動員,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話放在他們運動員身上,一點兒都不假。
沒有了健康的身體,還談什麽參加比賽、拿獎牌?
“可是沈雁初正在經歷發育關,為什麽她就能繼續訓練?”
鄧曉璐揚起臉,一臉的不服氣。
聞言,趙博強敲着桌面的手指頓時停下,臉色沉了下來,定定地凝視着對方。
鄧曉璐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強忍住想要後退的身體,勉強挺胸承受着對方淩冽的目光。
“誰告訴你的?”
趙博強淡淡地開口,語氣低緩,聽不出什麽特別餓情緒。
鄧曉璐從青年組的時候就一直跟在他手下,自然了解他的脾性。
知道他越是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預示着他心裏的怒火愈加旺盛。
“我……我瞎猜的。”
鄧曉璐的心髒“砰砰”亂跳,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成拳頭。
那雙眼睛轉了轉,故作鎮定地回道。
聞聲,趙博強嗤笑了一聲,眼睛裏滿是質疑。
“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醫院養傷,沒想到連別人到了發育關這種事情都能猜得到。你本事挺大的嘛!”
“看來,隊裏的紀律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其實,沈雁初正處在發育關這件事情隊裏并沒有刻意地隐瞞,只是一直放到臺面上公布出來。
為的就是不希望影響到沈雁初的心态。
說白了,發育關這種事情,除了需要克服身體上的障礙,心态也是非常關鍵的一個因素。
“行了。”
趙博強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想說什麽,我大概已經清楚了。我要說的,也已經都說了。你回去吧。”
“可是我……”
鄧曉璐張了張嘴,看到對方面色不虞,又硬生生地把嘴巴乖乖閉上。
“回去好好養傷,等你的身體能夠繼續訓練了,我會通知你的。”
趙博強說完這句話,把辦公桌上的出院證明遞給對方。
鄧曉璐抿了抿嘴唇,遲疑了一瞬,這才慢慢地伸出手,不情不願地接過來。
她凝視着趙博強,見對方擺出一副送客的态度,眼神暗了暗,磨蹭着轉身離開。
聽到關門聲響
起,趙博強看向門口,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鄧曉璐走出辦公室,經過訓練場的時候,看到沈雁初正站在場館外圍,倚着牆壁休息。
對方穿着一身粉色運動服,深栗色的長卷發束在腦後,盤成一個丸子頭。
兩邊鬓發垂落下來,隐隐遮擋住精致的臉頰。
利落,清爽,透着一股幹淨氣息。
她的唇間含着一支煙,舌尖輕抵着煙蒂,整個煙身随之上下顫動。
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垂,眼睑傾覆,一顫一顫的,猶如翩翩起舞的碟翼一般。
她垂眸凝視着地面不知名的某處,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神态平靜而又沉寂,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與外界隔離。
鄧曉璐的眼神閃過一絲不甘跟怨怼,攥緊雙手,大步走到對方面前。
沈雁初聽到氣勢洶洶的腳步聲朝着自己這邊走來,恍然未聞,并沒有擡頭。
直到對方一動不動地擋在她面前,遮住了投射過來的光線,她才緩緩擡眸看向對方。
看清對方是誰,那張平靜無波的面容上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對方不存在,只是一團有形體的空氣一般。
鄧曉璐見沈雁初對自己露出一副視若不見的樣子,緊緊繃着的臉龐騰地一下漲得通紅。
心裏生出的那股嫉恨越燒越旺,隐隐地還夾雜着抑制不住的羞憤跟惱怒。
沈雁初想起之前劉麗萍對她的叮囑,淡淡地收回視線。
慢騰騰地直起腰身,含着煙,從對方身邊從容走過。
鄧曉璐見自己被無視,臉上的潮紅漸漸暈染開來。
她倏地轉身,怒氣沖沖地瞪着沈雁初的背影。
“沈雁初!”
面前的身影恍若未聞,就連腳下的步子都沒有片刻的滞留。
鄧曉璐見狀,眼睛裏的怒氣更甚,大步跟上前面的女孩兒,伸手拉住對方的胳膊,強迫對方停下來。
沈雁初腳步停下,垂眸看向對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原本平淡的神情頓時陰沉下來,身上也萦繞着絲絲寒氣,有些駭人。
她擡手,将唇間的香煙取下,側首看向鄧曉璐。
“放手。”
烈焰紅唇輕啓,聲音喑啞帶着磁性,裹挾着不容忽視的清冷氣息。
鄧曉璐被對方的氣勢震懾住,心頭莫名地生出一絲懼意。
她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地松緩了一些,想要抽離。可是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明豔而又嬌媚的容顏,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手上的力道又無端端地加重了幾分。
沈雁初手中把玩着香煙,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冷笑着迎上對方的目光。
“該不會是上次那件事我沒跟你計較,讓你生出一種錯覺,以為我的脾氣很好是吧?”
她的聲音一如她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卻讓人感覺到陣陣涼氣襲滿全身。
鄧曉璐怔了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她這番話是什麽意思,就見對方重新将指間的香煙放進唇間,擡起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手腕,然後慢慢收緊。
登時,手腕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仿佛被箍斷一般,霎時間遍布四肢百骸。
“嘶!”
鄧曉璐的面色頓時失了血色,變得蒼白起來,牙齒緊咬着嘴唇,下意識裏輕呼出聲。
那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除了劇痛,什麽感覺都沒有,就連力道也漸漸散盡,收攏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松開。
“雁初,你在做什麽?”
柳涵玥吃完中午飯回來,看見鄧曉璐抓住沈雁初的胳膊不放,原本還遲疑着要不要過來。
可是看到這一幕,她下意識裏喊出聲來。
腳步加快,快速走過來。
沈雁初擡眸瞥了對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
然後拿着鄧曉璐的手腕從自己的胳膊上擡起,手指緩緩松開。
鄧曉璐的手腕沒了鉗制,無力地從半空中垂落下去,耷拉在身側,來回晃動了幾下。
沈雁初從衣兜裏抽出一張面巾紙,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手指,連同剛剛被對方觸碰過的胳膊。
“雁初,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大家都是隊友,何必弄得這麽難看呢?”
柳涵玥走過來,站在鄧曉璐身邊,頗為不贊同地看向沈雁初。
沈雁初聞言,将口中的香煙取下,淡淡地看向對方。
“看來,你來得有點兒晚了。”
柳涵玥微微怔忡了一下,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不解地凝視着對方。
“首先,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會把它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其次,既然你這麽喜歡做衛道士,怎麽着也應該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之後再站隊吧。還是說……”
沈雁初說到這裏,看向柳涵玥的眼神裏添了幾許譏諷。
“你這個衛道士就是專門針對我的?”
“我……”
?聞言,柳涵玥的面色瞬間僵滞,面色露出幾分尴尬。
“我剛剛只是恰好看到你拽住曉璐的胳膊,一時着急,這才忍不住開口的。”
“呵!”
沈雁初看着她,冷哼一聲,唇角挑起一抹譏诮笑意。
“老好人可不是這麽好做的。”
她淡淡地出聲,語氣裏滿含深意。
柳涵玥的身體倏地一顫,眼神有些閃躲,仿佛自己一絲不挂地暴露在對方面前。
說完這句話,沈雁初不再理會對方,側首斜觑着鄧曉璐,眼神帶着幾分清冷。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腿腳受傷了,看來是我低估了你的傷勢。”
鄧曉璐仿佛被對方抓到自己的痛腳,挺了挺胸,連忙為自己辯解。
“你胡說!我的傷都已經好了!”
“是嗎?”
沈雁初唇角微挑,眼神裏露出幾分不屑。
“腿上的傷好了,腦子裏的傷也好了嗎?”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鄧曉璐怒視着她,凝聲問道。
因為羞憤,臉上漲得通紅。
“不明白?我在說你腦子拎不清,這樣說,你應該聽明白了吧?”
沈雁初挑眉迎上對方滿是怒火的目光,一片淡然地回道。
“哦,好像還有點兒健忘。”
她手指拿着煙,突然想起什麽,又狀似随意地補充了一句。
“你……”
鄧曉璐伸手指着沈雁初,一時間大腦空白,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沈雁初凝視着對方指着自己的手指,眸光倏然陰沉了許多。
她擡手,将對方的手指往旁邊撥開。
“這個動作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語調低緩,卻裹挾着絲絲寒意,讓人頭發發麻,忍不住生出陣陣寒意。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你能不能回來繼續訓練,不是我能決定的。有事兒,就去找教練,別老到我眼前晃悠。我的觀賞費可是很高的。你出不起。”
“而且,你如果足夠聰明的話,就不會把時間跟精力耗費在我的身上。”
沈雁初這般說着,微微俯身,湊近對方,那雙眸子明明很淡,卻又仿若一把鋒利的尖/刀。
鄧曉璐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下意識裏往後退了一步。
沈雁初輕嗤一聲。
“乖乖地把傷養好,早點兒回到冰場,比什麽都重要。”
她說完這句話,不再理會兩人,轉身徑自離開。
鬓邊垂落下來的發絲随着她的身體輕輕飄動,拂過白皙的臉頰,給整張容顏蒙上了一層迷離美感。
她的腳步輕緩,身姿搖曳,背影纖瘦而又高挑,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一般。
等沈雁初走後,柳涵玥扭頭看向鄧曉璐,臉色有些難看。
“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
鄧曉璐耷拉下腦袋,雙手垂在身側,互相絞動着。
“我剛剛去找總教了,跟他提想要回來參加訓練的事情,可是他沒有同意。”
“可是這跟沈雁初有什麽關系?”
柳涵玥有些不解。
鄧曉璐擡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不是跟我說,她現在到了發育關嗎?她現在的水平壓根兒就不穩,為什麽還要兼顧雙人?我氣不過!”
聽到鄧曉璐的這些話,柳涵玥警惕地看向四周,皺眉問道。
“你跟總教提過你知道她到了發育關這件事嗎?”
“嗯。”
鄧曉璐點頭應道。
“他好像有些生氣。”
她說到這裏,見柳涵玥面色有些難看,連忙開口解釋。
“不過,你放心,我沒跟他說是你告訴我的。”
聞言,柳涵玥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沉着聲音叮囑道。
“這件事情以後不許再提了。知道嗎?”
柳涵玥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
“怎麽樣?身體還能吃得消嗎?”
一段時間的訓練結束,劉麗萍看着坐在旁邊休息的沈雁初,輕聲問道。
“嗯,沒問題。”
沈雁初拿着面巾紙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
“聽說……上午鄧曉璐又來找你麻煩了?”
劉麗萍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沈雁初看向對方,微微笑了一下。
“您消息還挺靈通的。”
劉麗萍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告訴過你,讓你離她遠點兒嗎?”
沈雁初談了談雙手,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是離她遠點兒了啊!可是架不住人家往我跟前湊啊!”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劉麗萍也算是了解她的性子。
一般只要你不主動招惹她,她就
是那種什麽都不放在心的主兒。
“沒鬧得太僵吧?”
劉麗萍謹慎地開口問道。
沈雁初聳了聳肩,纖美的黛眉微微上挑。
“雖然她的腦子拎不清楚,但我自認為我的智商還是一直在線的。”
她的聲音輕淺低緩,娓娓道來,卻又透着不加掩飾的張揚跟自信。
劉麗萍見狀,無奈地勾唇笑了笑。
“你啊你……”
她一直都以為這個孩子很難相處,可是現在,她真是越來越喜歡她的性子了。
雲淡風輕,卻又睚眦必報。
真是一種矛盾的組合。
突然,空氣中飄來一股刺鼻的氣味,劉麗萍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她吸了吸鼻子,皺眉問道。
“什麽味道?”
沈雁初從凳子上緩緩站起來,微微嗅了一下。
有些嗆人,就像是烈火灼燒過毛發的氣味,夾雜着濃煙氣息。
她的眸子倏地一凜,眼神裏掠過幾許凝重。
“好像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聽有人大聲喊道。
“着火了!”
“着火?”
劉麗萍身體微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事情她只在電視上見到過,可是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不免有些反應遲鈍。
沈雁初的臉色有些蒼白,眉心緊緊皺起,就連唇色也沒有之前那麽紅潤了。
她看向劉麗萍,沉聲說道。
“教練,快打119。”
因為訓練,她身上沒帶手機。
劉麗萍聞言,頓時回過神來,連忙從衣兜裏掏出手機。
“對……對……打119。”
她一邊說着,一邊準備按號碼。可是看着鍵盤上面的數字,卻不知道該按哪一個。
她擡起頭來,有些失神地看向沈雁初,怔怔地問道。
“119的號碼是哪一個?”
沈雁初沒回答她,索性從她手裏把手機拿過來,快速按下“119”三個數字。
電話迅速被接通。
“這裏是南城冬訓中心花滑館,有火災發生……”
沈雁初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朝着發生火災的地方走去。
劉麗萍怔忡了片刻,也連忙跟了上去。
沈雁初看見一名運動員拿着滅火器趕去救火,連忙伸手拉住他,快速詢問。
“有沒有人被困在裏面?”
那人滿頭大汗,神色慌張而又急切。
他聽到沈雁初的問題,連忙搖頭。
“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緊接着不确定地補充了一句。
“應該沒有吧。”
沈雁初聽到他的回答,眉心隆起的褶痕越發的緊密了。
她放開對方,對着電話回道。
“不清楚有沒有被困人員。”
“嗯,我明白……會保持電話暢通。”
……
挂斷電話後,沈雁初把手機還給劉麗萍。
旁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手裏拿着一個滅火器,慢慢地朝發生火災的地方磨蹭着,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着。
離得近了,幾乎能聽到對方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
沈雁初微微遲疑了一瞬間,随即從對方手中把滅火器拿過來。
“在一旁待着!”
她沖着小姑娘低聲命令道。
“……哦。”
小姑娘有些遲鈍地點頭應道。
可是對方已經拿着滅火器走遠。
她乖乖地往牆根處靠了靠,蹲下身子,雙手緊緊抱着自己。
閉上眼睛,暗暗祈禱。
沈雁初手中拿着滅火器,步伐有些沉重。
每靠近火源一寸,她的面色就愈發蒼白一分。
額頭上早已散去的汗水不知何時又悄然滲出來,凝結成珠,沿着臉頰緩緩流淌下來。
她的眼睛裏折射着熊熊燃燒的火光,時強時弱,襯得那雙眸子更加明亮。
她緊緊咬着唇瓣,閉了閉眼睛。
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神裏流露出不容後退的堅定跟執着,大步朝着火源走去。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嘹亮的警笛聲傳來。
所有的運動員全都長舒一口氣。
路城快速從消防車上下來,直奔花滑館。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出警戰鬥服,襯得整個人越發的冷硬剛毅。
他跑進花滑館,看到混在滅火人群中的那抹熟悉的身影,眉心狠狠皺了一下。
“動作快點!”
他沖着身後的消防兵喊道。
說完這句話,大步朝着火源跑去。
沈雁初的身體被猛地拉到一邊,緊跟着頭頂上方傳來男人沉悶的聲音。
“都讓開!”
話音剛落,拿着滅火器的運動員全都紛紛退到一邊,給消防員讓出道路。
“哐啷”一聲。
沈雁初手中的滅火器掉落在地上。
她軟軟地靠在男人的懷裏,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一般。
酸軟,無力。
原本精致的容顏失了血色,帶着明顯的蒼白,透着一股病态的嬌弱感。
即使隔着厚重的戰鬥服,路城也能夠感覺到女孩兒身體上傳遞過來的陣陣顫抖。
“別怕。”
他擡手撫摸着女孩兒的臉頰,柔聲安慰道。
随即朝劉麗萍看去。
“劉教練,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她。”
劉麗萍連忙走過來,讓女孩兒靠在自己身上,退到一邊。
路城深深凝望了沈雁初一眼,然後轉身走進火場。
火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二十來分鐘的時間過去,火勢終于被熄滅。
“路隊,這次真是感謝你們來得及時。”
趙博強走到路城面前,對他表示感謝。
因為剛才救火,趙博強的臉上沾着一層灰塵,看上去有些狼狽。
路城摘下頭盔,低聲道。
“趙教練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消防隊應該做的。”
他說完這話,繞過對方,邁步走向沈雁初。
她靠在牆上,臉色依然蒼白。
跟之前相比,卻多了一絲生氣。
她垂眸看着腳下,長發微微有些淩亂,散落下來,遮住了面上的神情。
白皙的臉頰上沾着一塊兒污漬,仿佛烏青的胎記一般。
即使這樣,也遮不住那張精致明媚的容顏。
看着女孩兒這個樣子,路城的心頭莫名地生出一絲疼惜。
他走到女孩兒跟前,垂眸凝視着她。
他的胸口裏憋着一股怒火,正在炙烤着整個身體。
是對她的。
氣她明明知道自己怕火,卻不懂得保護自己。
可是看着女孩兒此時脆弱的樣子,這股怒火卻怎麽也發洩不出來,猶如狂潮駭浪一般,迅速退去。
剩下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心疼跟憐惜。
路城唇瓣動了動,緩緩開口。
“好點兒了嗎?”
低沉的聲音有些凝澀,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般,裹挾着濃濃的缱绻溫柔。
沈雁初慢慢地擡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
沉默了一瞬,才點了點頭。
“嗯。”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地貼在額頭跟臉頰上,汗珠在發梢凝結,最後滴落在地板上。
簡單的一個字,讓男人從聽到警鈴響起的那一刻就一直緊繃着的心弦終于松緩了幾分。
“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換身衣服就來接你?”
路城微微俯身,看着女孩兒的眼睛,柔聲問道。
沈雁初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
柳涵玥站在旁邊,看着男人眼底深處流露出來的溫柔跟寵溺,眸色淡了幾分。
路城帶着一隊消防兵離開後,趙博強走到沈雁初面前,溫聲問她。
“小沈,你沒事吧?”
沈雁初勉強勾了勾唇角,輕輕搖頭。
“我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
趙博強舒了口氣。
剛才她那副虛弱的樣子還真是吓了他一跳。
她現在到了訓練的關鍵時刻,萬一出了一點什麽岔子,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不過……
“你跟特勤中隊的路隊認識?”
他低聲問道。
“嗯。”
沈雁初淡淡地回了一聲。
趙博強知道現在不是聊這個話題的時候,及時打住,微微笑了一下。
“我看你現在的狀态不是很好,這樣吧,今天就訓練到這裏,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
沈雁初輕輕颔首。
“雁初,你沒事吧?”
柳涵玥慢慢踱到沈雁初旁邊,用着關心的語氣問道。
沈雁初微微閉了閉眼睛,将心頭的窒悶跟郁色壓下去,扭頭看向對方。
“這個問題剛才已經有人問過了。你一直站在旁邊,不是都聽到了嗎?”
或許是一直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被勾了出來,她的語氣夾雜着幾分不耐煩。
“還有,不管你是打着什麽主意,勸你不要試圖跟我拉近關系。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你。”
聽到對方直白而又絲毫不留情面的話語,柳涵玥的臉色白了白,透着一絲被窺破心事的窘迫跟尴尬。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路城換了一身便服,來花滑館接沈雁初。
“身體沒問題嗎?”
?沈雁初面上恢複了幾分紅潤,她洗過臉,倒是沒有剛才那麽狼狽了。
聽到男人的問話,她挑眉笑了笑。
“怎麽?你要背我嗎?”
路城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後一言不發地背轉過身去,身體微微蹲下。
沈雁初看着男人的背影,眉眼間染上幾許溫柔。
路城見她沒有動靜,扭頭看向她。
“上來。”
沈雁初見館裏其他的運動員朝這邊看過來,輕輕搖了搖頭。
“算了。”
然後伸手挽上男人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走吧。”
男人的胳膊微微僵硬了一下,側首看着女孩兒唇角勾起的淺淺笑意,身體又緩緩放松下來。
兩人走出花滑館。
“想吃什麽?”
路上,路城問沈雁初。
“什麽都可以嗎?”
沈雁初歪着腦袋凝視着男人的眼睛,如水的瞳眸裏染上幾許促狹。
“是。”
路城輕輕颔首。
“我想吃你做的紅燒鯉魚了。”
沈雁初緩緩說道,面上露出幾分恍惚,恍若懷念。
聞言,路城眉眼間噙着的溫柔笑意也有了一瞬間的僵滞。
許久之後,飽滿的唇瓣才動了動,低聲應道。
“……好。”
兩人去超市買了食材,然後回沈雁初住的地方。
上了樓梯,沈雁初拿出鑰匙開門,見路城沉默着站在門口,沖着他偏了偏腦袋。
“進來啊!”
路城沉默了片刻,嘴唇微抿,提着食材進去。
沈雁初換了拖鞋,從鞋架上拿出一雙男士拖鞋,放到路城腳下。
路城垂眸,看着腳邊深藍色的男士拖鞋,眸色漸漸深了幾分。
他站在那裏,沒有動作。
突然響起王兆平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指不定她的房子裏還有別的男人呢!
沈雁初面露不解,挑眉看着他。
“怎麽了?”
路城将目光從那雙拖鞋上移開,凝視着對方的眼睛。
唇瓣嗫嚅了幾下,沉着嗓子出聲問道。
“有一次性的嗎?”
莫名地,他的聲音夾雜着一絲不易覺察的低啞跟沉悶。
聞言,沈雁初微微皺了皺眉,眸光裏的茫然漸漸堆積。
她凝思了片刻,終于恍然,臉上綻放出一抹明豔生動的笑容。
“放心吧,這雙拖鞋是新的,沒有別人穿過。”
她斜睨着男人,柔柔地說道。
聽到女孩兒的這番話,路城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窘困。
仿佛自己的心事早已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無處遁形。
但是不可否認,他的心裏湧起的更多的是輕松跟釋然。
路城換上拖鞋,鞋子的尺碼恰好合适,就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樣。
穿在腳上很舒服。
他跟在女孩兒身後走進客廳,房子裏的裝修很豪華大氣,但是配套家具卻很簡潔,顯得整個房子有些空蕩蕩的,透着幾分冷清。
跟她的氣息很相稱。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房子裏好像沒有其他男人的氣息。
意識到這一點,路城眸底深處的暖色愈發濃郁深邃了。
突然,路城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客廳中間的茶幾上,目光頓時膠着在那裏。
原本舒展開來的眉心不自覺地慢慢皺了起來,擰成一團疙瘩。
跟其他地方的幹淨整潔不一樣,茶幾上格外的淩亂。
零食、白酒、煙,甚至還有一些藥盒零零散散地鋪陳在上面。
沈雁初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眼底悄悄地劃過一絲笑意。
“怎麽了?”
她故作不解地問道。
路城慢慢走到茶幾前,垂眸看着上面的東西,問她。
“這些都是你的東西?”
沈雁初走到他旁邊,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這就是你的生活習慣?”
路城皺眉凝視着她,那張俊臉本就冷毅,此刻線條緊繃起來,更是添了幾許凝重。
“垃圾食品?白酒?還有安眠藥?”
他側轉過身,緊緊地盯着女孩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這就是你這幾年養成的生活習慣?嗯?”
沈雁初看着男人眼睛裏漸漸蓄起的怒意,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我覺得挺好的啊!”
她這般說着,走到茶幾前,微微彎下腰身,拿起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根,放進唇間含着。
路城眸色漸深,上前一步,擡手将女孩兒唇間的香煙摘下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以後這些東西都